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愛如山

這些年來，她很少見到父親那麼早回來。

「哈，爸，今天您那麼早回來。」劉若男十分開心，瞬間今日的沉重拋到九霄雲外。

「嗯。又是許洋送你回來的？」劉爽認識許洋，自己女兒身邊有怎樣的朋友，偵察兵出身的劉爽自然很清楚。許洋是他少有的、對自己女兒交往的男同學中，唯一表示出肯定態度的人。

「自己回來的。我媽呢？」劉若男選擇了迴避。

「她還在醫院值班。許洋呢？」劉爽很是奇怪，自己的女兒待許洋的態度，他很清楚。之前每次談到許洋，女兒總是興緻勃勃。但今天談到他，卻是興緻不高。但她不願說的，無論如何都不肯說，這與他的性子很相似，有些執拗。

「他？已經畢業了，您不知道？他調配到香山縣，要當物理老師了。」

「香山縣？那麼偏的地方！有點可惜了。」劉爽去過香山縣。

「那是經濟特區呢。」

「那地方不咋地。他沒留校或者到其他地方？」劉爽有些惋惜。

「沒有。聽說物理系會有個名額，但不知為何沒下來。他自己都從來都無所謂，你讓別人怎麼幫他？之前問過他，他說什麼『還沒想好』，馬上就要畢業了，他還沒想好！跟很早以前一樣，問他有沒有寫入黨申請，他也是回答『還沒想好』，不然依他的條件，早就是黨員了……」

劉若男惱了，原本她做主持就是口齡伶俐，這火一上來，就是收不住，直接象是開了機關槍，滔滔不絕……

劉爽很少見到自己女兒這樣，他沒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聽着。

他覺得，自己的閨女長大了，有了在乎的人或事，也會為別人着想了……

這些年來，他工作從來都很忙，只有一個女兒，他很愛自己的女兒。他至今仍想得起閨女三、四歲時，每當他出差回來，這閨女都會纏着他，讓了抱，而他最常坐的便是讓胖乎乎、肉球一樣的閨女跨在自己的脖子上，帶她上街買玩具，而那時，閨女總是開心地「咯咯」地笑個不停……

而今晚，他看着激動得胸前起伏不停的女兒，卻滿是欣慰：一轉眼女兒都長這麼大了，至少這女兒還願意跟自己說些心事！

劉若男終於停了下來，桌面上拿起了自己的杯子，為父親杯上添了水，再給自己倒了半杯水，喝了兩口，潤了潤喉。

任誰氣都沒喘上一口，接連說上個幾分鐘，誰也受不了。

劉若男正是如此。

但劉若男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機關槍「突突」了一通，氣順了。

「你在學生處上班了？」劉爽叉開了話題。

自己的女兒的事，他還是很上心的。在畢業前不久，他處理公務時來過豐湖學院，見了院裏的領導，連學生處的陳處長也見了一下，順便問了問自己女兒的事情，得到肯定的答覆，他才放下心來。

當然，這事情他沒跟女兒說過。

「嗯。」

「你負責哪塊？」

「暫時沒有分工。估計女生部、社會實踐部或者還有其他的，也難說。你也知道，四千多個學生，我們學生處加上陳處長才八個老師，管理的東西實在太多。」

劉爽點了點頭：「這個也是。你做事情，爸爸放心。不過，你現在也是大姑娘了，脾氣別太大。在自己爸爸面前還沒啥，在外面在剋制一下。」

劉若男臉一紅，忽然想想，自己這是怎麼了，今天白天在學生處跟蘇麗娟時發了一通牢騷，今晚又在自己父親面前又發了一通火，都是因為一個人----蘇洋！

「若男，你現在也大了，可以找個男朋友了。」劉爽笑說。

「爸，你怎麼這樣說你家女兒的，怕你家女兒嫁不出去？」

「怎麼會。你就是一輩子不出嫁，爸爸也養得起你。爸爸是覺得，你現在畢業了，可以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劉爽一本正經地說。

「嗯。明白了。」

「最近，那個工商局長的兒子小蘇，聽說每天都在西湖邊等你？他可是名牌大學剛畢業，剛分配到市委下的TDL公司上班，應該有前途。」

「他？奶油小生。算了吧。」劉若男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披肩秀髮也隨着主人一樣表達着不滿。

「今天才見到你的蘇叔叔，他還跟我開玩笑，說要結親家，」劉爽笑說，「反正都以我家寶貝閨女的意思為準。」

「爸。那依你的眼光，我應該找怎樣的人？」劉若男忽然一本正經地問。

「只有一條：對我家閨女好的。當然，前提是你能看得上的。」

劉若男點了點頭，忽然看着她父親問道：「那你覺得許洋這人怎樣？」今天看了許洋的人事檔案后，對劉若男的衝擊有些大，原本對許洋已死的心，又有些活絡起來……

「爸爸的意見僅供你參考。我是以男人的角度來看的，你可千萬別嫌你爸跟不上時代……」說着，劉爽點了根煙，一邊與女兒聊天，一邊抽起煙來。

劉爽是老煙民，而這劉若男是聞着自己父親的煙長大的，她倒不覺得男人抽煙何不妥，反而覺得抽煙的男人更有男人味。

劉爽與自己女兒的交流，絕對地平等。

劉爽沒有直接回答許洋這個人怎麼樣，他反而講出自己的一些看法。實在是因為劉爽的工作接觸到太多因愛生恨的案例……

「這個問題。爸爸沒辦法直接回答你。爸爸只告訴你一些看法吧。比如一些因愛生恨進而殺人、為愛要死要活的，你怎麼看？」

「沒意思。」

「對。就是沒意思！愛是平等的，愛要愛得有尊嚴。假如愛得卑賤，那愛也沒啥意義了。並且，愛並不是你的全部，而只是你的人生的一部分！比如，我跟你媽在一起，大半輩子了，如果你問我愛你媽嗎？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對，你愛我媽嗎？」劉若男嗔笑地問。

「傻丫頭。我跟你媽已經不能用愛來形容了，」說着，劉爽掐滅手中的煙頭，又接着說，「但有一點我要強調一下，作為一個男人，還是要看人品的。很羨慕你們現在還年輕，在學校，少了些烏煙瘴氣，比較純潔。」

「怎麼說？」

「不涉及功名利，只談感情，」劉爽又自煙盒裏抽出一根煙，身旁的劉若男自覺地拿着打火機，熟練地幫自己父親點上。

「還是閨女好。」劉爽很自在，自小女兒就跟自己很親，不像身為醫生的愛人丁湘，老管着自己抽煙，而女兒總是喜歡幫自己點煙。

「你剛才只說了男人首先要看人品，還有呢？」劉若男問道。

「再要看格局。比如你媽是軍醫，當初看上窮當兵的我，就是因為我夠上進，格局夠大，後來我們一起轉業來到這……」說着，這劉爽興緻盎然，進而滔滔不絕。

兩父女聊到半夜，二人分別進房打算睡覺，這劉若男方才發現，自己還沒洗澡，並且自己的父親竟然對許洋一個字的評價都沒有，只是大談特談了男人應該有的格局、氣度，並且做人要大方、大度，要有責任感……最後將自己的「山貓」越野車鑰匙丟給了自己，要自己找許洋，開到豐湖學院校辦的肆通汽修廠保養一下，記賬就行……

而這許洋，已是畢業，報到證都是自己發的，他應該去報到了。

劉若男疑惑著走進自己的房間，卻沒留意自己父親入房休息時，眼角略帶狡黠的笑意：女兒，我只能告訴你，路應該怎樣走；但是路，只能你自己走……

父愛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