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太上皇的心結

話已經說到了這裏，李倓索性深吸一口氣，下了一個決定。

他顯然能從李隆基老爺子的話語中感受到，他在這偌大的興慶宮中，也算是享受着太上皇的權力，但是他過的並不開心。

換句話說，李隆基已經陷入了自己過去所做的事中，不能自拔。

雖然老爺子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李倓也絕對不可能在這一夕之間就成為李隆基最為看好的那一個，不過李倓還是想要讓李隆基放下心結，安心的享受自己剩下的時光。

作為一個從一千多年之後來到這個時代的人，從某種程度上，李倓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了解李隆基這一生的得與失，在李倓的心中，就沖着李隆基所締造出來的開元盛世，沖着他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想要把大唐的江山重新奪回到李氏皇族的手中，他也值得一個安心的晚年。

李倓來到這個時代，在他自己的眼中是肩負着使命的，為了百姓算是為了大唐，為了李隆基，自然也算是為了大唐。

「太上皇莫非還沒想到，看錯與否，你我或是陛下，已經沒有資格評說了，後世的史官自會去評說，而他們所言到底跟太上皇心中所想是不是一樣，你我怕是也不會知道了，所以……李倓斗膽建議太上皇，還是不要過分糾結於此事了。」

李隆基聽了李倓的話，當時就瞪起了眼睛，之後冷笑幾聲，擺手道：「你口出此言，言外之意不還是認為朕當初錯了？沒有朕，哪來的這開元盛世？」

「太上皇，不管是當初對肅清了長安城，將皇權奪回來，還是開創了開元盛世，又或者是錯信了李林甫與安祿山，這些事，已然都成了事實，今日我這當孫兒的不說，你我或是陛下也不可能堵得住悠悠眾生和後世史官們的嘴，既然如此，太上皇何不放下？」

「放下？朕這一生中，只有這些事，放下了，朕又剩下了什麼？」

此時的李倓已經是把話幾乎完全說到了李隆基的心裏面去了，李隆基也已經不把他當做是自己的孫子了，情緒完全上來了。

自打他成了太上皇，回到了興慶宮之後，基本上還沒有人讓老爺子的情緒達到這個程度呢。

「太上皇剩下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不管對於大唐還是對於後世，都會是濃墨重彩的一筆，且不論之前說的那些，要是沒有太上皇在開元年間的一番作為，大唐恐怕還不會有今日的程度啊！就算是拋開這些不說，太上皇是否想過，要是貴妃還在的話，她難道希望太上皇日日因為那些事而勞心費力嗎？」

「貴妃……」

聽到了這兩個字之後，李隆基望着窗外，望着馬嵬驛的方向，眼神中儘是不舍。

雖然李倓知道，後世關於楊玉懷的死有不少猜測，甚至還有人在一些個文學作品中言及楊玉環之死根本就是假死。

但是經歷了馬嵬驛的事的李倓知道，那些都是不可能的，不管是當初在馬嵬驛的李亨還是陳玄禮，都沒有那麼蠢，他們都明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所以最終就連楊玉環的屍體李隆基都是沒有機會親自處理的。

顯然，這是李隆基心裏面的痛，如今再一次被李倓提起來，老爺子心裏顯然是不好受的。

「太上皇不能讓貴妃白白死去，貴妃的慷慨就義，所為的就是太上皇在自己的子嗣和後代面前的那一絲體面，所以太上皇若是在這興慶宮中失了體面，可就辜負了貴妃的一番苦心啊！」

最開始的時候，李隆基的確是以為李倓提到了楊玉環無非就是跟他置氣，怪他早年的時候一心只培養李豫，而對於才學同樣出眾的他視而不見。

不過到了現在，李隆基終於有點發現了，李倓此來，可不是跟他抬杠的，也一丁點都沒有為早年間自己不得寵討回公道的意思，反而是一直在勸解著自己。

「朕當真是沒想到，真正能理解朕與貴妃之間情誼的，除了他高力士之外，竟然是你這麼一個小輩！」

到了這個時候，李隆基的情緒已經變得十分平和了，再看向李倓的時候，也已經多了一份慈祥。

不過李隆基一直沒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李倓不管是談吐還是氣質，跟之前都已經不太一樣了，李隆基不知道這幾年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讓李倓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太上皇錯了，你和貴妃之間的感情，父親一定也是能夠理解的，只不過在大唐和這件事之間，他還是會選擇大唐，太上皇若是能想通這些，你和父親之間的那一層隔閡也就自然消失了。」

李倓這一層又一層的說辭，讓李隆基低着頭細細的品味了起來，彷彿站在他面前的已經不再是他的孫子，而是一個他的故人一般。

「唉，朕活了這麼大歲數，竟然被你這麼一個孩子開導了起來，看來我們李氏皇族，還真就不會就此沒落下去啊！」

「太上皇放心，大唐的江山，一定會越發的穩固，太上皇一手打造的開元盛世，在我們這一代的手中，將會是大唐的一個起點，而不會是終點！」

李倓說着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就好像是說出了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一樣，這讓李隆基對於李倓更加的有些好奇了。

李隆基是了解李豫的，他明白，像李倓這樣於無聲處聽驚雷的氣度，李豫是絕對沒有的，所以這句話就是單純的李倓自己心裏的想法罷了。

李隆基不知道有李倓這麼一個人在李豫的身邊到底是他的大幸還是他的不幸。

不過轉念一想，李隆基又想到了之前李倓的話，想到了楊玉環。

「也罷，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和太子此番前往劍南道，不論結果如何，要安然歸來。」

李隆基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李倓的臉上現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剛才說出的話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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