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遇贔屓
扶搖直上九萬里，擒來九天奔霆，擲於壺中釀瓊漿。
玉憐神色複雜地看着梅花，手上的針線活都不做了，就這麼盯着他。
現在梅花已經從酒醉的狀態中恢復，可是在那之前，她都不知道原來梅花一直是不顯山不露水。
原本她以為自己想像當中的梅花已經夠厲害了，然而沒想到的是，現實當中的梅花比她想像當中的他還要厲害！
是她的想像力不夠，萬萬沒有想到梅花竟然還能夠上九天捉雷霆，像是抓住一個實物一樣把雷電攥在手裏。
這已經遠遠超過了她能想像到的範疇——說來也奇怪，梅花年紀也不大，他也說了自己資質愚鈍，又怎麼能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就在玉憐看着梅花的側臉陷入沉思的時候，梅花也轉過了頭來，「小道臉上有花嗎？」
聞言，玉憐訕笑兩聲，便扭過頭去，不再看向梅花，又拾起了手上的針線活。
此間，風輕雲淡，甚是宜人……
…………
幾日後，梅花他們遇上了一座島嶼。
——一座可以自行活動的『島嶼』！
沉重的鐵錨從海水中緩緩升起，從船艙內走出的梅花微微揚起頭，望向了島嶼中央那座高山的頂端。
雲霧繚繞其上，鳶鶴齊飛，一匹銀色的綢緞自山峰垂落，在山腳下化作長河、溪流，注入汪洋大海。
抬起腳步，走到船舷，梅花將頭探出船體，向著船隻下方望去，能看到，船隻下方的海洋已經變作一片深色。
海水波動着，嘩嘩作響，推動了已經收起船錨的船隻，讓梅花他們座下的這艘船緩緩向著遠離島嶼的方向漂去。
這是一座島嶼，又不是一座島嶼。
梅花駕駛船隻，繞着島嶼航行，要從側面繞向島嶼的正面。
這個時候，玉憐伸著懶腰推開了房門，並沒有感受到暖和的陽光，只感覺到了空氣中濃濃的水汽，再抬眼看向天邊，看到了天上翻滾的厚重陰雲。
陰雲厚重得像是天穹快要倒塌下來一般，十分壓抑。
深吸一口氣，玉憐又打了個哈欠，邁開腳步向外面走去，剛剛走出來就見到了梅花，看到他正靠在船舷上，探出頭去望着船隻下方。
帶着些許疑惑，她也走了過去，將目光投向海洋，並且問道：「梅道長，你在看——卧槽！」
玉憐剛剛把目光投向海洋，就見一個碩大無朋的黑影在船隻下方擺動，她正好能夠看到半個模糊的輪廓，無法看到其整體。
「……這是什麼？」玉憐一臉震驚地轉頭向梅花問道。
梅花抬起頭，望向前方，「贔屓。」
玉憐順着梅花所望的方向看過去，便瞪圓了自己的雙眼，瞳孔驟然放大。
船隻從島嶼側面繞到了正面，這時他們抬起頭，就能注意到那顆醒目無比的龐大龍首。
有角無須，口生利齒，雙目炯炯而有神，一直望着前方，不知道它究竟想要去往哪裏。
玉憐眨了眨眼睛，從震撼中回神，可即便如此，她也還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得嘴巴微張，欲言又止。
片刻之後，船隻行駛到了贔屓前頭，她才喘過氣來，開口向梅花詢問：「梅，梅道長……贔屓，傳說中不是背負石碑的嗎？」
瞥了她一眼，梅花望着那座高山，幽幽道：「那不就是嗎？」
玉憐扭頭看去，只見這頭贔屓背上山巒連綿，綠樹成蔭漫山遍野，哪裏有什麼……哪裏有……
又眨了眨眼，玉憐嘴巴不自覺張開，望着贔屓背上雙眼發直。
——以山為碑！
贔屓背上那些起伏連綿的山巒便是它所背負的石碑！
『碑』上是何文字，玉憐她看得不清楚，但毫無疑問，梅花一定能夠看清楚。
他說那是『碑』，那就是碑！
背負着群山，在無邊汪洋上如同一座活着的島嶼，這頭贔屓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要去往哪裏。
它似乎並沒有與他們交談的慾望，甚至玉憐敢肯定，這頭贔屓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存在，可是並沒有理會他們的打算。
它並不在意這些，哪怕他們爬上了它的背上，登上了那些山巒，它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只因它是贔屓，背負着群山在海洋上漫遊的贔屓。
或許，它不只是『像』島嶼，它本身就是一座島嶼，哪怕有人想要在它的背上生活，它也不會給予理會。
天地不會認為世間萬物生存在自己體內是一件多麼不可饒恕的事情，那麼贔屓恐怕也同樣如此。
對於生活在它背上的蟲魚鳥獸而言，它就是一重天地！
玉憐心中感慨萬千，沒有注意到梅花已經走向船艙把斗雪抱了出來，知道斗雪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開始大呼小叫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隨後，船隻開始遠離贔屓了。
「好大一隻烏龜呀！」被梅花抱在懷裏，斗雪伸長脖子驚呼道。
他們要繼續向著南方航行，而贔屓所去往的方向是東方，他們去的不是同一個方向。
這時，玉憐和梅花已經看不到了贔屓的龍首，只能看到其背上連綿起伏的群山。
啪噠啪噠啪噠……
海面上泛起了點點水波，梅花眨了眨眼，「下雨了……」
傾天雨瀑轟然降臨，再一次遮蔽了他們的視野，讓遠處那頭贔屓的背影變得模糊不堪。
自從他們入海以來，這是他們遇上的第二場大雨。
海洋的天氣總是如此，就像是一個已經到了更年期的中老年婦女，時而溫婉，時而狂躁，心思讓人難以琢磨剔透。
以前斗雪還會覺得下雨很好玩，可是現在，她只會覺得煩躁。
「又不能曬太陽了……」小狐狸雙臂環抱，氣鼓鼓地嘟噥道。
梅花把斗雪方向，走回自己房間里，從行李裏面取出了一隻竹笛，又走了出去。
他專精的是畫道，可是山裏甚是無聊，他也學了許多陶冶情操的東西以來解悶。
梅花站在船舷邊上，頭頂是彎曲下來的穹頂，將雨水阻擋在外。
甲板已經下不去了，那裏已經被大雨淋濕，雖說梅花能把雨水阻擋在外，可他並不像破壞這一意境。
他將笛膜貼上，把竹笛橫在唇下，閉起雙眼傾聽雨水傾落的聲音，醞釀着感情。
片刻后，笛聲響起。
笛聲宛如空谷迴響，一下便刺穿了雨幕，破開了暴雨給斗雪心靈蒙上的那層煩躁。
玉憐也是第一次聽到梅花吹笛，雖然之前她也曾問過梅花，知道他擅長許多種樂器，可是真正聽他吹奏，這還是第一次。
只是一曲簡單的小調，在這暴雨之下卻形如天籟，笛聲與雨景相融，讓玉憐的魂靈得到了一場寧靜。
漸漸的，她忘記了自己還在人世間，彷彿神魂離體，遨遊於天地之間。
大腦逐漸放空了，心靈也獲得了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玉憐猛然醒轉，卻發現雨已經停了。
再轉頭看去，看到梅花一手握竹笛，一手扶欄桿望着遠方。
此時海面上仍飄着濃濃水霧，可是他們已經能夠看到，在這一片濃郁水霧之後有着一個黑影。
「巡風島……」梅花輕聲道。
大曦與歐羅巴航線上的一個中轉站，也是南海最為繁榮的一個城市，『巡風』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