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第五幕

一個、兩個、三個……

隨着梅花逐漸與『兄弟會』進行接觸，他心中的那個想法也逐漸明確。

如今他已經不在法蘭西境內，畢竟『兄弟會』是在整個歐羅巴掀起了動亂，而且一個國家境內也不會有太多沒落到能夠被『兄弟會』輕易攻下的領地。

『兄弟會』主打的便是平易近人，他們要向世人展示，哪怕只是『普通人』，也能反抗貴族。

貴族們聯合封鎖了消息，卻不想有內鬼，他們根本不知道『兄弟會』本就是一群覬覦著其他人性命身家的貴族搞出來的東西——即便這個組織歸根結底還是那些邪魔歪道糾集起來的，可也有那個貴族聯盟的一部分功勞。

若非那個貴族聯盟，『兄弟會』從哪可以拿到如此數量之多的精良武器？

貴族們調查得沒有他那麼深刻，或許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調查清楚這件事情，在『兄弟會』攻下了幾個領地，並且在歐羅巴大陸掀起潮流之後，那些貴族可能就意識到了這是一個『機會』。

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如果不能好好利用，那簡直是辜負了他們長輩的諄諄教導。

因為貴族各懷鬼胎，所以局勢才發展到了如今這般模樣，如果不是他們之間相互拖累，事情應該早就解決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貴族的這種貪婪，才讓梅花有時間查明這一系列事件背後的真相。

這些事情的背後，『兄弟會』的背後果然不是魔鬼，而是他一直在追查的那些邪魔歪道。

只是現在他還有些弄不太明白邪魔歪道想要做些什麼，如果他們真的想用『兄弟會』來佔領整個歐羅巴的話，那麼『兄弟會』的勢力未免也太弱了一些，而且宣揚是神靈讓人們懶惰，只會讓他們與整個歐羅巴為敵。

或許『兄弟會』只是他們用來吸人眼球的靶子，實際上還有別的計劃……

梅花不知道，也許他有機會知道，也有可能沒機會知道，對此他無所謂，他只是不想讓那些邪魔歪道為禍蒼生。

「因為你近些日子的所作所為，現在已經有人在『質疑』你了。」月神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梅花不為所動。

他早就看出來了，之前在歐羅巴各地為他傳唱的那些吟遊詩人本身也是那些邪魔歪道的計劃中的一部分，他們要利用他來引出『兄弟會』，如今他已經沒有了這方面的利用價值，就算丟掉也無所謂。

只是現在看來，他們似乎還要繼續利用他，大概他還有其他方面的利用價值……

對於這件事，月神也只是淺談則止，因為祂知道梅花不會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就算名聲再壞，他也還是會一直堅持自己的意志和信念。

「除了『兄弟會』之外，大陸也開始出現了一些受到他們理念影響而奮起反抗的反抗者，只是他們沒有計劃，也沒有力量，最終的結局也不過是被貴族剿滅……」

就像是當初為人類盜取『火種』的普羅米修斯，如今『兄弟會』似乎也扮演了類似的角色，讓反抗的火焰在歐羅巴大陸上熊熊燃燒。

梅花突然說道：「他們想要拉你們下場，然後，藉機割裂你們的教會與立場，再強行把你們分成兩個陣營，相互對立，以此讓歐羅巴徹底陷入戰亂。」

月神的聲音戛然而止，祂因梅花的話語而陷入沉思。

如果是這麼想的話，『他們』似乎還真的能夠做到這一點。

「因為你們愛惜自己的名聲，不願意親自下場解決這件事情，作為歐羅巴大陸的終極力量，他們不可能讓你們在旁圍觀，等到事件將近結束之際再出來收割一切。」說着，梅花垂下眼帘，看不出悲喜，「只要你們還沒下場，他們就需要提防你們，可如果你們也身入局中，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注視之下，他們就不會再擔心防備什麼，可以放心施展自己的計劃。」

頓了頓，梅花又說道：「或許在你們看來會有些不可思議，由於文化影響，我們大曦人在做事的時候大多都能夠同心協力的合作，等到事情結束之後再進行利益分配，而不會在事情尚未開始或進行時，便貪得無厭的爭權奪利。

「哪怕各懷鬼胎，也不會在沒有見到切實利益之前就你爭我搶，因為那樣只會導致功虧一簣。

「因此，你們最好不要把僥倖因素帶入到思考針對他們的對策當中，既然他們把計劃設置得如此宏大，那麼他們恐怕早就做好了相應的準備——他們想要重返大曦，這是他們的終極目標，如今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這個目標。」

相比較月神，梅花更加了解那些邪魔歪道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哪怕月神對大曦文化足夠了解，可是真正核心的一些東西，也只有從小在這種文化熏陶之下成長的人才能了解到。

這種東西叫做『文化內核』，就像是梅花無法理解歐羅巴文化的『二元對立』一樣，歐羅巴人，哪怕是月神這樣的神靈，恐怕也很難理解什麼是『中庸之道』。

畢竟他們是在世界觀塑造完成之後才接觸到了這些東西，想要讓他們理解這些東西，除非把他們的世界觀打破然後重塑。

邪門魔宗之間不可能沒有矛盾，可是他們又能在同一個目標面前把矛盾放下，這是因為他們擁有共同利益，但和歐羅巴人不一樣的是，他們會在做事的時候通力合作，哪怕相互之間有着血海深仇。

可以說他們是心思深沉，也可以說他們彆扭，但梅花認為，『挑撥離間』對於那些邪魔歪道可能並沒有用。

然而，邪魔歪道對於神靈的挑撥離間，卻可能正在起作用。

理清了思緒，梅花睜開雙眼，深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去找那個當初讓你把情報傳遞給小道的那些人，在那些人里，定然有其中一環出了問題——可能並非你的人出了問題，只是邪魔歪道利用他們讓你把那個消息傳遞給了小道，在他們身上或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兄弟會』在歐羅巴各地起事，唯獨梅花第一次遭遇的那支隊伍沒有半點問題，他們把他拖在了那裏整整兩天的時間。

這些時間，足夠邪魔歪道做出一些佈置。

那是那些邪魔歪道故意讓他發現的——通過一些『巧合』，把消息傳遞到了月神教會手中，再讓月神把消息告訴他，利用他的一身俠氣，認準了他一定會前往那個領地，然後把他拖在了那裏。

那個領地中所有的『兄弟會』成員都是在最近半年內招募的，可想而知，邪魔歪道早就有了利用他的計劃。

『兄弟會』早就成立，只是一直分散在各個組織和勢力當中，存在實體，卻無名號，自然查無可查。

邪魔歪道和那個貴族聯盟早就有所合作，只是因為他的到來，讓他們改變了自己的一些計劃。

所以在半年前，他們組建起了『兄弟會』，而這個組織只是他們為了掩人耳目佈下的一個棋子，一切都是為了之後的計劃做準備。

從他踏入歐羅巴的時候開始，他就進入了邪魔歪道的視線當中，甚至在那之前，當他還在奧斯曼帝國行俠仗義，乃至剛剛離開大曦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注意到了他。

踏入歐羅巴之後，他遇到的那些事情恐怕都在邪魔歪道的掌控當中——除了那些輪迴者引發的『邪靈復甦』事件以外。

他被他們算計的時間可能要早上好久，不僅僅只是在巴黎被他們算計，恐怕就連與捕奴隊相遇，救下那些可憐的女子，也是在他們的計劃之中，是計劃的一部分。

甚至於，眼下他發現他們的意圖，都在他們的計劃當中！

不然也無法解釋，為何他們計劃明明那般精妙，卻偏偏出現了如此巨大的一個漏洞讓他察覺到了這一切。

因為他做事向來都是直來直去，從不會隱藏自己的意圖，不會偽裝自己的情緒，所以很容易就會被利用。

梅花知道自己的缺點，但他不會去改。

人生在世，他已然成為大神通者，站在了人間的頂端，若是還不能說真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他又何必來這人間走一遭？

那些邪魔歪道能夠得到那些『造反』相關的知識，而且在至少半年以前就已經開始針對他作出了一系列計劃，恐怕他們在大曦內存在眼線，並且能夠接觸到較為高層的信息。

梅花很有自知之明，他之前做的很多事情，平民百姓大多都不知曉，既然如此，又如何能去了解他的性格和行事方式？

「然後，小道還需要閣下幫一個小忙。」梅花提起旅行箱，一邊向前走去，一邊說道。

「什麼忙？」月神一心二用，在給信徒下令徹查的同時，也在與梅花交流。

梅花面色淡漠，看不出情緒，「還請閣下替小道去大曦問陛下一句——『楚王先前可還受國運庇護？』」

月神微微一愣，只為了這麼一句話？

祂是一個神靈，不是一個信使，梅花也很清楚這件事，一直以來也很尊重祂，不可能只為了一個簡簡單單的問題就讓祂迢迢萬里去問詢。

「……好。」月神答應了下來，梅花不是那種會隨意戲耍他人的人，如今他要祂幫一個小忙，今後他會償還。

如果人情欠得越來越多，到時候讓他和自己生一個孩子，恐怕他不會再拒絕。

看到梅花向某個方向堅定走去，月神心念一動，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小道去掀桌子。」梅花淡然回答。

智斗他不是對手，做得越多錯得越多，既然如此，那他乾脆就去把桌子給掀了，看那些邪魔歪道還能如何。

他是大神通者，人世絕巔。

…………

「月神閣下，您好，請坐。」

李奇臉上帶着禮貌性的笑容，讓月神的化身在他對面坐下。

因為萬里長城的存在，月神無法直接越入大曦境內，只能派遣一個化身前往天都，與大曦皇帝當面交談。

不過祂並不在意這種事，相反，祂付出越多，梅花就會償還更多，祂樂意之至。

寒暄一番過後，李奇請月神吃了一些甜點，在拿起茶水飲用之時，適時問道：「不知您此次來此，又是為何？」

看得出來，月神這一次並不怎麼着急，所以他也沒有敬而遠之，就當祂是來串門的一個朋友，表現出了親和的模樣，然後詢問也是隨口一問。

和歐羅巴的神靈拉近關係對大曦有些許好處，但好處不大，不足以讓李奇這位皇帝特意接待。

只是月神不大可能是為了自己而來，大概是被梅花託付，這才來到了大曦。

大曦欠了梅花一個天大的人情，如果是為了梅花，李奇可以暫時放下手裏的工作，償還這個人情。

月神輕抿杯中紅茶，大曦人不喝這種東西，只有歐羅巴人才會喝，可以見得李奇確實遵守了承諾，以禮相待。

喝了一口茶，祂就放下茶杯，嚴肅道：「這一次，也是梅道長讓我前來，只是這一次不是尋求幫助，而是為了問一個問題。」

李奇愣了一下，只是為了問一個問題？

隨即，他臉上又展露笑容，「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只要不是機密，朕定然知無不言。」

月神嘴角微抿，「梅道長他讓我向您提問——楚王先前可還受國運庇護？」

「皇叔……」李奇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

沉默了許久，臉上的笑容也消退，他才垂下眼帘，嘆息道：「皇叔先前確受國運庇護。」

這本來是一個秘密，他本想要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可是梅花也不會無緣無故問這種問題。

「感謝您的招待。」月神微笑起身，恭敬行禮。

李奇也站起身來，眼神複雜地看着祂，抬手回禮。

月神的身影眨眼消失在李奇面前，消息在下一刻也傳到了梅花耳中。

「小道已知曉。」梅花點了點頭，「月神閣下，感謝您的幫助。」

然後，他就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向了前方城鎮。

也許，他『掀桌子』也在那些邪魔歪道的計劃之中，但他無所謂，他認為自己所做之事乃是正確的就足夠了。

梅花乘風而起，殺向了伯尼特子爵的盟友之一，他要讓那個貴族聯盟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