第78章 世界三 山寨版美杜莎18
尚有不死心的長老忍了幾忍,還是開口道:「你又如何得知這惡靈就是溫清月抽取生魂逸出的?」
「是與不是,探查便知。」
那位長老一噎,不說話了。
「那好,本座就派遣你帶着一小隊探查那惡靈之事,順便將惡靈拘了,以免生靈塗炭。」赤雲真人當下拍掌定了下來。
「是。」陸行策俯首拘了一禮,而後又道:「師兄,我不用一小隊,我自行帶一人即可。」
「自行帶一人?」赤雲真人凝眉,彷彿是不太贊成他這麼一個行為,「這惡靈的險惡程度未知,多帶一人,便是多一點保障。」
「無妨,人多了反而施展不開,我只帶一人便可。」
少年表情淡淡的,孤身獨立在這大殿之中,頗有傲骨的味道,縱有心思玲瓏的長老聽到他這麼一番話,臉色迅速可見地陰了下來。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嫌棄他們的弟子礙手礙腳嗎?
赤雲真人也聽出了這話的深層意思,雖面上尷尬,但卻也無法反駁,按照赤衣峰的那些弟子對他的痴迷程度,的確帶着礙手礙腳,且他如今的修為已經化神,對待一個區區的幾天成器的惡靈,綽綽有餘。
於是,他便道:「行,下界之時,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說,赤衣峰能辦到的自然會給你辦到。」
「好。」
陸行策又拘了一禮,赤雲真人擺了擺手,讓他坐了下來。
秦億看着身邊俊美側臉的少年,尋思著,這修仙崽會帶誰去呢。
可尋思來尋思去,心裏也沒個對象的輪廓,畢竟這些天來,她和修仙崽實際上接觸並不是很多,修仙崽名聲太大,到了赤衣峰,又是個勤奮的主兒,白日裏沒什麼事,便會去上赤衣峰的早課,或者會去赤衣峰的校場去練劍,偶爾在屋裏待着,也會有一大堆赤衣峰的女修爭先恐後地過來看他。
不似她,整天吃吃喝喝,沒個正形,閑暇了就去看赤衣峰的風景,途中雖遇到那些數量頗少的男修,但是個個都對她避而不舍,她身為妖女的這件事早在他們進了赤衣峰的那一天起就被傳了下去。
一隻妖,能有什麼好名聲?
當初若是知道自己有這麼一茬穿進來搞事情,她就不給自己瞎弄這些千奇百怪的角色了,全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秦億嘆了口氣。
接下來的議事內容已經事關赤衣峰內部的雜事,陸行策不想再聽,便站了出來告辭,她也跟在少年的身後離開了議事殿。
出來已經是黃昏時分,去的時候還是日頭當好的下午時分,沒想到時間過得那麼快。
陸行策走在前頭,秦億錯了兩步跟在後頭,黃昏的霞光將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在外人瞧來,她彷彿就是前面少年的侍女一般,從路過的那些赤衣峰弟子們的眼裏就可看出那些鄙夷的意味了。
秦億向來不在乎這些,只是想起來自己被這麼些類似的目光瞧著,好似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她低頭內心複雜地尋思著事情,直到被人拉住。
「你還想走到哪裏去?」
恍然回神,她的臉離牆面不過一個拳頭的距離,陸行策手掌的溫度從手臂那裏清晰地傳來,微微側臉,只見廖健和玄鳥正站在一米開外表情古怪地看着她。
她忙後退了幾步,不動聲色地掙開了後方的手臂,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打招呼:「嗨,你們好啊。」
接收到的只是廖健那一臉神奇的表情,「說的什麼呢?奇奇怪怪的,不會是赤雲師兄說了什麼,把你給嚇傻了吧?」
「......」
秦億把手放下,臉色不尷也不尬了,只揮了揮手,「玄鳥,帶他出去做你們的事情去。」
「哦.....」
玄鳥依言懵懂地拉着廖健走掉了,看着方向好似是去了赤衣峰最漂亮的觀景台,那觀景台她就去過一次,自己一人去的,還是這些天隨便遊山玩水去的。
感情真好啊。
秦億心頭掠起一種古怪的情緒,不由地撇了撇嘴。
「你剛剛在想什麼?」
好聽而清冽的男聲傳來,秦億回神,轉身去看。
只見少年盤手站在那兒,面無表情,實則眸子裏嫌棄的意味濃烈地看着她。
秦億又摸了摸鼻子,訕訕地避開他的目光,道:「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還沒踏出兩步,少年就在她的身後開了口,「走什麼?」
「哎?」
秦億回過身來,詫異地看向少年,「天色不早了,不應該是早些歇息嗎?更何況你不是明日要下界祛除惡靈?」
陸行策睨了她一眼,「跟我過來。」
隨即掉頭直接就往他的屋子方向走。
秦億隻好跟了上去,已經不似在妖谷,少年很多行為都恣意了許多,連同對她的態度,更是隨意,這樣她其實蠻開心的。
不應該受一切外力束縛,那才是她筆下恣意瀟灑的少年。
走到門口,陸行策率先讓她進去,隨後跟上關了門。
「坐。」
陸行策走到木桌旁,給她倒了一杯茶,她跟着在桌子旁坐下,隨即環視了整間廂房。
這個廂房要比她那裏大得多,安排廂房的這種事情是赤柔真人吩咐手下的弟子去做的,她手下的弟子大多都是女修,一看就知道厚此薄彼。
床榻都大了許多,連床上頭的被子質地都是頗好的,窗花綉了竹子,屋內還鋪設了地毯,衣櫃,桌案,還有小方桌,無一不精緻。
當初她在寫劇情的時候,就寫了赤衣峰的精緻,不是浮在表面的浮誇堆金的精緻,而是體現各個方面。
比如桌椅,雖是木製的,普通的一般什麼花紋都沒,但赤衣峰的桌椅裏面的花紋雕刻都能讓人看得目不轉睛,細看還藏有玄機。
從衣食住行又隱隱體現了赤衣峰的等級制度,比如眼下陸行策的房子裏頭的東西和她屋子裏頭的東西,自然是沒法比,一個太粗糙,一個精緻得不行。
雖都是上賓,但不過是表面說說罷了。
「你怎麼看?」
敲擊桌子的聲音傳來,秦億回神,只見陸行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修長的指節有節奏地敲著桌面。
「什麼怎麼看?」
秦億一時有些茫然。
對面少年的眉頭微蹙,敲擊桌面的手指停了停,「今天議事殿的惡靈事件。」
秦億一愣,沒想到修仙崽叫她來這裏竟是為了這樣的事情,聽出了他語氣里的不耐煩,她定了定神,隨即道:「惡靈的事件如你所說的確實,修界在凡界的上界,那些妖魔穢物要侵擾人界,必定會忌憚這上界之事,且不論如何說,沒有一定修為的穢物不會行事這麼囂張,而這般囂張不把六界的規矩放在眼裏的穢物,要麼是真的很強大,要麼就是他根本不知道有這個規矩。」
她擰眉理順自己的推理思路,爭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未卜先知」,「如果很強大,那就不會在這麼幾天之內只是到普通人里尋事。那麼就有第二種可能,那就是它根本不知道這個規矩,六界的規矩只有修界,妖魔兩界,精靈界,凡界的能人異士才知曉,若是它不知這規矩,那便是普通人,而普通人的惡靈,往常來講,死後靈魂會直接被佛法超度,很小的可能存在怨念滋生。而這惡靈生了慾念與怨憤,那便是有人活生生將它的生魂拘出來,不在壽限之時奪它性命,怨念而生,佛法未至,自是轉而成了惡靈。」
說完,她抬眼看向對面沉思的少年,「如何?」
少年聞聲抬眸過來,眼裏猝滿了她看不懂的情緒,一瞬,就散了個乾淨,只聽得他的聲音涼涼地在這個空間里響起,「公主足未出戶,倒是對這些了解得很是通透。」
只一句,就讓秦億緊張得手心出了汗,差點忘了她曾經是個不諳世事,不理世事的人設了,方才的那一番話,又如何能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公主說得出來的?
登時,她咬了咬舌尖,微痛感驅散了心中的慌亂,穩了穩心緒,才道:「那是因為我的兄長平時會給我講一些外界的事情,不然我也不能說出這麼一番話。」
陸行策睨了她一眼,終是沒說些奇怪的話,只道:「你說的沒有錯,至於是與不是,我們明天探探便知。」
「我們?」
秦億詫異地抬起指尖指了指自己,「你說的帶一個人,是帶我?」
「嗯。」陸行策應完,又抬眸看過來,「怎麼,公主殿下這是不願?」
「沒有沒有。」
她忙擺了擺手。
巴不得跟在他身邊,刷刷感情值呢,都好幾天了,還停在50那裏,挺憂心的。
不過,她也有些意外就是了,陸行策這麼多天接觸了這麼多赤衣峰的弟子,他以為會帶一個他看好的資質最佳的弟子出行。
「時候不早,公主早些歇息吧。」
陸行策站起身,將房門打開。
秦億看了眼黑梭梭的外頭,他們聊天的這個檔口,外頭已經黑了,瞧著少年語氣中的逐客之意,她也沒多耽擱,直接站起了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告辭。」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少年的臉色沉了下來,表情十分不好看。
而秦億心無旁騖地走了出來,一路隨着小徑,朝着自己對面的那屋走去,直至後面沉而重的關門聲傳來,她腳步一滯,陸行策生氣了?
但想到離開之前少年的面容,她又重新抬腳往前走。
怎麼可能呢?
她推翻了自己心中的念頭。
外邊夜色清涼,秦億走着走着,臨近門口的時候,忽地想起什麼,一面推開自己的房門,一面轉而問腦海中的2888,「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陸行策會帶我下界,才沒有提醒我?」
她記得沒錯的話,小系統當初說了這個世界的陸行策並沒有什麼致命的威脅,除了最後的那一戰,只是說了這其中的一段有受傷的危險,需要跟在身邊化險為夷。
「是的,主人。」小系統很快回話。
「那是不是這一次的驅魔之行就是危險掩藏的事件?」
「是的。」
聽着這迅速的回答,秦億睨了一眼圓嘟嘟的娃娃臉,嗤道:「你今天的小說看完了?」
娃娃臉的正經臉一頓,瞬時換上一種可憐兮兮的表情,「哇,主人,我這麼認真工作,您居然說我看小說!」
「先說看沒看吧。」秦億面無表情。
「看......看了一點。」對手指,委屈屈。
「哦。」
秦億果斷退出了與戲精的交談。
這廂。
女孩已離去,可房間里縈繞的氣息使他再也沒辦法忽視人來過的事實。
陸行策走到床邊,褪去鞋襪,坐下打坐。
企圖驅趕方才內心莫名而起的戾氣,在女孩轉身說了告辭,果斷走出門外的時候,他心中莫名地就生了一股戾氣,心裏有一股聲音告訴他,不應該是這樣,不應該。
伴隨着戾氣的同時還有一種做錯事的慌亂之情,使他怎麼也控制不住地摔了門。
靜坐少傾,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陸行策索性躺了下來,雙手枕在腦後,望着房頂的橫樑,他腦子紛亂,轉過好多事情,最終停在了進屋之前女孩那張臉的表情上。
雖是細微,變化很快,但他還是清楚看到了,女孩在看着廖健二人相攜出去的背影時,流露出的那一股羨慕和落寞的神情。
仿若在這個天地間,女孩孑然一身,獨自一人。
那一瞬,他心中顫動,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遺留了些許遺憾。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在心疼,心疼這麼一個她。
只是他疑慮的是,為何女孩會露出這麼一個表情呢?
妖族公主雖不能獨自出行,但上有兄長寵著,下有下屬對她畢恭畢敬,單看她宮裏頭的那些侍從對她的維護就知,除了不能出行的遺憾之外,她應該是泡在蜜罐子裏的人。
怎麼也不該是這麼一個表情。
頭一回陸行策思尋着別人的事情,尋思著尋思著,就閉上了眼睛,已有幾年不睡,這一會兒,倒是困意襲來,竟是沉入了夢中。
他做了一個夢。
為什麼說是做夢,因為他看到的東西有些奇怪。
入眼是滿屋子的白,空氣里有着奇怪的味道,並不好聞,還有各種各樣的匣子的東西,他瞧著一臉茫然,這是他這個世界所沒有的東西。
只清晰感覺到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沒多久,就有人進了來,那是一個衣服十分奇怪的一個女人,白色的衣裳,卻是露了小腿,就連手臂都露了出來,還有頭上戴了一個白白的帽子。
那人表情羞赧,卻又帶着欣喜,懷裏抱着一個方方正正的板子,三步並作兩步地撲了過來,
「霍先生,您醒了?」
他想避一避,卻不想比他更快的是,身體居然自己動了。心中閃過一絲疑慮,他不是什麼霍先生,況且他現在有些古怪,還未等他尋思出什麼。
有聲音響起,似是從他身體里發出的,「嗯。」
沉沉的一聲,帶着一種死寂的味道。
身體不能被他所控,陸行策索性放棄,直接透過這個身體去看這個新奇的奇怪的世界。
隨着那個女人歡天喜地喊了一嗓子地跑開,這件屋子就湧進來更多奇奇怪怪的人,那些穿着奇奇怪怪的服飾,面上的表情卻是難以言喻的哀傷,他們就這麼悲憫地看着他,仿若他是一個可憐的人。
他聽得自己開口,「找到她了嗎?」
聲音艱澀難堪,仿若堵了一股什麼東西,叫陸行策也跟着心情凝重,幾欲落淚。
聽得他的話,面前一群人中,站出來一個長得有些白,面容斯文的像是他如今能在人界看到的類似於書生的人物。
他揣著和那堆人無異的面容,道:「游輪只找到殘骸,而她......化在了那一片海水中了......」
「......」
陸行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久沒發話,但心裏的那一股情緒更是揪着他,使他都能倍感煎熬,逃脫不開,只能伴隨着陷入沉沉浮浮的哀痛中。
一群人見此,也沒多說什麼,為首的人直接留下一句嘆息一般的,「你好好休息。」
一下子,屋子裏又空蕩蕩了。
人一走,那一股沉痛的思緒更是強烈,絞得陸行策心中都跟着發痛,他喘不過氣來,一滴溫熱的東西到皮膚上,他愣了愣,低頭,青筋驟起的手背上浮了一滴晶瑩。
「秦億,你怎麼能這樣呢,上一世是如此,這一世是如此,為何你要這般離我而去......」
他聽得男人沉而低啞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響起,仿若失去了靈魂一般,死寂的,毫無生機。
秦億?
他登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