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第十四幕
「玉酒新醅，冬雪初晴。」張瑾坐在一張石凳上，舉著一個酒杯仰望晴空。
「只可惜，時不襯景。」
他仰起頭，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把杯子輕輕放下，籠着手走出那間專屬於自己的小院，當他走出院門的時候，臉上笑容盡去，變得如這冬日一般冰冷。
能讓他回憶過往和休憩的地方只有那個小院，出了那個小院，他便是鎮守申城，抵抗邪魔歪道入侵的『統帥』。
申城，時隔一年，張瑾又回到了這座城市。
這座城市給他帶來了許多回憶，也讓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曾經成為過這座城市的守護者，如今即將再一次成為這座城市的守護者。
就在今日，歐羅巴那邊爆發了一場曠世之戰，據說是有其他宇宙的種族在邪魔歪道的引誘下從歐羅巴那邊入侵了他們這方天地——萬里長城永鎮山河，除了本就依附在中原大地上的洞天福地以外，沒有任何外界的力量可以越過萬里長城的封鎖進入大曦。
之前來到申城的那些輪迴者是一個意外，正常而言，也沒有人或勢力能夠擁有突破萬里長城封鎖，且不讓其發出警報的能力。
那個輪迴空間能做到，據說還是依靠了什麼『空間模組』，隨着那個輪迴空間的毀滅，那『空間模組』也不知道流落到了什麼地方。
若無意外，此後再也沒有人可以突破萬里長城的封鎖，畢竟那個輪迴空間可是集結了一個強大的宇宙帝國的力量，除此之外，在如今與他們大曦合作的那個輪迴空間認知範圍之內，沒有其他人或者輪迴空間擁有突破長城封鎖的能力。
不過多元宇宙還是太廣袤，誰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人或者東西能夠突破長城的守護。
在接觸輪迴者之前，張瑾就已經通過『淵海』認識到了天地遠比他想像中的要廣闊許多的事實，只是輪迴者的出現為他們這個世界打開了新的大門。
「報！」
就在張瑾剛剛離開小院不久，就撞上了一個前來報信的士兵。
「東海方向正有一支艦隊向申城駛來。」
張瑾冷笑了兩聲，和梅花猜測的相差不多，那些邪魔歪道或許自己無法踏入大曦的國土，但他們可以組織一支凡人的軍隊侵擾大曦，吸引大曦的注意力，為歐羅巴的戰爭爭取時間。
如果申城守軍看到了一支艦隊並不代表他們只有一支艦隊，或許還有其他幾支船隊正在向大曦沿海地區駛去。
這些艦隊要做的不是與大曦正面作戰，如果正面作戰的話，他們永遠都沒有勝利的可能，所以只可能是在旁侵擾，以圖分散大曦的注意力，讓大曦不得不把部分精力分出來，用來對付沿海地區的賊寇。
而且估計不只是東部沿海地區，還有西南與莫卧兒帝國相鄰的地區大概也會出現類似的事情。
念此，張瑾便向府外走去，他倒是要去看看那些邪魔歪道能夠玩出什麼花樣來。
近幾十年，大曦與東瀛之間的來往相當密切，主要是有相當一部分的邪門魔宗都逃到了東瀛躲藏起來，為了保證自身不會變成邪魔歪道的傀儡，便有許多『大名』來向大曦請求幫助。
東瀛本土的實力並不算強大，在面對邪魔歪道的侵襲時，難以形成有效的抵抗力量——哪怕他們的敵人已經被大曦重傷，傷到了元氣。
但是，那些所謂的『大名』也只是想要尋求幫助，並不想讓大曦實際控制東瀛，否則的話，與他們成為邪魔歪道的傀儡又有什麼區別？
這就導致東瀛的進一步割裂，哪怕有大曦的幫助，他們也在邪魔歪道面前節節敗退，幾十年過去，邪魔歪道已經掌控了東瀛近半的土地。
這些事情張瑾是知道的，不僅知道，還相當了解。
既然他都知道，那麼朝廷能不清楚嗎？
只因在朝廷眼裏，那些邪魔歪道就算佔據了整個東瀛，也依舊不成氣候，再等一些時日，等到那些『大名』向他們求助的時候，朝廷就能順手接管東瀛。
也是因為這種想法，間接導致了如今這件事的發生。
如果在一開始，那些邪魔歪道還沒恢復元氣之前就把他們全部拍死，就不會有現在這種事情發生。
申城守軍的將軍在皇帝的一紙調令之下，帶着自己的親衛趕赴歐羅巴戰場與入侵他們這方天地的『深淵惡魔』作戰，而張瑾，則是一個『保險』。
在統合了所有情報之後，梅花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的發生，隨即他就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李奇。
為了保險起見，李奇選擇把張瑾派往申城坐鎮。
大曦朝廷上下，除了一些身體條件實在不適合的官員以外，絕大部分官員都是能文能武，文官只要穿上戰袍，便是一位將軍，武官只要戴上烏紗帽，便能在朝堂上與文臣有來有往。
之所以派張瑾前來，是因為他不僅是當屆狀元，自身還具備不錯的實力，有了他的坐鎮，加上申城裏的那門『神機炮』，一直以來都坐鎮於申城的那位大神通者便可以調往其他地方對抗敵人。
張瑾騎上了一匹駿馬，向城外軍營奔去，此時申城街道仍舊熙熙攘攘，哪怕他已經讓人去通知各方，讓其他人知道有一場戰爭即將在東海上爆發。
可是，人們不為所動，做生意的依舊在做生意，玩鬧的仍舊在玩鬧，還有小孩追逐打鬧，從街頭跑到街尾，放眼望去儘是一片祥和景象，哪像是迎接戰爭的樣子？
官民之間默契異常，民眾知道了也不打算做些什麼，官兵更沒打算將他們勸離，因為誰都知道，他們不可能輸掉那場戰爭，更不會漏過任何一個敵人。
所有有關戰爭的氛圍都被濃縮到了街頭小巷，人們激烈討論的言語當中。
朝廷在申城之外另設了軍港，但站在申城的港口上，也能看到茫茫海面上出現了幾艘鋼鐵之船，那幾艘令所有海上男兒都垂涎三尺的鋼鐵軍艦正緩緩駛向東方。
軍營距離申城並不遠，張瑾獨自一人騎馬出城，奔去只用了一刻鐘。
「將軍！」軍營大門前值守的士兵肅然向張瑾行禮，在申城守將離開之後，從皇帝那裏得到了『裨將』身份的張瑾便是這座軍營最高的指揮官。
營外他們可以喊「大人」，在營中，他們必須喊「將軍」。
張瑾向他們頷首，驅馬走入軍營。
儘管他不在軍營，但遇到了這種突發事件，軍隊內部也有相應的規章制度，如今已經有兩艘驅逐艦、兩艘護衛艦從軍港出發，前往東海進行偵查和警告。
若是來者不聽警告，硬是要繼續深入大曦海域，靠近大曦本土，他們便會出動戰列艦對敵人進行毀滅性打擊。
張瑾走入指揮所，看到軍營里的幾個偏將與牙將正圍在一張海圖周圍，便問道：「情況如何？」
他走過去，能看見在那海圖之上，有幾隻小船正在緩緩移動，而在那幾艘小船的前行路線上，一支微縮的艦隊也在逐漸向它們靠近。
海圖上面零星標記着一些島礁，而在海面上，還有一條並不怎麼明顯的虛線標出了大曦海域的範圍。
這個時代的大曦便是海上霸主，海域想要圈多大都是自己說了算，可大曦也只是在保證漁民利益的基礎上對海域進行了圈定，實際上並不怎麼廣闊，甚至相對於龐大的陸上國土還有些窄小。
「如果不出意外，咱們和他們肯定會撞上。」說着，一個偏將扭頭看去，「張將軍，不知您有何看法？」
「我能有什麼看法？」張瑾搖頭笑了笑，「我來這裏又不是為了抓權，只是為了解放那位大神通者，曾經學過的兵法只適用陸戰，對於海戰，我是一竅不通。」
聽到他這番話，其他幾個將軍也都笑了。
之前他們還以為這個空降下來的『狀元郎』一定會把指揮大權抓在自己手裏，還曾因此產生過一些嫌隙。
也是在後來的接觸當中，他們才知道這位狀元郎性情隨和，而且很有自知之明，不懂的事情就會問，實在操作不來就會讓明白人來操作，那點本就不多的嫌隙就此化解。
笑了一會兒，他們又把注意力轉回到那張擺在桌面的海圖上。
「這些東瀛人，是受了魔道修士的控制，才不得不與我們打仗的？」一個偏將指著那支艦隊，向張瑾問道。
「確實如此。」張瑾點了點頭，「他們既沒傻，又沒瘋，幹嘛要來招惹咱們？不過你們大可放心，此次戰鬥不會有魔道修士出現，這支艦隊已經踏入了大曦的海域，那些魔道修士進不來。」
聞言，其他幾個將軍便若有所思。
張瑾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海圖，這一次，他的眼睛裏出現了一些難明之色。
邪魔歪道大都不是傻子，傻子早就被他們的師兄弟生吞活剝，變成其他人成長的食料了。
既然如此，眼下這些驅使東瀛人前來騷擾大曦的邪魔歪道又在想些什麼？
儘管張瑾知道許多邪魔歪道的畢生心愿就是重返大曦，或者說，報仇雪恨。
對於他們而言，重返大曦和報仇雪恨大概是對等關係，畢竟國運將所有邪魔歪道拒之門外，讓他們不得其門而入，若他們想要重返大曦，就必須要破除國運對他們的封鎖。
可是破除國運就意味着朝廷崩潰，民不聊生，當初主持除魔衛道，清洗山河的人便是武宗，是大曦的皇帝。
所以邪魔歪道的仇恨有很大一部分就在『李曦』之上，只要大曦崩潰，皇室死絕，他們的仇恨也就平了大半。
這已經成為了他們的執念，成為了他們的心魔，哪怕過去了幾十年，他們也還是沒能放下，甚至變本加厲，更加仇恨大曦。
然而，無論怎麼說，就算藏身東瀛的邪魔歪道已經佔據了大半個東瀛，可是派出如此巨大的一支隊伍，也足以讓他們傷筋動骨。
歐羅巴那邊的邪魔歪道究竟是付出了什麼許諾，才會讓這些人不惜掏血本的鼎力相助？
這其中定有蹊蹺，或許就連梅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梅花可能對這些邪魔歪道會出手相助有所猜測，可是應該沒有猜到，藏身東瀛的邪魔歪道竟然願意付出這麼多……
張瑾望着海圖，陷入了沉思。
別說是邪魔歪道了，許多人都是無利不起早，歐羅巴那邊的魔道修士究竟付出了什麼？
良久，張瑾忽然從思忖中醒覺，深吸了一口氣，「……誰去確認一下，莫卧兒帝國和安南、暹羅等地是不是也出現了類似的事情？」
他的話讓其他幾個正在低聲交流的將軍停下了話語，扭頭看了過去，看到了張瑾臉上的凝重。
他們面面相覷，然後一個偏將眉頭一皺，轉身走出指揮所，「我去問問。」
張瑾來到這裏也有了一段時間，他的聰明是有目共睹的，定不會無的放矢。
既然他在這種時候問出了這種問題，那麼恐怕，那些事情與他們眼下正要面對的事件或許有所聯繫。
張瑾凝望着海圖，兩支艦隊已經靠近，若是在船上，他們應該能夠看清楚對方，可是，那些來自東瀛的船隻還在繼續前進，沒有停下。
「『天光』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吧？」張瑾向其他將軍問道，『天光』就是申城軍區的那艘戰列艦的名字。
一個牙將點點頭，忍不住勾起嘴角，「隨時可以出發。」
「那就讓『天光』出發吧。」張瑾瞥了一眼海圖，「已經打起來了。」
其他幾個將軍再無顧忌，當即笑了起來。
誰都看懂了那是怎麼一回事，雖然現在他們派出去的艦隊還沒傳回消息，但他們都知道，這一仗肯定會打起來，現在更是已經打了起來，他們只是在等張瑾下令而已。
戰列艦需要一個將軍坐鎮，剛才回話的牙將向張瑾肅正行禮，邁著歡快的腳步走出指揮所。
這時候，先前出去詢問消息的偏將也回來了，帶回來了一個不怎麼好的消息——
「張將軍，就像您說的那樣，還真是！邊疆地區都打起來了！」
張瑾嘴唇緊抿，沉重點頭。
環視了一眼在場的幾個將軍，他說道：「我還有些事情要與陛下報告，先行離去了。」
言罷，沒有再說什麼，也沒等他們回答，快步離去。
若無意外，情況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