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幻術
三匹雙翼天馬在半空中盤旋，騎在馬背上的三位騎手持握長矛，如同神明使者一般，在質問聲后，將電光閃爍的長矛好似一道雷電向下投擲。
但投矛沒有命中任何人，只是射到一名風豺衛士腳邊作為警示，天馬騎手繼續說道：「『天空歌者』已經多次勒令你們風豺部族，不準強行干涉其他部族的遷徙行為，大聯盟中各大頭領也都贊同，你們是要公然違抗禁令嗎？」
天馬騎手雖然只有三位，卻威風凜凜、氣勢高昂，風豺部族眾人見狀，顯然沒有繼續硬撐下去的必要，擺手打了個招呼，就像捕獵不成的狼群，帶着不甘之色逃離此地，甚至沒有多問關於賽卡贊的事情。
珊多麗沒有料到中途會有其他部族的人插手幫助，看着雙翼天馬緩緩降落到近前，珊多麗撤去了法術，四個元素體身形坍縮，消失於現實位面。
「你就是斑獸部族的圖騰守護者嗎？」為首一名騎着黑色雙翼天馬的騎手，他身穿着厚厚的獸皮保暖衣，纏頭裹腦只露出風霜之色滿布的五官。騎手將之前投擲而出的長矛收回，胯下天馬即便收攏其雙翼，也遠比一般馬匹要高大強壯，後頸鬃毛如同火焰亂揚。
「沒錯，我叫珊多麗。」
騎手微微點頭，他的嗓音嘹亮，說道：「我叫肖·達恩，是天馬部族的騎手。我們收到消息，前來援救被風豺部族劫掠的斑獸部族……不過現在看來，似乎用不着我們出手了。」
兩人交談這會兒功夫，天上那雷雲飛快消散，彷彿剛才那雷鳴電閃的恐怖場面只是一場幻術。
……
「說是幻術倒也不完全是假啊。」玄微子站在高崖山，恆益子變成了烏鴉模樣落在他肩膀上，注視着下方情況。
對他這樣的修道之人，所謂的幻術與這個世界的幻術系法術並不完全相通。
幻術是相較於道家正法而言的概念，泛指不重視大道玄理、長生根本，只追求法術靈驗，都是「幻術」。
這樣的幻術小到草繩化蛇、投石變魚、無火煮飯這等鄉下巫婆神漢的伎倆，還有剪紙變人、指花花開、筷子分水這種常見於史書傳記的神異手段，甚至枯木逢春、裂地湧泉、撒豆成兵，已經堪比仙家神通的大法力，其實也可能是「幻術」。
真要強行類比，這裏的道家所言之幻術，其實既有變化系、又有咒法系，當然也不缺乏迷惑感官的幻術系，還有收驚迷魂的惑控系，就連趕屍役鬼這種接近於死靈系的手段也有，辟卻刀兵毒蟲的防護系也不會少，倒是迴風返火、吞雲吐霧的塑能系不太突出。
其實這些幻術，除了是久遠流傳下來的民間巫術，還有很多本身就是正統道法失傳后支離破碎的片段，源流混雜、幾經嬗變，傳承不全才逐漸演變至今。
甚至可以說，但凡是「術」，皆是虛幻，唯有道法才是真，方能長久。
而一名修道之人，並不會排斥幻術，但要重視道法根本，幻術終歸只是應事手段，而且施展起來，仍然有所消耗。一些規模龐大、驚天動地的幻術，一樣要以神炁陰陽為本，缺乏內煉修養，過分依賴幻術就是自取死路。
好就好在恆益子的能量源來自奧法星圖與自然界，這種容易形成聯繫並且方便調動的能量體系，施展法術比在地球上輕便太多了，也難怪這個世界奇能異術遍地，就算不是人人都能掌握，但也不會有人把這當成稀奇事物。
也正是因此，就不難明白，為什麼對魔法效能認識最深、施法體系發展最為廣大的法師，他們大多數並不追求「內煉」，主要是實在沒必要啊！
要將各種法術效果固化在自己身上，成為相對更靈活的類法術或更穩定的超自然能力，不是一般的困難。
雖然其他施法體系也有相應的嘗試，可就玄微子如今了解到的情況，他們也並未找到穩定的道路。
玄微子本人如今的丹道修為較之上輩子巔峰狀態，也還只是剛摸著門徑的層次。可即便如此，丹道修鍊的精深程度，讓玄微子幾乎沒有辦法直接傳授給這個世界的其他人。
尤其是以丹道根基與心靈異能形成聯繫，這一點玄微子就沒法讓其他人重現。一則是玄微子練就純陽不滅之元神，心性之純粹、心境之廣大，於心靈異能一途上幾乎是有他人不可比擬的極佳天賦。而光是讓提烏斯這樣一位中等法師認識心靈異能，就要花功夫引他入不凈觀中鍛煉心識神智，開發心靈異能的潛力，如今還不知道能走多遠。
其次，玄微子對於道法有着高屋建瓴的見解，不敢說一竅通則百竅通，舉一反三至少是不成問題的。可他不能指望別人都跟自己一樣。
修道是一項大事業、大工程，比在自己身上動手術還要深入細緻。尤其是關乎心性的修鍊，不亞於一邊拆毀自己居住的房屋，同時還要修建一棟全新建築，想要這個過程不至於「屋毀人亡」，需要非常非常精細巧妙的功夫。
太上有雲，治大國若烹小鮮。而道法修鍊視一人為一國，調攝身心何嘗不也是「若烹小鮮」，這也是為何丹道修鍊總是講究「火候」，火候輕了重了，都不是好事。
所以如今玄微子傳授於他人的道法，都不算是真正的丹道，都是些不能作為完整體系的輔助型功法，而且多數是因人而異，符合他們各自原本掌握的技藝與天賦，做些小修小補。
唯獨沃夫，是玄微子真正傳授了丹道內秘的人，可眼下還不能清楚明白地告訴他，只能用《五龍捧聖鍊形法》這種功法來從旁指引。否則受知見障影響，很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勘破。
「沃夫，在你眼裏，我是不是很高傲？甚至有些自以為是了？」玄微子忽然問道。
沃夫正在一旁按著玄微子傳授在攀足拉筋，聽到他這麼問，有些奇怪地說道：「我要是說實話，醫師你不會敲我腦袋吧？」
「直說就是了。」玄微子淡淡一笑。
「確實有一點……」沃夫抬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細小距離，然後趕緊補救道：「當然，也就一點點。我發現醫師你不僅是對塔瓦隆那個老傢伙，連同翠綠之環、神聖之主教會，還有那些法師，其實都不太看得起。」
玄微子笑而不語，碧雲如意一晃，一旁賽卡贊渾身水晶狀的力場細針突然消失，賽卡贊從靜默中突然清醒過來，一看見玄微子就立刻后躍開來，察覺自己所處陌生環境，立刻抄出武器作戒備狀態。
「哎喲？這是還想打架嗎？」沃夫甩著胳膊上前，將手指關節捏得噼啪響，朝玄微子問道：「醫師，你教我那一套東西，不是要身體動起來才更好練習到位嗎？我能跟這個傢伙打一架嗎？」
「打唄，你要是能從中領悟出什麼，那才是本事。」
玄微子沒有阻止，而沃夫則是一臉獰笑，他這回沒有施展狂暴變形，而是一掄背上雙刃巨斧，朝着賽卡贊大步疾奔，巨斧掄圓直劈，不是單靠臂力，而是靠着全身筋骨力量將巨斧「甩」出去。
這種雙刃巨斧重心靠前，與其靠刃口劈傷對方，倒不如是利用重量與速度連劈帶砸。沃夫顯然對這類武器得心應手，朝着賽卡贊就是疾風暴雨般的衝殺。
賽卡贊手持黑曜石短矛，顯然不是用來進行格擋的，但她身形極為敏捷，恰到好處避開沃夫迎面一擊，趁沃夫斧頭攻勢略過面前，暴露出肩背破綻，遊刃有餘地刺出黑曜石短矛。
誰料沃夫看也不看，肩一沉就巧妙避過寒氣森冷的矛尖，健碩如他，此刻身段柔軟如水，就像一團滾動肉球，身形在極為狹窄的空間中直接打轉，雙刃巨斧第二波攻勢竟然速度倍增地刮來。
賽卡贊顯然沒料到對方這一手，眼下距離實在太近，她根本來不及躲閃，硬生生挨了重重一擊，帶着血花飛了出去。
但被斧刃擊中賽卡贊只是借勢退開，沃夫這一下猛擊居然不能將她一劈兩段，可見不僅僅是體質強悍，而且皮膚筋骨的自然強度，已經為她提供了不俗的傷害減免，最最樸素直接的物理攻擊，也不能形成致命傷。
賽卡贊不愧是久經戰陣的風豺部族精魂使者，她翻身一滾，手按傷口就給自己一個「治療中度傷」，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但沃夫可不會給她太多恢復的時機，此時的沃夫就像一架轉動的螺旋槳，以身為軸圓掄巨斧，而且每轉一圈，身體筋骨往返催加力量，導致越轉越快，名副其實的「鋼鐵風暴」，帶着粉身碎骨的威力，朝着賽卡贊撞來。
這下即便是賽卡贊也不能仗着自己的傷害減免來硬抗此等攻擊了，她一抖手中黑曜石短矛，變成一柄黑冰長矛，直接朝着沃夫直刺。
兩者碰撞，發出一陣冰霜爆炸，大片冰晶碎片四射開來，打斷了沃夫攻勢一瞬。
賽卡贊當即發狠，施展「豺狼形態」，上半身變成豺狼模樣，朝着沃夫暴露在外脖子動脈咬去！
可沃夫好像事先預料到，巨斧攻勢一停，身形就陡然變大的幾分，賽卡贊狼吻一至，咔地一聲咬在粗壯熊頸上，而且還在不斷變大，直接將她的嘴巴撐開，只留下淺淺牙印。
狂暴變形幾乎就是一瞬直接就完成了，這種狀態下的沃夫，同樣也有傷害減免能力，面對自帶超自然「魔牙術」的賽卡贊絲毫不怵。
而且橫壯的熊羆之軀，光是靠重量就將賽卡贊壓倒在地，一巴掌朝着那豺狼腦袋拍去。
但就算這樣，賽卡贊還是堅持施展出「行動自如」、「貓之優雅」，從決死境地中滑溜鑽出，讓熊掌拍在空處，砰地悶響砸出淺坑，擊得塵土飛揚。
脫出束縛的賽卡贊恢復人形，抽出腰間黑鐵短劍，她朝着玄微子罵道：「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玄微子用心靈感應勸住了沃夫，然後對賽卡贊說道：「我還以為你真的不怕死，原來還是有理性的嘛。」
賽卡贊舔了舔牙齒，一如既往地狠厲表情：「你很厲害，如果你真要殺我，根本不用浪費時間。」
「如果是想靠着誇獎，好讓我分心鬆懈，從而反擊或者脫逃，這種想法趁早放下。」玄微子向前邁出半步，周圍空氣為之一滯，心靈異能排山倒海壓上，如無形鋒銳突破意志豁免，直入意識深處，轟得賽卡贊眼前一黑，五感不由自主地逐一剝離。
對待這種慣於叢林廝殺心境的人，什麼痛苦折磨、驚駭恐怖是嚇不住的。但他們對形體知覺的依賴太深，剝離五感對他們而言，簡直是比死還要可怕，如同心無所依，彷彿要成為受詛咒者一般。
當賽卡贊再度清醒過來時，渾身冷汗地倒在地上，不遠處玄微子和沃夫正帶着笑意看着自己。
「你可以走了。」玄微子說道：「至於斑獸部族，不能跟你們離去。」
「你這麼做，是跟大聯盟為敵，你就不擔心後果嗎？」賽卡贊聲音沙啞地說道。
「不用你擔心。」玄微子晃了晃碧雲如意，光是這個動作細節，就嚇得賽卡贊直接頭也不回地奪路而逃。
「有這麼嚇人嗎？」玄微子笑着搖頭，然後對沃夫說道：「看明白了？你比人家還是差不少。雖然擁有狂暴變形護身，又有翠環賢者靠魔法灌輸進大腦中的武技，你面對擅長戰鬥的敵人，並沒有多少優勢。一旦戰鬥時間拖得久了，你那猛打猛攻的勢頭消磨乾淨，人家就能扭轉局勢了。」
沃夫伸展一下身體，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不是想在醫師你面前表現一下嘛。」
「面對敵人，什麼華麗誇張的法術效果、花里胡哨的武技招式都是屁話。有本事一拳頭把對面砸成肉醬，廢話什麼？」玄微子朝着高崖下方緩緩迴轉北方的斑獸部族，說道：「我們離開吧，不管如何，未來柴堆鎮會更熱鬧。不論是誰，都該早做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