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從旁觀察

第98章 從旁觀察

達基巴站在一座旅館樓頂上,眺望着不遠處的罐頭街,抓着下頜修剪整齊的鬍鬚,臉上露出沉思表情。

距離罐頭街大爆炸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火舞城居民的生活回歸到平常,而對於消息靈通的上層人士,發現無論是內勒姆法師還是弗斯曼軍團長,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並沒有預想之中的矛盾激烈爆發。

而達基巴作為「吹笛人」成員,本該在這次權力交鋒之中展現自己的能力。在最初設想當中,應該是罐頭街大爆炸、火災蔓延波及外城區、大量居民死傷,然後達基巴與火舞城多個報刊商會聯手,大肆發表文章、鼓動輿論。

通過表現嚴重燒傷而無法繼續謀生的手藝人、父母都被燒死而無人照料的可憐孤兒、以及長期被忽視的貧民窟等情況,最終將矛頭引向火舞城執政的嚴重問題,特別是總督的無能與貪污行為,再旁敲側擊提及五芒星之塔在其中的利益相關。

當然,如果只是指出問題、不提解決方案,那也難以得到民眾的認可。文章的最後,達基巴妙筆生花,提到被大倫底紐姆帝國早年間征服的某個乾旱城邦,曾經就有一支富豪組建的救火隊,承包了整個城邦的消防救火業務。在被帝國征服前,從來沒有遭受嚴重火災,但是帝國大軍一來,同年就發生波及全城的火災了。

必須要向社會傳達,「掌握越多社會財富的人,才有越大的責任心」、「民眾富豪是為民眾服務」、「將公權力關進籠子裏」等正確概念。

「可惜啊~」達基巴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本來應該發生的大爆炸,結果只是破壞了半條罐頭街,預想中要發生的大火災,就放了個煙火。自己寫好的文章根本沒法發出去,只好隨便讓報刊提及一下爆炸的事。

而如今的罐頭街,燒毀的連片窩棚基本被清掃乾淨,在那位奧蘭索醫師的指揮下,罐頭街貧民開始重建自己的家園。雖然在達基巴看來,仍然只是一些低矮的小屋,甚至還不能全部用上磚石。

幾天前還有一批火舞城的流浪醫師,不知為何都聚集到罐頭街,據說是跟隨那個奧蘭索醫師學習醫藥技術,罐頭街方向經常飄來各種怪異的藥水氣味。

以至於一些急着求醫的居民也都跟着來到罐頭街,一來二去,罐頭街外設置的路障形同虛設,因為那些守衛也是普通人,經常顛倒晝夜執勤站崗,或多或少有些病痛,也都跟着去找醫師們求醫問診了。

「嘖!那個來歷不明的奧蘭索醫師就算了,怎麼海伯利安這個傢伙也摻和進去了?轉性了?」達基巴眼力敏銳,一眼就瞧見手裏端著記賬簿的海伯利安,正指揮調度各種貨物材料,而此時正好有一個帶着紅頭巾的女人走到他身邊,跟他說起話來。

「哦~」達基巴好像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露出邪佞的笑容。

「達基巴兄弟,你在這看什麼呢?」刀條臉隊長來到樓頂上,手裏拎着兩個大木杯,帶着討好語氣說道:「這是剛從地窖里取出來的冰涼啤酒,快嘗嘗吧!」

達基巴隨手接過,笑道:「你這又是向店主勒索來的吧?但凡能不花錢,你是從來就不花錢的。」

「唉!這不是攢錢供女兒上學嘛!」

「上學?五芒星之塔的學院?」

「可不是!」刀條臉隊長埋怨道:「就算我是火舞城其中幾條街區的守衛隊長,學費上也沒減免多少,想要女兒以後出人頭地,就要能省就省、能榨就榨啊。」

達基巴就像聞着腥味的魚,一個家境普通的女法師,如果想要在奧術上有所成就,又不具備超凡天賦,那麼註定是要消耗大量錢財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守衛隊長父親靠着節衣縮食外加勒索貪污所能供養,必定需要從別處弄錢。

女人嘛,就數身子最值錢了。

想到這裏,達基巴扯一下褲襠,伸出舌頭舔掉嘴唇上的泡沫,感覺待會兒可以去「認識認識」這位刀條臉隊長的女兒。

「眼看這個罐頭街就要改頭換面了,有高等施法者幫忙,就是不同尋常啊!」刀條臉隊長靠着欄桿說道。

達基巴問道:「怎麼?你見過那個奧蘭索醫師出手嗎?」

刀條臉隊長一愣,臉色發苦道:「我……算是不小心冒犯過他,雖然事後死命道歉,但也不知道人家會不會事後找我麻煩。達基巴兄弟,你看我額頭的白髮,都是這幾天愁的,一天天睡不舒坦啊!一閉眼就做噩夢!夢裏儘是蘑菇、蘑菇、蘑菇,五顏六色的蘑菇,搞到我現在看見湯里蘑菇就反胃……唉,不提了不提了!」

達基巴剛想笑,卻察覺到異常,說道:「如果你是接連幾天都夢到相同的東西,那說明你是受到法術影響了。」

「啊?怎麼回事?」刀條臉隊長嚇得酒杯都拿不住,啤酒灑了一地都是。儘管生活在火舞城這種法師遍地、魔法常見的環境,可真等到自己受到法術影響,還是一件令人非常膽寒的事情。

達基巴嘿嘿一笑,說道:「我或許能夠幫到你。」

他是吟遊詩人,但絕非在小酒館里吹拉彈唱的歌手,或在貴族宮廷里歡唱耍跳的弄臣。這種奇特的施法者,追根溯源起來非常悠久,甚至傳說與古代的龍族有關,被認為是原初魔法的實踐者,也就是對「語言」這一法術成分的構建。

雖然如今的吟遊詩人,已經沒有幾個能通過語言的本質來聯繫原初魔法,僅是從中摸索出一絲奧妙的人,在「吹笛人」中已經是地位最高的成員了。

不過這不妨礙現代的吟遊詩人通過對音樂的解構,在幻術、控惑的法術類型上有着獨到見解,如果搭配上能言善辯、察言觀色的本領,以及優秀的床上功夫,就能跟貴族小姐、富豪貴婦有良好的私交。

刀條臉隊長知道眼前這位吟遊詩人也掌握法術,可比起他的施法能力,還是更信任他與上層人士的關係,需要他在富商與官吏間替自己多說好話。

「達基巴兄弟,我哪裏敢麻煩你啊。我聽說這種法術都很貴吧?」刀條臉隊長打算婉拒道。

「哪裏,就是解除一個負面效果而已,對我來說不算什麼。」達基巴很喜歡別人恭維自己的感覺,他平日裏見過的大人物多了去了,卻必須要在他們面前點頭哈腰,如今自己難得爽一把。至於噩夢啥的,頂多一個「移除詛咒」就解決了。

……

內城區,弗斯曼的豪華宅邸中。

這座略有海島度假別墅風格的大型宅邸,就像是坐落在小島上,周圍是人工挖鑿出的寬闊水池,必須走過弧線美妙的棧道才能進入其中。

不過看似涼爽舒適的宅邸,裏面是一派軍營風格,各種不必要的擺設器物統統塞到角落處,給往來的軍官讓出寬敞通道。其中更有十多位法師集中於此,坐在一排桌椅上,面前擺着水晶球、光滑銀鏡、水晶盆之類的器材,集中精力地施展各種傳訊法術。

在他們頭頂,神奇地聯結成一片星圖景象,相當於在此地構建一個臨時的通訊晶塔,而且杜絕外界的窺探。低淺的咒語聲徘徊在空間中,大量信息被不斷收集、整合、演算,最終驅動法師手邊漂浮的羽毛筆,將有效的內容記錄下來。

芬拜倫經過這些法師,將一份份記錄收集起來,邁著嚴謹而沒有噪音的步伐,同時飛快掃視這些記錄,大腦以驚人的速度處理著各種複雜信息。等他來到二樓卧室門前,不僅將這些記錄分類完畢,甚至已經有一套大概的彙報語言了。

以既定頻率敲門,聽到弗斯曼的一聲「進來」,芬拜倫才推門而入,說道:「軍團長,西部和南部前線傳來觀測報告。」

弗斯曼此時正低頭看着手裏一塊水晶板,上面是一幀幀片段式的畫面光影,其中內容是玄微子出現在罐頭街時的施法情形。弗斯曼看得眉頭直皺,只是隨意應了聲:「說吧。」

芬拜倫說道:「西部前線觀測到的情況,與我們之前預料的一致,土著大聯盟開始通過圖騰師的力量移動山體、堵塞道路,並且修建坡道工事與觀測哨。不過仍然保留了一條出入通道,目前仍有部分殖民者叛逃至土著大聯盟。」

「但凡試圖叛逃的,不管是殖民者還是土著,只要還沒到達和約緩衝區,一律格殺勿論。」弗斯曼抬眼一掃,目露殺意。

「是。」芬拜倫應對道,接着說:「接着是南方前線,由於氣候炎熱,外加今年風暴頻繁,蛇人開始發動兇猛攻勢,齊達羅克大法師方面需要有力增援,已經向『飛彈女王』提出申請,希望軍團長親自趕赴南方前線。」

弗斯曼卻很是不耐,當即破口大罵:「齊達羅克這個老傢伙,已經不將我的老師放在眼裏了嗎?諂媚那個成天挺著兩坨肉的女巫!他那玩意兒還硬得起來嗎?!」

芬拜倫則面色不改地說道:「軍團長,今年風暴確實不同尋常。經過觀測,翠綠之環遺留的『無盡復仇風暴』已經沿着環流靠近新大陸南部,催生頻繁的風暴襲擊南部沿海,導致跨海航運集中在北線,目的地是新大陸的帝國行省。而那裏歷來由奧秘之眼控制,我們的海運線路受到嚴重阻滯。

加上『無盡復仇風暴』已經吸引了大量海洋生物的追隨和聚集,尤其是能夠兩棲活動的四臂魚人,最近也發生登陸和襲擊沿海城鎮的事情。如果不能解決南部沿海的壓力,那麼可能會有相當一批商會撤出,轉投到奧秘之眼旗下。到時候中斷的跨海貿易,可能就難以重新延續了。」

「我當然明白!」弗斯曼敲著面前的矮桌,砸得砰砰作響:「可是老師當初的態度非常明確,就是掌控新大陸中北部全境!南邊那一望無際的原始雨林和沼澤,本來就不適宜我們人類長期居住,而且還要跟一邊那麼多蛇人、蛙人、蛞蝓怪周旋拼殺、一邊開墾拓荒?這根本就不是一代人能夠完成的事!

從一開始就應該好好經營以火舞城為中心的大平原,有足夠充足的底蘊和實力,然後再慢慢向周邊開拓。只有建立強大陸權、完備的軍事與生產體系,才能跟奧秘之眼的沿海城鎮群落與強大的跨海航運競爭!」

「『炎魔』大人眼光長遠,我也認為這個方法是可行的。」芬拜倫問道:「那齊達羅克大法師方面,軍團長打算怎麼答覆?」

「別管他!就算是『飛彈女王』那女巫親自開口,我一樣留在火舞城不走了!」弗斯曼說道:「只有完全拿下火舞城,控制住周圍行省和自治領,才有長久經營和發展的可能!」

芬拜倫沒有干預弗斯曼的判斷,接着說道:「還有就是關於奧蘭索醫師的情報。我們的預言法師都嘗試偵測他的能力與等級,結果卻得出好幾個截然不同的信息。」

「怎麼回事?」弗斯曼問。

「首先是關於他的施法職業。」芬拜倫瞧了幾張報告一眼,說道:「有說他是精魂使者的,有說他是德魯伊的,還有說他是防護系專精的法師,甚至還有說他是某種未曾見過的異怪。總之都不是心靈術士。」

弗斯曼沉思片刻:「這應該就是心靈術士反預言、反偵測的手段。而且憑他的實力,也完全能夠豁免掉這些偵測法術。其實光靠外部偵測是不夠的,我們對心靈異能的了解太少了,無論是奧秘之眼還是五芒星之塔,反倒以太會可能知道得多一些。」

「但以太會似乎不太樂意與外界交流。」芬拜倫說道。

「沒所謂,盯緊這個奧蘭索醫師就是了。」弗斯曼坐在沙發上,拍了拍身邊位置作為示意。

芬拜倫走到弗斯曼身邊坐下,對方抬起手臂摟住他的肩膀,舉起水晶板說道:「我擔心這個傢伙是內勒姆找來對付我的勁敵,他在罐頭街解除火災的手段,我還是頭回見識。」

芬拜倫以前從未見過弗斯曼這種謹慎中隱含不安的語氣,問道:「你是火焰專精的九階法師,難道他比你還厲害?」

「就憑這用預言法術還原的畫面,根本看不出什麼來。」弗斯曼扔開水晶板,順勢躺下,腦袋枕在芬拜倫大腿上:「他絕對不是法師,我沒有察覺到他與奧法星圖的聯繫。但是卻與更純粹、更原初的力量產生聯繫了,我只在老師和部分傳奇法師身上看到過類似情形,我們要預想最惡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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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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