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終究意難平（中）
「欸，這位爺……玉憐？！」
天香樓門口負責攬客的龜公看到玉憐就跟見到了鬼一樣，當即驚叫起來。
由於還沒有培訓結束，尚未正式出道，故而玉憐無有花名，龜公自然是知道她的真名。
他這一聲驚叫，自然就吸引到了周圍人的視線，也吸引到了樓內老鴇的注意力。
聽到了這個名字，老鴇笑着向客人賠罪，推脫幾下之後便走出門外，一眼就看到了玉憐，還注意到了站在她身邊的那個年輕道士。
看到梅花的第一眼，這老鴇便驚為天人，但常年的經驗讓她順勢往下看了看他的裝扮，頓時心中一沉。
無論是從制式，還是從姿態上來看，這個男子都像是一個道士，先前玉憐無故失蹤，回來的時候身邊卻跟着了一個道士，怕不是失蹤一事與鬼神有關。
心念電轉，老鴇看到玉憐只披着一件斗篷，便浮起笑容說道：「玉憐，之前你怎地突然就不見了？害得我們一番好找呀！快，外面這麼冷，有什麼事回後院裏去再說！」
「不了，媽媽！」玉憐咧嘴一笑，笑得很是開心，「我這次回來是為了贖身的，贖身之後我就該回去了！」
「贖身……」老鴇愣住了，「你哪來的錢？」
梅花從懷裏拿出五百兩銀票，遞給老鴇，「數數。」
老鴇一臉獃滯地接過銀票，前後數了三回，確認是五百兩沒錯。
這時她再抬頭看了看兩人，忽然就展露出了笑容，「是五百兩沒錯，玉憐，恭喜啊！」
說着，她就扭頭衝天香樓內里大喊：「香蘭，去後院兒取我那『箱子』過來！」
隨後老鴇又回過頭來，臉上堆滿笑容，擠眉弄眼道：「玉憐，還有這位道長，你們稍等片刻……阿旺，去拿兩張椅子出來，玉憐要贖身了，就不要讓她邁進我們這地方了！」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龜公拿着兩張椅子走了出來，讓梅花和玉憐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坐下，這裏比較暖和。
贖身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在大庭廣眾之下贖身，別說是在天香樓，就是在這洛陽城也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不僅是天香樓內的客人和娼妓，就連大街上的行人也都被吸引了過來。
而老鴇在此之前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在站在天香樓門口裝模作樣沖着龜公叫喊，實際上就是為了吸引大街上的行人。
青樓本就是需要名聲，即使玉憐即將贖身，她這樣最後利用玉憐一把，最多也就是受人詬病。
梅花轉頭看向老鴇，「店家，你們這裏可有出售餐飲？」
老鴇聽聞略微一愣，她們這兒可是青樓，旋即又堆起笑容，「當然，我們天香樓畢竟是尋歡作樂的地方，有酒有肉。」
「來幾盤葷菜。」說着，梅花就從懷中取出荷包，倒出幾兩銀子交到老鴇手裏，「能上多少就上多少。」
有錢不賺是傻子，更何況這個道士看上去也不像缺錢的樣子，要是能把他招呼進『裏邊兒』消費那就更好了！
老鴇雙手一合，便把銀子揣進兜里，「好嘞，這位道長您稍候片刻！」
如此這般，老鴇走入樓內，招呼著龜公幹活。
在等待中，玉憐卻見一個龜公在聆聽老鴇耳語之後就擠開人群，搭上有軌電車，不知去了哪裏。
不知怎麼的，她心頭忽然有了些許不安，呼吸也略微急促起來。
轉頭看到梅花正在閉目養神，而斗雪則吞咽著口水，幾乎就是眼冒綠光了。
玉憐有些坐立不安，好似有什麼正在抓撓她的心靈，讓她難以平靜。
深吸了幾口氣，可卻還是口乾舌燥，更似有異物堵在嗓子眼兒上，令她心煩意亂。
究竟是怎麼回事？
玉憐百思不得其所，便霍然站起，向老鴇問道：「媽媽，剛剛那龜公是去了何處？」
「呃……」老鴇略有遲疑，着實是有口難開。
並非是她不願說，只是這些事情說出來並不好。
「東家因你失蹤，就發動人手去尋找……」老鴇支支吾吾，半天都沒把一句話給說完。
可聽到這裏，玉憐幾乎就已經猜到後面的話是什麼了。
「去找了我娘？！」
聞言，梅花猛然睜眼，周圍空氣彷彿都為之一沉，但瞬間就又消失，以至於許多人都以為是幻覺。
唯有一些頗具武力的人並不認為這是幻覺，紛紛將目光投向那個驚怒不已的女子身上。
可是不管怎麼看，她都不像是個修士，莫非是身上攜有什麼寶物……
聽聞那聲驚叫的時候，老鴇就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如今看着玉憐那猙獰的面容，心中更是驚慌漸起，急忙道：「玉憐，玉憐你聽媽媽說，五百兩可不是小數目，無緣無故丟了五百兩，哪怕是東家也有些心疼呀！
「更何況，當初可是你自己找上門來要賣身於天香樓，若非東家憐惜你身世可憐，你還賣不到五百兩吶！」
周圍人一聽，頓時精神起來，原本以為只是賣身於青樓的女子要贖身，沒想到居然能看到這麼一出大戲。
「可你們也不該去找我娘！有言『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可你們卻去找我娘，我，我——」玉憐氣紅了眼圈，氣出了眼淚，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得直跺腳。
老鴇囁嚅片刻，便委屈道：「只是調查一番，又不會出什麼事……」
「玉憐，走！」打量了玉憐的面容片晌，梅花便抱着斗雪站起身來，急呼一聲。
斗雪身體一震，「啊？那肉呢？」
「回來再吃！」梅花少有地皺起了眉頭，一看他這副模樣，斗雪也不敢再說些什麼。
「媽媽，箱子拿來了。」
梅花正把旅行箱交到不知所措的玉憐手裏，讓她拿好，樓內卻傳出一個聲音，讓老鴇精神一振。
「欸，玉憐，你不是要贖身嗎？」老鴇趕忙道。
一個身體壯實的婦人提着一個小木箱擠開圍觀人群走了過來，梅花忽然扭頭瞪去，她手中的那個木箱便猛地炸開。
木屑紛飛，人群發出尖叫，慌忙躲閃，可那些木屑和碎片根本沒有濺到他們身上。
老鴇愕然回頭看去，也跟着發出了一聲尖叫，她心疼自己的木箱，那裏面裝的可都是賣身契啊！
無數紙張在空中飄飛，梅花的目光在紙張之間飛快搜尋，忽而盯上了其中一張，那張賣身契便憑空被撕得七零八落，只剩碎屑從空中飄落下來。
其餘的紙張緩緩落下，整整齊齊疊在了一起。
所有見識到這一幕的人都被鎮住了，他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這個年輕道士會法術！
「讓你的東家自己去衙門自首。」
右手抓住玉憐的上臂，梅花對着那老鴇冷聲說道：「切莫要讓小道回返！」
說罷，他便帶着玉憐一躍而起，踩着樓體欄桿跳上屋頂，再向著城東跑去。
——那是玉憐外祖父家的方向。
「不好啦！不好啦！」
剛剛被老鴇叫走的龜公一臉慌張地跑了回來，「死人啦！」
周圍人群呼啦一下散開，一臉驚恐地看着那個龜公跑到老鴇身邊，驚慌大叫：「那兩兄弟把人給逼死，現在畏罪潛逃了！」
老鴇聽到這句話，一口氣沒喘上來，雙眼一翻，就這麼昏了過去。
完了！在昏迷之前她心裏響起了這麼一個念頭。
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