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167.一夜折騰

第168章 167.一夜折騰

逄安發了通火,恨不得立即整頓兵馬,殺進東都門去。只是酒勁上涌,腦袋昏沉,提不起力氣,口中只喊道:「明天再說,明天且待我與他決一死戰!」

他不再招呼劉孝,也不脫衣服,四仰八叉地躺下,立即鼾聲如雷。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劉孝在張五的攙扶下向回走。此時他的頭腦還保持着相當的清醒,自己走路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作為一個正宗的漢室侯爺,喝酒後怎麼能沒人攙扶呢?

張五將主子送至帳內,伺候着躺下,剛想退下歇歇腿腳,忽然聽到劉孝低聲道:「把牛吏給我拿過來!」

「侯爺,天都晚了,您還是先睡吧!」

「拿來!」劉孝不容質疑地命令道。

張五無奈,只好走到帳篷一角,用一把小小的木鏟在地面上挖了起來,不一會便挖出一個罈子,將矇著的布拿開,伸手進來,掏出一個小小的人偶,燈光下可以看到人偶上面畫着些奇怪的符號,以及清晰可辨的「劉鈺」兩個字。

「侯爺,這個用不着每天。。。」

「吃了那麼多,也封不住你的嘴!拿來!」劉孝粗暴地打斷了他,斥責道。

張五將人偶奉上,劉孝一把抓過,將手伸向枕頭下面,摸索出一個布包來。他打開布包,拈起一根針,覷著人偶已經佈滿了針的心口,似是不知該往哪兒下針。

最後他選擇了頭頂,將那根幾寸長的針狠狠地刺進去,只餘下一截短短的針尾,然後劉孝用手指點着人偶,不斷地輕聲嘀咕,說些含糊不清的咒語。

這就是當時非常流行的巫盅厭勝之術,用土、木、紙等做成仇家的人偶,藏在陰暗之處,每日用箭射,用針扎,用話語詛咒。人們相信如此會讓仇家倒霉生病,甚至暴斃身亡。

律令對巫盅之事處罰很嚴厲,嚴重的會被處以死刑,家人也將承受流放三千里的懲罰。但是巫盅厭勝之事依舊屢禁不止,因為此術已經深入人心,流行當世。

漢武帝皇后陳阿嬌被廢的罪名之一便是「惑於巫祝」,可見當時涉巫被認定為惡性事件。到了武帝晚年時,更是發生震動全國的超級大案,也是武帝朝最大的政治事件「巫盅之禍」。大臣江充趁著皇帝晚年苦病之機,謊稱宮中有盅氣,說有人暗中詛咒,才使皇帝纏綿病榻。漢武帝勃然大怒,下令徹查。江充得了尚方寶劍,立即帶人四處挖掘,搜尋人偶,甚至將宮裏都掘地三尺。他將巫盅之事做成大案,株連極廣,並藉機陷害太子劉據,引發太子起兵相抗,最後導致一場死傷數萬人的大動亂。

前西安侯劉孝對小皇帝劉盆子下毒不成,便想到了這個歪招,為此專門派奴僕張五去向巫祝學習厭勝之法,巫祝鑒於二人曾經的同謀關係,並且也是貪圖他的錢財,就簡單地傳授了張五一點,但是對於咒語部分教授得十分敷衍,再加上他說話本來就不清楚,種種原因導致了張五同學的學習效果很差,等他回來再轉述給劉孝時更是語焉不詳、糊裏糊塗。

沒料到前西安侯對這件事十分在意,對於詛咒的咒語,簡直要一個字一個字地較真,張五本就是瞎說,這時被逼得愈發胡扯,劉孝見他前後言語不搭,恨鐵不成鋼,日日生氣,動輒打罵。故此張五對於這個人偶已是深惡痛覺,恨不得哪天偷偷挖出來,丟在火里燒了。

見劉孝在低聲詛咒,張五將燈放下,轉身去了帳篷門口,掀起門簾左右張望。

外面一片漆黑,不見一個人影,荒草中蟲子的叫聲清晰可聞。

眾人皆睡,只有陰謀家還醒著。

劉孝問道:「這咒語可對?可是這麼念的?」

「啊!」張五根本就沒聽他叨叨,更不知他念得對不對,只好敷衍道:「那個巫祝說了,只要誠心到了,念什麼詞兒不打緊的。」

「怎麼不打緊!」劉孝急了,「本侯差你去與向神師討教,你都學了些什麼?」

「學,學了啊,什麼都學了。這個小人還是我親手做的呢!侯爺,您看這眼睛鼻子,是不是很像?」張五表功似的指給劉孝看,雖然除了那黑黢黢的顏色之外,實在看不出這人偶與英武非凡的皇帝陛下有什麼相似之處。

前西安侯對這個奴僕沒有絲毫的耐心,伸手粗暴地撥開他的手,說道:「那你再念一遍本侯聽聽,看看方才念錯了沒有。」

張五心裏一緊,暗罵道:「又TMD來了!」這件事幾乎每天都要上演一遍,念咒語,然後就是挨罵挨打,雞飛狗跳,這已成了他最近生活的主旋律。

張五不敢抬頭,低聲嘟囔道:「天上,地下,陰天,哦不,陰間,各位神,神主,聽,聽我。。。」

他停住了,抬起頭望着帳頂,呆愣愣的,似是在努力回想。劉孝急切地追問:「之後呢?聽我之後呢?聽我如何?」

張五吭哧半晌,也沒再編出半句,劉孝怒道:「你這狗奴才,每日吃我的喝我的,讓你學個咒語也學不會!要你何用!」

要在以前,此時張五應該是跪地請罪,涕淚併流地求寬恕,然後劉孝便愈發生氣,對他破口大罵,直至棍棒加身。

可今天這奴才不知抽了什麼風,也許是被逼迫過甚,實在是忍受不住,見劉孝開始斥責,卻沒有如往常那般請罪,而是霍地站起身來,動作之急,幅度之大,讓前西安侯以為他要動手反抗,嚇得向後一閃身,躺倒在被褥之上。

張五迴轉身,怒氣沖沖地奔出帳篷,一腳踢飛了門口的便桶,發出嗆啷一聲大響,嚇得帳內的劉孝打了個哆嗦。等聲響消失,前西安侯才壯著膽子,指著早已沒人的門口斥道:「膽大的奴才,你走!你走了就莫再回來!」

劉孝正撫著胸口,驚魂未定,忽然呼啦一聲,帳門又開了,張五手裏提着一根棍子,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劉孝看着他壯碩的身形、扭曲的臉,嚇得臉色通紅,心跳得擂鼓似的,抬起頭,手指顫顫地指著張五道:「你,你想做什麼?」

張五大聲道:「背不出就是背不出!我就是記不住那幾句話,你為何非要逼着我背!」

「本侯,本侯怎麼就逼你了?」

「還說沒逼,你都要把我逼死了!」張五忽然低頭開始啜泣,「這種日子我受夠了,受夠了,我,我要反抗!」

「你,你!」劉孝感覺口乾舌燥,已不知說什麼好。

張五卻氣勢十足,低吼道:「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說不再背就不再背了!以後你再讓我背我也不背了!我,我。。。」

「你到底要怎樣?」劉孝看着他額頭暴跳的青筋和手中粗大的棍子,感覺頭有些發暈,連聲音也變得嘶啞起來,「張五,難道你敢冒犯本侯么?」

張五咬牙切齒地低吼道:「我要我為奴的尊嚴!」

他將棍子向劉孝的手裏一塞,忽地轉過身去,向前一跪,決絕地將袍子下擺提起,露出肥滿的后臀,叫道:「侯爺,您打我吧!」

於是劉孝的鄰居們便又聽到了熟悉的啪啪啪聲響,以及隨之而來的哭喊聲:「啊!侯爺,疼,我疼呀!您輕些!求求您輕些呀,啊!」

「這死侯爺,還真是不虛,一把年紀了還這麼生猛,每晚都這麼折騰,也不怕****。」被吵醒的鄰居咕噥道,隨即翻了個身,在啪啪啪的聲響中又進入了夢鄉。

逄安一覺睡醒,已是天光大亮。他想起昨夜劉孝的話,越想越覺得有理,小皇帝要收兵權,必要除掉樊崇,欲除樊崇,必要除掉他逄安,因此他才從自己的親信黃興和錢老虎下手,先斷掉他的左膀右臂,再來收拾他逄安。

可憐三老還心心念念地要和小皇帝聯姻,把桃花嫁給他。皇帝做了三老的女婿,三老肯定對他不加提防,到時他暗下黑手,三老哪裏能提防得到?

這放牛娃好毒辣的心腸!

他這種一根筋的人,認準了皇帝要害樊崇,就什麼事都往這上面去想,平時皇帝的一言一行,在他看來都帶上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逄安對兄弟講感情,對樊崇更是忠義無雙,眼看他陷入如此險地而不自知,立刻急的什麼似的,想要進城去找他,告知他真相,又怕一入長安難以脫身,想要自己帶兵出走,又撇不下城裏的兄弟,一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大帳中團團亂轉。

突然他一跺腳,心道:「男子漢大丈夫,怎能如此瞻前顧後?一不做二不休,我這就提兵殺進城去,殺了狗皇帝,救出三老。兄弟們還像從前那般消遙快活,豈不勝過如今這般受狗皇帝的鳥氣?」

逄安拿定了主意,立即派人去請謝逯,要和他商量進兵長安,沒想到謝逯已經來了,讓他驚喜的是,樊崇、徐宣和楊音也一道來了,兄弟五人湊齊了。

樊崇一進帳便叫道:「少子,你出去打個獵,怎麼連家也不回了?為兄親自來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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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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