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尾聲

「要抱一抱嗎？」

聽到這句話，向來冷靜的梅花臉上也閃過了一絲微不可見的窘迫，這讓張瑾和他的夫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秦蓁的指導下，梅花動作僵硬，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小小的生命抱起。

作為一位修行有道的修士，梅花動作再怎麼僵硬也不會把嬰兒弄醒，但他還是頗為小心。

這個小嬰兒適才降生沒有幾個月，身子軟軟乎乎，捧起來的時候感覺除了腦袋，其他地方完全沒有骨頭。

張瑾笑着舉起了相機，鏡頭對準梅花，「來，道長笑一個？」

「咔嚓」一聲，梅花懷抱嬰兒的影像便存留在了這個世間。

望着顯示屏里的圖像，張瑾眯起了眼睛，微笑調侃道：「道長，若團兒長大以後我給他看這張照片，說你是他的一位姑母，我覺得他多半會信。」

秦蓁瞥了一眼，忍俊不禁，衣袖掩面吃吃而笑。

「小道此去非不歸也，」梅花也沒有生氣，只是無奈搖頭，「更何況，如今有那【輪迴空間】，可隨時往來。」

言罷，他便將嬰兒遞給秦蓁，向兩人拱手施禮。

因為懷抱嬰兒，秦蓁只是微微頷首，張瑾將相機置於桌上，臉上笑容斂去，肅正回禮，而後一拂衣袖，親自送梅花離開張府。

來到門口，兩人再次拱手向對方施禮，這一次卻不再像之前那般隨意。

「保重。」張瑾鄭重說道。

望着他，梅花微微勾起了嘴角，「大神通者，無有不可去往之地。」

轉身拉開駕駛座的門，梅花坐上車后，向站在張府門口的張瑾點頭，擰動鑰匙，在電動機發出一陣微弱的嗡鳴之後，駕駛轎車遠去。

穿過這條幽靜古樸的街道，轎車匯入浩蕩車流當中。

馬車、電動車、蒸汽機車共同行駛在同一條寬闊嶄新的公路上，遠處有一條空中軌道直穿一座高樓的中段。

坐在後座的兩人獃獃望着窗外的景象，儘管她們跟着梅花從歐羅巴來到大曦，來到天都已有月余，可是不管每天起床之後看過多少遍，直到現在，她們依舊還是會感覺到震撼。

八個月前的那場戰鬥幾乎將這座城市打碎，許多人因此喪失了性命，失去了美滿的家庭，但在八個月後的今天，這座城市已經重新恢復了生機與活力，並且變得更加強大，更有凝聚力。

這裏的人們遠比她們想像中的要堅韌許多，當初她們還以為大曦人的精神面貌和意識形態與歐羅巴並沒有多少差別，來到這裏才發現，兩者相差甚遠。

用了大概兩刻鐘，梅花把車開到了藥王堂門前。

當初在歐羅巴與輪迴者們並肩作戰時，梅花便學會了如何駕駛這種車子，眼下他駕駛的這輛七座轎車也是一個輪迴者組織贈送的。

「你等二人還是要坐在車裏等待嗎？」梅花回頭問了一聲。

在擊退無底深淵的入侵之後，梅花遣散了自己那些『追隨者』——她們不過是需要一個安身之所，真正無家可歸，也不想繼續留在這個世界裏的人只有數個。

女法師與女學者點了點頭，她們這次跟梅花出來只是順路購置一些煉金實驗需要用到的器材，那些器材只有中城區的店鋪才有售賣。

器材已經購置完了，就放在後面的箱子裏，而且現在梅花是要與友人告別，她們跟過去的話只會顯得尷尬。

得到確切的回答后，梅花開門下車，走入了忙碌依舊的藥王堂。

可以看見，除了藥王堂本身的醫師和學徒以外，還有一些身着古怪服飾的人也在為病人進行治療。

他們是輪迴者，如今已然成為了藥王谷的『學徒』，他們在向藥王堂的醫師學習的同時，醫師也在學習他們那古怪的『異界醫術』。

嘈雜的聲音傳入耳中，梅花卻不受影響，視線在雜亂的人群里搜索，很快就發現了姜櫻的身影。

這時候，懷抱長刀坐在一旁的辛朝起身向梅花走來。

「要走了？」辛朝順着梅花的視線望去，問道。

梅花點頭，「今日便走，特來道別。」

「去哪？」辛朝又問。

梅花搖頭，淡淡道：「從淵海走，不知去路。」

「哈！」辛朝眼前一亮，忍不住笑了一聲，也是這一個笑聲吸引到了姜櫻的注意力，讓她抬頭看了一眼。

看到站在辛朝身邊的梅花，姜櫻下筆如飛，將手下那張藥方寫完，然後讓其他人來暫替自己，這才起身走向梅花他們。

「去外面說。」姜櫻抬起下巴，一指門外，帶頭走了出去。

在八個月前那場戰鬥之後，幾乎整個天都都翻新了一番，藥王堂也是如此，如今藥王堂與其說是『醫館』，倒不如說是一個『醫院』，因為大門之外便是一個停車場，主體建築也擴展許多。

站在停車場的一個角落，姜櫻看向梅花的眼神頗為複雜，儘管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卻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姜櫻嘴唇翕動，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終只得嘆了口氣，無奈道：「……記得常寫信回來報平安，常聯繫，不然你姐我什麼時候成婚了你都不知道。」

「小道知曉。」梅花乖巧點頭。

答應得挺痛快，可是說不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失去音訊，怎麼也聯繫不上，等到再聯繫上的時候可能就是幾年乃至十幾年後。

藥王谷與扶搖觀世代交好，姜櫻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一門的人都是什麼性子，所以她只能夠一再強調：「要記得，常聯繫！」

「小道記住了。」梅花再次點頭。

看着這對姐弟的互動，辛朝那張冷臉上也禁不住扯起一抹笑意。

有所察覺的姜櫻扭頭瞪了他一眼，輕哼一聲抬腳走了回去，把時間留給梅花和辛朝。

辛朝沉吟片刻，「多保重。」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身為大神通者，梅花沒有什麼地方是不可以去的，與其擔心他，還不如多把心思放在『明天早上吃什麼』上面。

梅花瞥了他一眼，眯起眼睛，唇角微勾，「下次回來之時，小道是否就該稱呼辛兄為『姐夫』了？」

「咳！」辛朝低頭輕咳，卻沒有否認。

想了想，辛朝看向一邊的地面，含糊不清地說道：「可能還需要一些年……」

梅花微笑着，沒說什麼，只是向辛朝拱手一禮。

見此，縱使是辛朝也情不自禁低嘆一聲，然後抱拳回禮，「多加保重，一路順風。」

「多謝。」梅花點頭，轉身離去。

目送那輛車子駛出大門，消失在車流當中，辛朝這才返回藥王堂。

江湖兒女不訴離別，要的就是一個瀟灑恣情，只可惜梅花還要開車，沒辦法與他喝上一杯。

梅花開車向著『修行者協會』駐地駛去，他剛剛與唐碩通過電話，現在唐碩就在那裏，而且還有時間來道個離別。

車子剛開到大門處，唐碩便迎了上來。

他衣衫整潔，臉上卻透出了幾分不正常的疲勞，笑容也有些勉強。

哪怕修行有為，唐碩臉上也顯現出了疲憊之色，可想而知，在此之前他究竟忙碌勞累了多久。

看到他這副模樣，剛剛走下車的梅花心領神會，「又有工作？」

唐碩臉上笑容一滯，「……道長你也知道了。」

他不是『修行者協會』的會長，但玉沅門作為最初幾個加入朝廷的宗門之一，自然會在這個協會裏佔據一席之地。

唐碩身為玉沅門大師兄，欽定的下一代掌門，被派來這個協會作為歷練也非怪事。

他是常務副會長之一，由於協會的副會長大多都是挂名，真正管理協會的是幾個常務和再下一層的管事，他的工作自是繁重無比，能夠抽時間來與梅花見上一面對他來說已經能算是『放鬆』了。

唐碩拱起手，苦笑嘆道：「此去經年，道長多加保重。」

梅花鄭重回禮，道：「還望若固兄也保重好身體。」

唐碩聞言一愣，抬頭獃滯地望着梅花。

在他的印象中，梅花可不會說這種俏皮話。

他嘴巴微動，欲言又止，這時候，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下意識瞥了衣袖一眼，然後又看向梅花，唐碩尷尬地笑了笑。

梅花也回以頷首微笑，「若固兄，告辭。」

「道長，告辭。」

言罷，唐碩一面掏出手機接聽，一邊轉身走回協會大樓，腳步急切。

梅花坐回駕駛座，發動車子開往東城區的港口，玉憐、麥爾祖格他們已經在那裏等待許久了。

新、舊建築在眼前不斷交替，自然風光與繁華街景相得益彰，令人心曠神怡。

當車子開上一座立交橋時，正好有一列空軌從旁側經過，隆隆之聲低沉而響，像是在告訴他們，過了這裏便是離開了中城區。

車子徑直開到了港口，路上沒有停留。

炎熱的風將濃重水汽推來，讓剛下車的兩女登時就出了汗，她們對於大曦的氣候還是不太適應。

梅花把放在後座的旅行箱取出，將車子放了進去，惹來周圍一片好奇的視線。

但也只是好奇，世上修行者數量本就眾多，在隱世宗門和海外仙山加入大曦之後，這種事情已然不足為奇。

帶着兩個追隨者，梅花登上了那艘曾經帶着他們去往過淵海的遊船，這艘船在港口停留了足有三天，今日終於要揚帆啟程。

今日出門之時，梅花就已經交足三日停泊費，如今只要拔錨起航就行。

「呼！」

一個火紅的身影歡叫着，跑到梅花身邊從地上躍起，扒拉着衣衫爬到了他的肩上。

大尾巴順着左肩曲線垂下，修長的身子繞過梅花後頸，把小腦袋靠在另一邊的肩頭。

梅花一邊向船內走去，一邊抬手抓了抓鬥雪下巴，讓這隻小狐狸發出一陣舒服的呼嚕聲。

女法師和女學者拖着旅行箱去往梅花給她們和麥爾祖格準備的實驗室，麥爾祖格已經在那裏等待她們把器材帶回。

「道長，該出發了？」

在駕駛台門外，梅花見到了依靠在船舷上的玉憐，玉憐向他笑了笑，問道。

雖說她是國師指定的『繼承人』，但如今大曦與【輪迴空間】接軌，能夠從那裏得到更為先進的管理知識和理念，她的地位也就變得相當尷尬，索性向皇帝請辭，跟隨梅花去遊覽諸天萬界。

「嗯。」梅花點頭，推開艙門。

在他走入駕駛台的那一刻，能量瞬間填滿遊船的動力系統。

「甲一三二號，你們可以離港了。」港口上的喇叭傳來通知聲，『甲一三二』正是這艘遊船所停泊的泊位編號。

梅花轉頭望向前方，絞機拖動鋼索，將鐵錨飛速從水下抽離，船體微微震動，站在甲板上的食屍鬼與女傭兵便看到了船隻開始緩緩前行。

遊船加入到川流不息的船群當中，順着水流往渤海方向駛去。

目標是淵海，更是諸天萬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