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士氣
「你真的有把握？」持角酋長想起之前，他體驗過玄微子發出的逼人氣勢，加上他從角犀部族在軍隊中的舊識，打聽到大地親王受傷的事實，不由得重新估量起來。
雖然同為高等施法者，可是彼此間實力差異巨大是很尋常的。即便持角酋長未曾親自在戰場上跟帝國軍團交手，可高等法師展現的威能，僅憑一人便能讓數千名士兵敗逃，絕非虛話。
而且這回藉著銀鏡圓光，持角酋長見識到星辰教團的祭司長都能將烈火親王逼退，那眼下這位更加深不可測的奧蘭索醫師，說不定真的有什麼神奇辦法，可以擊敗眼前上萬大軍？
「說好了，只是借給你，這是我族的聖物，如果你保不住，我隨時都可以收回的！」持角酋長從懷裏掏出一個老舊革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白皙如玉的犀角，粗圓末端鑲嵌了一圈銀環，可惜雕工並不精美，一看就是「古董」了。
玄微子接過這根碎岩犀角，上手觸碰后第一感覺是滄桑意蘊。經歷長久歲月的古玩器物，有過多位主人，沾染了不同的氣息。
可隨即玄微子就感應到留存碎岩犀角的零碎信息，類似御神之念，應該是角犀部族歷代持角酋長，留在器物上的靈魂精粹。
「類似附魔，不過以靈魂精粹留存信息，想要降低耗散，唯一的辦法就是將此物煉製為法器，使得物性專一。」玄微子立刻判斷出碎岩犀角的玄妙，於是感應入微，小心發動御器之法。
就見白光一閃，玄微子手中竟然出現一柄細長彎刀，如同將犀角拉長壓扁，通體仍舊如溫玉一般。
「這……怎麼可能？！」持角酋長見此一幕也愣住了，碎岩犀角在他手上保存了數十年之久，從未親眼見證過聖物產生變化。犀角能夠變成彎刀，也是歷代持角酋長口口相傳的秘密。這個奧蘭索醫師為什麼可以做到？
「呵呵，沒想到啊沒想到~」玄微子露出了別樣的笑容，握著彎刀耍了幾下，連一絲破風聲也沒有。然後手腕一抖，彎刀又變回了犀角。
玄微子輕撫著碎岩犀角，同時遙望着遠方緩緩逼近的葛蘭法茲大軍，一語不發。
這件角犀部族的聖物，確實算得上是一件法器。只是與玄微子所煉製的法器不同，碎岩犀角並不是追求以真火凝鍊物性，而是選擇通過長久傳承、祭煉蘊養。
儘管碎岩犀角在玄微子看來相當粗陋質樸，但施展運用之時能與人身心相合，就是法器。
雖然這個世界的一些魔法物品，激活其中效力需要與之同調，可魔法物品跟使用者，仍然是有彼此區分的兩件事物。
而法器則不同，御器之時，人器自然相合，儘管不是形體上的融合，但氣息相通，御使法器如臂使指，其中妙用效力也可以隨心發揮。
角犀部族的先人不知為何，或許是從漫長的實踐中摸索出祭煉法器的技藝，可是相應技藝並沒有很好地流傳下來，估計是歪打正著。
「我明白了。」玄微子如約將碎岩犀角還給持角酋長：「要是沒猜錯，碎岩犀角擁有某種即死效果，但並不是負能量和死靈法術所形成的效應，而是迫使靈魂與肉體分離，一般的『防死結界』與免疫即死的能力無法對抗，這就是利用碎岩犀角可以擊殺聖鱗之子的原因。」
「竟然是這樣嗎……」持角酋長這下可沒有什麼心思去想具體原理，玄微子能夠將碎岩犀角的真正形態施展出來，讓這位酋長生出一個念頭——說不定、此人真就是角犀部族的拯救者！
「奧蘭索醫師！」持角酋長將碎岩犀角捧到玄微子面前，激動說道：「我願意與您和柴堆鎮結成同盟，只懇求能夠解救眾多被銜尾巨蛇束縛的部族，不要讓我們的族人葬身在這場毫無意義的戰爭中！」
玄微子沒有接過碎岩犀角，負手說道：「這是戰爭，不可能不死人。或者說，只有人死得足夠多，才能化為經驗教訓。至於說戰爭有沒有意義，那是勝利者才有資格判斷的事情。如果柴堆鎮輸了，說什麼也沒意義。」
不過持角酋長的憨直也是玄微子所樂見的，他重新將注意力放到戰場上：「好了，眼下先別急着說這些，你不是擔憂眼前大軍嗎？難道你覺得，我手下只有這千八百人？」
話聲一落，玄微子抬手打了個響指，清脆響指聲廣彌六合，並不強烈刺耳，卻有極為滲透力，讓還在兩三哩外的葛蘭法茲軍隊盡數聽清了。
葛蘭法茲一萬六千人的龐大軍勢，都覺得耳邊彈指脆響，讓眾人自覺不自覺地抬眼眺望。
此時，正好在葛蘭法茲大軍目視空域中，雲霞急涌、昊光大作，無數天丁力士乘雲現身，槍戟如林映寒光、斧鉞似鱗照綠水，氣勢儼然、威勢萬分。
雲霞之上，架起三十六面大鼓，昂藏力士雙手舉槌，一齊擂鼓，引得轟雷之聲密集不斷，驚天動地、駭人膽魄！
這一副天兵天將的大陣仗，藉著蒸蔚雲霞，轉眼佔住半邊天空，與大氣親王駕馭的雷暴雲團對峙起來，南天晦暗如夜，北天光燦無邊。只剩下中間一線天宇碧空，正好對應地面上一處地勢稍低的石灘溪流。
「這些都是……星辰使者？」持角酋長驚愕問道。
「當然。」玄微子淡然一笑，可實際雲端之上，只有一千六百名天丁力士，其他都是利用女巫舒芮的幻影種子，藉著星綱法壇變化出無邊無際的天丁力士，這回真就是「撒豆成兵」了。
不過這還是其次，眼見葛蘭法茲大軍停下進軍步伐，陣容略顯凌亂，玄微子輕按眉角，將自身心靈異能推動到了極致。
同一時間，柴堆鎮外圍人工挖鑿的溝渠中，波濤翻騰，圍繞着柴堆鎮那好似大地神目的水系，放射出衝天光輝，經過雲霞折射，彷彿天空被撕裂開來，直接將星空呈現在無數天丁力士上方，投影出一隻星華游移的巨大「眼睛」，冷冷地望向葛蘭法茲大軍。
「打壓士氣」——區區一階心靈異能，效果是讓敵人內心充滿疑慮和驚懼，從而戰慄退縮、難有戰意。可如果以整個星綱法壇來發動這道異能，並且向全體敵人施展的話……
「不、不要看着我！」
「打不過的，我們根本不可能戰勝這樣的敵人！」
「會死的，這麼下去我真的會死！」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媽媽，嗚——」
「敗了……我軍敗了！」
一開始只是內心的恐懼和憂慮，隨即是不自覺地喃喃自語，轉而化為彼此焦急地對視，很快就演變成無法遏制的交談和畏縮。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我軍敗了！」，在東西綿延鋪展開來的一萬六千人大軍中，驚惶的尖叫聲、凄厲的哀嚎聲、嚴厲的叫罵聲，隨即就是接連成串、好似瘟疫感染般的「我軍敗了、我軍敗了！」大叫大喊，將精魂衛士的彈壓與呵斥徹底壓過。
轉眼間，一萬六千人的大軍，如同崩碎的積雪，只不過是朝着來時路徑，轟、然、潰、散！
「不準後退！不準後退——」
負責督軍壓陣的精魂使者在後方直接施展法術，抬手轟死數人，卻擋不住烏央烏央的大軍，好似一股不可遏制地洪潮，逆沖而來。
驚惶情緒如同滾雪球，越滾越大。僅僅三五分鐘，肉眼視野盡頭，凌亂不堪的矮坡上，留下幾百具踩踏致死的屍體，已經沒有成建制留下的軍隊陣列，一萬六千人居然以這種滑稽可笑的形式退卻。
「估計今天是打不起來了，收攏逃兵、重整軍紀，都夠他們花上好幾天的。」玄微子望向天空，大氣親王藏身的雷暴雲團好像都忘記了旋轉，估計是真沒想到玄微子會弄這一手，直接施法驚退了大軍。
持角酋長下巴已經掉到快脫臼的程度了，玄微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明白了吧？如果不是人，可沒法敗退得這麼徹底。由集體組成的大軍，內部出現什麼破綻缺陷，一旦傳導開來，就是摧枯拉朽般的敗退。
他們當中有的人是真被法術嚇到了，有的人是半信半疑，更有的人是覺得法不責眾，自己跟着逃了也無所謂。結果他們的行為帶動更多人轉身逃跑，一下沒壓制住，就是全面的潰敗。」
「可是……你這究竟……」持角酋長一天之內接受這麼多刺激信息，大腦感覺都要沸騰起來了。
「這就是心靈異能，你之前也許沒聽說過。」玄微子只是輕飄飄地回答。
……
九轉靈台妙境之中，化身嘆道：「我見你弄出漫天兵將，還以為你打算搞一場『旌旗十萬斬閻羅』的決戰戲碼，結果就是用星綱法壇放大了心靈異能，直接把對面一萬多人嚇退了……沒勁，真沒勁！」
玄微子本尊一攤手，略顯無賴道：「我是心靈術士啊，靈能惑控、挫敗意志這種事很尋常嘛，不爽不要玩。又不是只有塑能系轟炸才算是魔法。」
化身埋怨道：「少扯這些！你事後不追擊，兩翼也沒有派人手穿插殲滅，就這樣把一萬多人放回去。葛蘭法茲除了自己踩死了幾百人，根本沒有傷筋動骨，你這回算不上什麼戰略勝利，只是遲滯了對面進攻。而且這種玩法只能搞一次，下回人家肯定會有防備的！」
「有些事情只要一次就夠了，真要談『戰略』，就不能光是盯着葛蘭法茲。」玄微子本尊說道。
化身立刻省悟過來：「帝國軍團派人盯着這場戰鬥嗎？」
「我沒有具體去辨識，總之有不少人隱去身形觀戰，也有施法者用預言法術在遠方窺視。」玄微子說道：「如果敵人僅僅是數量稀少的強大施法者，哪怕是像弗斯曼那種，如今利用星綱法壇，我也有辦法對付，而且柴堆鎮眼下也不是只有我一人獨力支撐。
但柴堆鎮畢竟是一個只有五六千人的城鎮，面對有上萬人數的大軍，還有眾多施法者協助配合，終究是難以抵擋的。葛蘭法茲動員了兩萬多人的軍隊，就是希望讓其他部族的人來消耗法術，同時也削弱其他部族對銜尾巨蛇的威脅，是一舉兩得的謀划。」
「所以你打算讓敵軍內部也產生嫌隙和紛爭？」化身問道。
「靈能惑控要同時影響一萬多人，哪有這麼容易？我先讓天丁力士現身，展現軍勢加以恫嚇，在敵人心中留下一絲破綻，隨後發動心靈異能才更好生效。」玄微子笑道：「可實際上我發現，葛蘭法茲大軍之中，一樣有不少反惑控、豁免抵抗的手段，雖然不敢說能夠覆蓋全部一萬六千人，但應該不至於這樣徹底潰散，你猜原因是什麼？」
「還能有什麼原因？無非是『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化身說道：「葛蘭法茲眼下還算不上是有着統一信念和認同的國家，反應在軍隊上更是如此。敵軍看似有一兩萬人，實際上更像是部族聯軍。
不同族群的軍隊，訓練程度、裝備品質、作戰風格、指揮方式都有差別，而稍弱的部族一旦守不住陣線，其他部族容易見勢而退。身在大勢之中的人都覺得法不責眾，潰敗逃散的責任算不到自己頭上，起碼自己不是最後一個轉身的……呵呵呵，我猜到你的用意了。」
本尊點頭道：「今天雖然兩點陣圖騰親王都在陣中，可是我並未看見銜尾巨蛇部族的主力，聖鱗之子也沒有親赴前線。我很好奇，當他看見潰散的大軍，會跟各個部族的統領將軍們說什麼？」
「聖鱗之子估計是被你劈向大地親王那道天雷給嚇住了吧？哪怕靈魂可以輪迴轉生，肉體還是會受傷死亡的。」化身笑道：「主帥躲在後面不出頭，趕着其他部族的人上去送死，如果銜尾巨蛇部族再沒有表現，這場仗就沒法打了。你這是誘使敵軍內部起紛爭，一環套一環啊。
而且你這番舉動，等同是讓依靠人數優勢進攻柴堆鎮的可能徹底瓦解，除非有辦法抵禦大規模的靈能惑控。實際上也是借那些旁觀戰事的人，震懾其他覬覦柴堆鎮的勢力，讓他們放棄大軍征討的想法。」
玄微子言道：「如果真的有誰願意不計代價、不計犧牲地強攻柴堆鎮，或者派出一大批無懼靈能惑控的構裝魔像、元素體、不死生物大軍，然後還要有『炎魔』席鄧斯那樣的傳奇法師出手牽制，那我承認是抵擋不住。可這樣的程度，就相當於再打一場幽魂海灣之戰，如今的柴堆鎮還不值得帝國軍團與法師們發動這麼龐大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