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升壇
玄微子看着周圍起起伏伏、坑坑窪窪，就像是亂葬崗一樣的礦脈，青黑色的結晶簇，伴隨他的出現，隱約可見有銀色的靈能在其中游移。
這種名為深晶的礦石，就是玄微子上一次探索幽暗地域的產物。雖然就目前探明的礦藏仍算豐富，但最主要的問題是如何大量開採？
要知道這條礦脈距離地面超過五十哩，基本註定只能通過傳送法術往來，如果只靠兩條腿，穿過迷宮一般的地下通道，估計也要幾天功夫，至於向上的回程自然更難了。
玄微子聽說以採礦冶鍊聞名的山地矮人，習慣在礦山之中修建複雜的礦車軌道。但那無不是矮人們耗費千百年歲月的積累和維護的成果，人家那是把礦山當成自己的家園。
只不過矮人喜歡挖礦，卻也對自己的勞動成果極為看重，也很少有聽說矮人肯輕易替別人幹活挖礦的，更別說新大陸矮人殖民者相當稀少。
玄微子站在深晶礦脈之上，碧雲如意緩緩懸於半空，一人一物與深晶礦脈漸生共鳴，心靈異能的銀光在深邃的幽暗地域開始急速涌動。
犬牙山脈是狂亂魔法區，而在深晶礦脈周圍，便是一種另類的高魔法區，準確來說是「高靈能區」。心靈異能在此間能夠得到有效增幅，自然獲得心靈異能的極效化與強效化。
靈能的銀光愈發強烈，巨大的地下空洞充斥着靈能亂流，星光體飛旋凝結，數十近百柄水晶飛劍旋繞不息，腳下大片深晶礦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融化，無形的心念真火竟然藉由化身直達地底，將深晶礦石的形質消融，漸漸凝鍊物性！
……
與此同時，地表的柴堆鎮，一股無形波動以城堡為中心向外擴散，如同是人體心跳的搏動，又像是孕婦妊娠時經歷的胎動，不見強烈的震感，卻讓柴堆鎮內外每一個人都心頭一跳。
「發生什麼事情了？」正在攪動大釜魔葯的女巫舒芮彷彿察覺到什麼，停下攪拌動作，她旁邊的珊多麗凝眸遠方，望向柴堆鎮的城堡。
「終於要來了。」珊多麗扶著通玄神杖，感應到天地之間精微物性正在依循無形規律，飛速聚結。
……
「喵~」小貓模樣的羅莎蓮正趴在屋頂享受難得陽光，忽然豎起耳朵警戒起來，可轉眼又趴了下去，嘴裏嘀咕著：「又在搞什麼大動靜了。」
……
一把將面前兩把木劍挑開的沃夫，忽然感受到筋骨撕裂的劇痛，動作猛地停頓下來，可對面的心靈武士卻沒有進攻，整個訓練場的所有人都被莫名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望向城堡上空。
……
「哥哥，快看！」妹妹連連拍著小泰羅的肩膀，指著城堡上空逐漸清晰的一道道身影。
小泰羅一下就認出來了，當初在火舞城，天空中也是出現了成百上千道身影，聚在奧蘭索醫師旁。那種景象對於小泰羅來說，就跟神明降臨人間一樣。
「哥哥，那是什麼？」妹妹好奇地指著天空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小泰羅充滿憧憬之色地說道：「希望未來，我也能跟奧蘭索醫師一樣，擁有保護大家的力量。」
……
「再給我檢查一遍，所有裝藥劑的貨箱都需要塞入干稻草來保護，以免摔碎！」
馬車行邊上，海伯利安正指揮着手下幹活，剛接過貨物清單，眼角餘光就望見有夥計朝外面跪了下來，正打算開口訓斥，就聽見剛招募的一位遊俠護衛發出驚呼聲。
海伯利安抬頭望去，目睹當初火舞城星綱法壇景象的他，沒有過分驚慌失措，卻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凡人與高等施法者的差距，就像地上的雜草仰望太陽，無可迴避地感受到，自己是何等渺小。
……
「記住，不同的動物精魂也需要不同的素質。」鐸倫握著紫杉木芯法杖，就站在一片矮丘上，對着剛剛接觸精魂法術的學生們講解道：「比如說，鷹隼精魂需要更敏銳的感知。而熊精魂要求體質更為突出，山羊精魂則是……」
鐸倫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他猛然回過身去，望着柴堆鎮城堡上空漸漸清晰的仙靈之象，震驚得合不攏嘴。
周圍聽講學生也看見天上景象，他們紛紛詢問起來：「鐸倫老師，這是什麼法術？為什麼天上那些人影，有些像是精魂？」
「那些的確是精魂，但是更加純粹、更加強大！」鐸倫震驚之餘，更多是興奮，他喃喃自語道：「沒想到、沒想到啊！這就是精魂法術的未來嗎？」
「鐸倫老師，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啊？那些人形精魂，是死去之人的亡魂嗎？」學生們問道。
漫天仙靈之象往來游移，鐸倫竟然看見有幾位低頭俯視自己，他驚嘆道：「他們已經不是單純的亡魂了，而是一個更為龐大複雜體系的組成部分……原來這就是珊多麗族長曾經提及的『法天象地』？這就是事物之間的聯繫與轉化，可以有無數種方式？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伴隨鐸倫的歡呼聲，他用紫杉木芯法杖一頓地面，周身陡然放出燦燦霞光，沛然生機向外擴散，一道「防死結界」如光環般籠罩着周圍十多尺距離，自然能量有規律地流動起來。
「鐸倫老師，您的精魂法術又進步了嗎？」學生們還是頭一回親眼精魂使者是如何突破的。
就連鐸倫自己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望向天上千百仙靈之象，心中充滿了敬仰之意。
……
「哇塞——」
提烏斯手裏捧着法師塔的設計圖紙，怔在原地無話可說。他身後是修建到一半的高聳塔樓，腳手架上下的工人們都停下作業，也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中漸漸展開的星辰圖景。
「這、這真的不是傳奇法術嗎？」提烏斯看着天上展開的星空景象，其籠罩範圍已經大大超出柴堆鎮，這種規模的魔法陣，哪怕是奧秘之眼精通魔法陣的「幾何大師」，恐怕也要花大量物資和時間才能佈置完成。
雖然聽「奧蘭索醫師」自稱只掌握八階心靈異能，可誰知道他有沒有其他施法者兼職呢？面對這樣規模的魔法陣，提烏斯不得不佩服，「炎魔之子」弗斯曼居然還有死斗下去的勇氣。換做是提烏斯自己，早就扭頭跑路了！
……
「塔瓦隆長老，那是什麼？」強壯巡林客站在橡木聖居外，抬頭仰望，那數以千計的仙靈之象羅列半空，無形的爐火氣焰沖霄直舉，化作一片雲蒸霞蔚，讓數千仙靈乘雲駕霧，在柴堆鎮上空環繞飛騰。
塔瓦隆眉頭緊皺，自言自語說道：「雅爾諾德王室的英靈祭禮？還是神聖之主教會的天國之門？」
強壯巡林客悄聲問道：「我聽柴堆鎮平民傳說，奧蘭索醫師是教會的地上聖人？莫非是真的？」
「不可能。」塔瓦隆斷然否定道：「他的學說……或者教義，與神聖之主教會相差很大，反倒與翠綠之環有幾分相近。」
「相近嗎？」強壯巡林客望着那天上旋繞無停的星斗光華，籠罩着柴堆鎮內外，他說道：「我沒聽說過翠綠之環中還有研究星象的，那更像是法師的專業吧？」
塔瓦隆搖搖頭：「古代德魯伊中，有一支便是通過獲取星辰的力量來塑造與強化自身，甚至能夠通過星辰運行軌跡來預見未來變化。傳說這種德魯伊最終會化為夜空中的星座，指引後人。」
「真有這麼強大嗎？」強壯巡林客只覺難以置信，即便他見識過高等德魯伊的強大，但化為夜空繁星這種事迹，跟神話一樣虛無縹緲。
「不好說。」塔瓦隆忽然一笑：「能夠化為夜空繁星，難道就不能重新降臨嗎？」
……
「那、那是什麼？！」
一支正朝着柴堆鎮緩緩行進的車隊忽然停下，穿着整齊的守衛們握緊武器，其中一輛四輪香木馬車，懸掛着金冠木的圖徽旗幟，有一人匆忙走出車廂，他身穿着純黑的亞麻教士袍，強風吹得滿頭捲髮亂擺不已，他本人卻恍若無覺，帶着震驚的目光遠眺著從地平線上蔓延而來的魔法光輝。
肉眼可見的星圖不斷擴展，仙靈之象或是擎斧鉞的披甲天丁、掣劍戟的頂盔力士，或是捧絲竹的清顏玉女、扶圭簡的莊嚴符吏，更有水火運煉、風雷嘯盪，強烈的魔法波動自高遠空中傳來。
此時另有一人走出車廂，身材矮胖，軀幹肥碩得跟肉球似的，加大號的酒紅色天鵝絨貴族服飾，好像要非常艱難地將他身子裹住，紐扣處甚至有些拉扯痕迹。
「艾比利特主教，這是發生什麼事了？」肥碩貴族挺著一顫一顫的大肚子上前，兩手戴滿了聖潔靈光的魔法戒指。
相對而言，形容服飾算得上「貧苦」的艾比利特主教嘆氣道：「可惜，這終究不是我主的羔羊。看來消息有誤，柴堆鎮的奧蘭索醫師並不是教會成員，更談不上什麼異端分子了。」
肥碩貴族表情有些複雜：「可是，這麼大範圍的魔法，如果不是我主的賜福，還能是什麼呢？」
「我的城主大人啊，您的信仰值得稱讚，但如今這個時代，不信主者掌握權柄與力量，也一樣是現實啊。」艾比利特主教無奈道：「哪怕是教會中信主的兄弟姐妹，不也一樣要分裂嗎？」
肥碩城主抓了抓肚子，滿是安慰地說道：「當初萊根城的教會幾乎要被赤紅伯爵連根拔起，主教你發信說願意收留他們。可是那幫宣教院的硬腦殼卻以主教是抄經院出身，認定你們是順從世俗流弊的異端，寧可在萊根城殉道也不來金樹城。
後來赤紅伯爵不知怎麼就死了，宣教院的硬腦殼又重新接管萊根城。可是聽說他們弄得一團糟，不少工匠和商人選擇離開。結果不久前又有傳言，說那個薩雷米爵士冒犯了柴堆鎮的奧蘭索醫師，帶着重傷回到萊根城。」
「我之前也是聽說了火舞城的消息，當地有不少人禮讚奧蘭索醫師拯救民眾的聖行，讓我不得不留意。」艾比利特主教說道：「原本我也幻想過，如果柴堆鎮有這麼一位教會成員，那麼金冠木自治領未來將會成為我主光輝照耀下的樂土，哪怕金樹城、萊根城、柴堆鎮分屬於不同院系，我也能夠安心了。」
「但現在看來，柴堆鎮未必歡迎主教你啊。」肥碩城主搖頭嘆氣。
艾比利特主教臉色倒也平和：「無妨，柴堆鎮的常青商會不是在做藥劑生意嗎？我們可以跟他們合作。」
「可是金樹城教會製作的神跡捲軸，跟他們常青商會的藥劑，恐怕是競爭關係吧？兩者偏重的都是治療效果。」肥碩城主問道。
艾比利特主教握著胸前聖徽感嘆道：「唉！為了教會的延續，有時候我們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協。院首大人試圖改革，可是在舊大陸面對的阻力很大，於是讓我們這些來到新大陸的教眾嘗試做出改變。
其實像法師那樣，將神跡力量封存在捲軸之中的技藝，早在幾十年前便完善了。可此事卻被許多教友批駁為受到魔鬼誘惑而墮落，他們公然反對不加制約地運用神跡力量，認定那是腐化教眾的邪惡之物。」
肥碩城主搓了搓手上的戒指，樂呵呵地說道：「我看這就很光明、很聖潔嘛。我以前也用過法師製作的魔法物品，鍊金術師那讓人反胃的藥劑也喝過不少，可是都沒能治好我的膝蓋疼。倒是主教你一出手，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晚餐一口氣能吃下五條煙熏豬腿。這哪裏會是腐化墮落呢？」
艾比利特主教搖搖頭，他嘴上不說，在教會之中，貪食就是腐化的標誌之一啊。
「那我們現在就繼續前進？」肥碩城主望着遠處天空星辰羅列、仙靈徘徊的奇景，好奇之餘也有些畏懼，強大的施法者永遠是需要小心對待的。自己這位金冠木自治領首府的統治者，理論上對於柴堆鎮是有一定管治權力的。然而自治領嘛，肥碩城主能夠管好金樹城和周邊幾個村子就不錯了。
艾比利特主教說道：「不要急，我猜測柴堆鎮那裏正在進行某種大規模的魔法儀式。我們貿然靠近可能會造成擾亂，引起誤會和衝突就不好了。城主大人，我們是去合作的，哪怕商業上談不妥，也要與這位奧蘭索醫師搞好關係。」
「明白，就像主教你說的那樣，實在不行，就承認這位醫師是地上聖人，藉著他的名頭去傳教嘛。」肥碩城主呵呵直笑。
艾比利特主教臉上擠出苦笑，內心信仰與現實踐行產生著巨大矛盾衝突，時刻考驗着他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