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蛙聲一片

「這就是蛙人卵池？」

一處規模堪比大劇院的地底空間中，整個洞穴岩窟的內壁，被蛙人用酸液腐蝕得略顯平整，一條條上下連通的鐘乳石筍柱，以法術加固之餘，還鑿刻出粗陋的雕像群，基本都是大大小小的蛙人蛤蟆模樣，雕像眼口內中還塞入了寶石，散發出幽藍幻紫的光輝，將洞窟內中照得一片影影綽綽。

而在高聳立柱環繞之間，是一個足以容納幾百上千人的巨大池子，泛起若有若無的幽幻藍光，內中浸泡了密密麻麻蛙卵，每一顆都足有人頭大小，成團成團聚集的卵囊胚胎，好似病變的腫囊，讓人望之不寒而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此外，還有十幾位蛙人巫師在卵池邊上咕咕呱呱地念起祈禱咒語，其他蛙人奴僕負責將即將孵化成蝌蚪的卵囊抱起，小心翼翼挪到別的地方去。

玄微子本尊與化身變成了兩隻蛙人，替代了原本前來卵池站崗的蛙人士兵，杵著短矛，像是倆招財蛤蟆站在卵池洞窟門外，小心觀察著內中情形。

「內中有『真知術』效應籠罩，而且還有別的一些力量，你這套配合星光體的『超態變形』，雖然能夠瞞過『真知術』，可我估計還是會被識破。」化身以心靈感應道。

玄微子本尊撓撓自己的大肚皮：「那估計就是蛙人祖靈的神力，以上層的聖壇為媒介，穿透岩層直接籠罩着卵池，保證蛙人一旦出生就是祖靈的虔誠信徒。」

化身問道：「這位蛙人祖靈是類似天空歌者或者守護精魂那樣的地祇嗎？」

玄微子本尊否認道：「我看未必，雖然蛙人聚落也有半天然、半人工的魔法陣，可祖靈的神力並未完全與這片雨林湖沼綁定，倒是與蛙人的心智靈魂有所牽連。非要我說的話，這位蛙人祖靈就是種族神，祂的力量是經由蛙人來作為投射，而不是圖騰柱之類的東西。」

化身語氣認真：「你不是說這個世界沒有天神嗎？」

玄微子本尊答道：「當初我突破玄關之門、上感天心之際，確實沒有感應到司掌權柄周覆寰宇物類的神真，起碼從人類這個角度，我是沒感應到。但這蛙人所信奉的祖靈，顯然只庇佑蛙人啊。如果非要深究，那就要試問一下，到底什麼才是『神』了？不朽不滅？全知全能？」

「你是要問——何為神？」化身說道。

「用者為神。」玄微子本尊答道：「神不是獨立地存在於一片虛無空洞之中，而是與凡物互動中體現，是某種特定的法則、概念、信念與行為的具現，而絕不僅是某種強大力量的擁有者。至於蛙人祖靈是不是確切的『真神』，那根本不重要，祂能夠對蛙人的祈禱和信仰做出回應便可，哪怕這種回應不是凡物所能理解的。」

「看來你這十年來利用地精和食人魔裝神弄鬼，也對信仰願力的運用頗有見解了？」化身問道。

「運用談不上。」玄微子本尊望着幾個蛙人奴僕抱着行將撐破卵囊的蝌蚪離開洞窟大門，回應道：「但我發現信仰願力除了會在靈界、也就是以太位面產生響應，也會在星界中形成某種投影。理論上處於星界的存在，應該可以更好地汲取到信仰願力才對，畢竟都是純粹的心靈和意念，這倒是與香火法界之說有幾分相類。」

化身言道：「可是這個世界人死之後，靈魂卻不是去往星界，也非被接引到什麼天堂地獄之類的虛空法界，而是遁入以太位面中。以太位面作為元素位面與正負能量的粘合中介，這怎麼給人一種『形變有生、形死還氣』的感覺？」

玄微子本尊說道：「四大元素、正負能量和以太位面，也許就這個世界生息輪迴、靈魂循環的基礎。」

「蛙人祖靈的本體也在以太位面中？」化身問道。

「我感應不到祂的本體，但能夠察覺到卵池與以太位面的勾連密切，而且還利用了這個地方天然的魔法湧泉。」玄微子說道：「這個卵池便是蛙人聚落的核心，也是魔法湧泉運作中樞。我想要的那味藥材便在卵池內。」

化身問道：「看來你想要的，並不是一般蛙卵？」

「這是從齊達羅克大法師那裏獲取的情報，高品質的蛙人卵囊可以在卵池中花費長時間培育，保證孵化出能與祖靈深度溝通的個體。」玄微子說道：「這樣的特殊蛙卵尚未孵化，便凝鍊了超凡的生機靈性，如同那些長壽妖怪的精元血竭，適合作為煉製神丹的藥引。」

「好東西啊！」化身感嘆道。

玄微子本尊張大蛤蟆嘴吹了個泡泡：「不過這種蛙卵基本藏在卵池深處，有大量普通蛙卵掩護，一時難以發現。」

「那你打算怎麼找？」化身說道：「那池子裏怕不是有幾千幾萬枚蛙卵，還有祖靈神力籠罩，我們任何舉動必然會引來蛙人拚死反抗。」

本尊冷笑道：「要是有一支兇狠大軍忽然從幽暗地域殺出，接連攻破蛙人幾道防線，你覺得為了保存族群延續，這麼一個無法移動的卵池，哪些卵囊會被救走？」

「呵呵呵，那肯定是只有被祖靈祝福庇佑的那些會被救走。」化身笑聲一頓，雖然周圍仍是一片安靜，可是連同卵池邊上的蛙人巫師都停下了祈禱咒語。

「終於動手了。」本尊鼓了股嘴巴，似乎在適應蛙人這軀體，還用長舌舔了舔眼睛，保持濕潤。

片刻之後，數名身穿幾丁質甲胄的蛙人，晃着肥胖臃腫的身材，腳步聲吧嗒吧嗒地趕來卵池洞窟。玄微子本尊與化身變成的蛙人士兵齊齊挺肚昂頭、以表尊敬，並未引起這些披甲蛙人的注意。

這些披甲蛙人來到卵池洞窟中，朝着蛙人巫師們咕咕呱呱地叫喚起來，玄微子悄無聲息施展「通曉語言」偷聽起來。它們所說無非是「幽暗地域的蕈林防線被瓦解」、「蛙人士兵前仆後繼阻擋敵人」、「麻煩巫師們向祖靈請求降下力量」等等；然後對方回應「都是因為你們過去輕視信仰導致祖靈賜福減少」、「為了保護卵池和聖壇你們必須擊退敵人」、「這是祖靈給我們的考驗，證明信仰的時候到了」……

「真是蛙聲一片啊。」化身嘀咕道：「都這時候了還能扯皮，是打是逃就沒個准數嗎？蛙人祖靈不降下神諭嗎？這位祖靈莫非察覺到我們存在，不打算讓蛙卵被帶走？」

「也許真的就是祖靈在考驗蛙人們的信仰呢？」玄微子說道：「神威莫測，不是凡物所能揣度。」

卵池洞窟內中吵鬧了一陣，而地底下方的震動也愈發明顯，也有幾名蛙人匆匆趕來傳遞消息，好似雨後池塘邊的吵鬧聲響。

爭吵顯然得出結論，人類軍隊的進攻過於猛烈，蛙人在經歷前次戰敗之後，兵力折損不少，面對來自幽暗地域方向的突襲，防備不足，很顯然這一處聚落是不能待了。

蛙人沒有國家，也只是一個個區域族群，此處守不住，就只能擠壓南方其他蛙人的聚居地，到時候能否立起聖壇、開設卵池，保持族群的繁衍，都是未知數。

但眼前生死交關，由不得那些蛙人巫師質疑了，前方戰事越發不利，為了保存族群實力，逃離是唯一辦法，只能期待未來重新奪回這片湖沼和聚落。

蛙人們吵鬧一輪，最終還是決定帶走受祖靈祝福過的卵囊，取來精美的陶瓮，將卵囊盛放其中，倒入培養液，封蓋之後施法保護。

蛙人巫師們搞這麼一通，披甲蛙人則趕緊調集精銳和雌性蛙人，驅趕起巨蛙、巨鱷作為坐騎和載具，一副要轉進逃離的狀態。

族群內的高層都心懷逃心，前線戰鬥又怎麼能好起來？同盟軍的進攻愈發猛烈。奧秘騎士、戰鬥法師晃動魔杖捲軸，法術光芒照亮洞穴岩窟；心靈武士、狂戰士掄起兵刃突擊，左衝右突殺得血肉橫飛；後續數千大軍兵甲齊全，舉盾架矛步步推進，弓弩手在法師的指引下拋射箭矢，表皮滑溜的蛙人也要被射成篩子。

當玄微子看見蛙人巫師們抱着六個大陶瓮走出卵池洞窟時，化身問道：「喂，有六個罐子，搶哪個？」

「賊不走空，我們包圓了。」玄微子本尊毫不客氣。

此時一名手提油膩光滑圓頭杖的蛙人巫師，最後走出卵池洞窟，瞧見玄微子本尊與化身變成的蛙人士兵，說道：「你們兩個，跟着去護送。」

玄微子本尊與化身沒有多說廢話，奉命行事。而那名蛙人巫師舉起圓頭杖，高聲念咒，卵池洞窟兩側有滿布雕紋的巨門緩緩合攏。祖靈神力瀰漫在巨門之上，似乎是打算將卵池洞窟封印起來，希望入侵者無法突破祖靈神力的阻隔，日後還有回來拯救子孫的可能。

正當這位蛙人巫師咒語念至高潮之際，一束灼熱紅光毫無徵兆地貫穿了它的胸膛。

蛙人巫師只覺得自己的生命正在飛快消散，明明此刻祖靈神力流貫全身，自己應當身軀硬如鐵石、法術抗力大增，無懼人類的弩炮直射，可以輕鬆擋下中低等法師的攻擊，除非來者是、是……

嗡——

紅色光劍一抬，直接將這位蛙人巫師身軀一劈兩半。

「你還真是喜歡這形象啊。」化身盯着變成黑武士維達的玄微子本尊，看向那柄紅色光劍：「這就是北斗搖落劍吧？變成這樣子是不是有點掉價？」

玄微子回答說：「北斗搖落劍是我的丹劍兩成的表現，我修成『九真玄光』可以隨意轉變身心，自然也能轉變北斗搖落劍的形態，此刻這就相當於是一柄五等熾焰銳鋒附魔長劍，某種意義上能算是次等神器了。不過別人要是用法術偵測，估計就只能看見二等魔化武器的靈光波動。」

「行啦！別炫耀了，趕緊處理這伙蛤蟆！」化身變回原貌，抬手便是一片「火焰能量飛彈」，好似狂潮出閘、火雨傾天，朝着還沒察覺過來的蛙人巫師們轟去。

一串火球爆鳴，玄微子本尊身形如電，如今他的形骸筋骨完全就是歷經打熬磨練的高等武者，而且是偏重輕盈迅捷，在「速度爆發」、「獅之衝鋒」加持下，玄微子幾乎就是一眨眼就殺到蛙人巫師面前，火球轟鳴、炎流未休，緊接着便是光劍翻飛、交織如網，凡夫動態視力都追不上的劍速，一個照面便將數名蛙人巫師與士兵的四肢頭顱平整切下！

隨即又是一股龐然心靈異能碾壓掃過，頓時將蛙人們的感官互易交錯一瞬，將瀕死者的痛苦傳遞到還活着的蛙人意識之中，讓它們肌肉不由自主地收縮痙攣、惶恐呱叫。

化身在後掩護，本尊動作更快，光劍所向披靡，如熱刀切黃油。若有蛙人巫師試圖施法反抗，便是隔空一記「念動鎖喉」懾住動作，反手一掌「消融之觸」蝕肉化骨。

同行的十來位身披幾丁質甲胄的蛙人武者，稍有反抗之力，一個個身形在神力加催之下吹皮球般撐大。卻見黑武士手中光劍竟也隨之暴漲，竟是變成一柄四十尺長的如柱光刃，簡直就是一束暴烈的魔法射線！

切金融鐵如等閑的超長光刃怒劈橫掃，巨大化的蛙人武者就算沒被一劍劈成兩截，也是被恐怖高溫灼傷，尋常「抵抗元素」、「防護元素」的效力，瞬間就被擊穿。那光刃彷彿是烈日光熱被凸透鏡聚焦起來，強大威力彙集一點，比什麼精金武器、死亡一指還要恐怖！

這邊光刃橫空，那邊靈能「體驗劇痛」，蛙人們頓感千刀萬剮、身受凌遲，就算少有幾個體質強悍一時不死，也被壓得士氣難繼，不得已撇下陶瓮卵囊，趕緊逃竄。

「行了，窮寇莫追，讓同盟軍去處理。」玄微子一收光刃，回頭望向掛在巨蛙背上藤筐里的六個大陶瓮。

「現在怎麼辦？」化身問道。

玄微子本尊將陶瓮取下，沒有忙於解除其上的神力防護，說道：「用『星光繭』封印起來，你帶着這六個罐子傳送回常青城，再調動星綱法壇之力加以禁制、隔絕偵測探知，我倒是要看看，那位蛙人祖靈究竟有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