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弒神』

梅花的步伐緩慢，可是狂風暴雪都無法阻擋他的腳步。

他現在已經變成了懸在巴黎部分貴族腦袋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都有可能會落下，而且這個時間正在逐漸接近。

科爾斯家發生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街道，即便在這暴風雪之中，貴族們的消息也依舊靈通。

他們擁有的財富能讓他們擁有許多普通人無法得到的東西，比如說魔法物品。

不只有那些上了梅花必殺名單的貴族，巴黎上下所有貴族都在關注梅花和他所做的事情。

在科爾斯家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們很快就接到了消息，然後，那些深知自己不可能躲過梅花『點名』的貴族就開始感到恐懼。

明明他們都已經向林淼寄出了求救信，為什麼林淼還沒有來他們這裏？為什麼受罪的偏偏是他們而不是其他人？

「那個該死的大曦人！我可是伯爵，我花了那麼多錢，為什麼我會被排在後面？！」一個伯爵在自己家中怒罵，房間里坐着他的三個兒子，他們同樣面帶驚恐，瞋目切齒。

他們四個對梅花充滿了恐懼，但又無法把這種恐懼發泄出去，所以，恐懼就部分轉化成了對林淼的憤怒。

這時候，遠處又傳來了一個爆炸聲，伯爵的怒罵便戛然而止。

近了！又近了！

剛才那是第二個爆炸聲，距離第一個出現在科爾斯家的爆炸聲，那個爆炸聲距離他們家更近了。

那個大曦來的魔王似乎正在向著他們家的方向走來，是因為他們這邊有四個人嗎？

「商人……對，商人！」

伯爵的二兒子忽然叫了起來，他想起了梅花昨天早上做的事情。

「父親，那個惡魔不是只殺我們貴族，商人也在他的狩獵範圍裏面啊！」伯爵次子興奮得鼻尖的痘瘡都發紅起來，「我們，我們讓那些賤民去送死，去換那個惡魔的肢體，再聯繫其他人，就能殺了他啊！

「他可是半神！他可是半神！」伯爵次子在父親和兩個兄弟目瞪口呆地注視下手舞足蹈，「而且他還那麼強大，殺了他一定能夠得到很多寶物！這些東西難道還不能吸引殺手嗎？黑巫師也一定會對他的身體和靈魂感興趣吧？還有，還有魔鬼和惡魔，還有其他位面的東西，難道他們不會覬覦那個傢伙嗎？！」

他幾乎是在尖叫，那瘋瘋癲癲的樣子沒有半點貴族應有的優雅，可是伯爵沒有怪罪他，兩個兄弟也沒有趁機攻擊他。

「真是一個好主意！」伯爵長子激動地拍了拍自己這個的弟弟，三子也在用驚喜的眼神看待自己的這位兄長。

伯爵二話不說抄起了放在桌上的魔法道具，他要把這個絕佳的主意告訴其他現在和他一樣處境的貴族，他們要聯合起來——就像是史詩里的英雄一樣——只有聯合起來，才能戰勝那個『魔王』！

負責幫他們刺探消息的公會會把這個消息傳遞給其他人的，他們現在只需要耐心等待回應。

不過伯爵相信，其他人一定會同意這個做法，因為現在他們已經沒有退路，只能拚死一搏。

消息傳到了巴黎的地下公會中，以這個節點為跳轉，信息以極快的速度傳入了各家貴族耳中。

遠處響起的爆炸聲與暴風雪的咆哮融為一體，震懾着他們的心靈，敲響在他們心裏的轟鳴催促着他們儘快做下決定。

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們膽敢向一個強大無比的半神出手，哪怕這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值得的！

「……你們要我去送死？」多納托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這個渾身被黑衣包裹的男人。

「艾力斯家、科莫爾家和德烏琉蒙家願向陛下舉薦你的兒子，讓你的兒子成為貴族，同時，尼克瑟家會『贈予』你的兒子兩座伐木場。」黑衣男人笑了兩聲，「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會一口答應下來，這些東西是你做一輩子生意都換不來的。」

『生命』和『利益』被擺上了內心的天平，只用了幾秒鐘，多納托就下定了決心。

他黑著臉，抿著嘴唇，用力點了下頭。

他不可能拒絕，也不敢拒絕。

聽到這個回答，黑衣男人便笑了起來，「多納托會長，請吧，我們已經為您準備好了馬車。」

在接到消息之後，他們就開始做準備，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那些貴族願意付出『相應』的代價。

不只有貴族才會產生慾望，商人也會，而且相比較貴族，他們大多都是平民出身，有時候會比貴族更加貪婪。

這些商人也是梅花的目標，既然如此，能不能用這些人的性命去換取梅花的一部分身體？

據他們的觀察，梅花並不在意他們的性命，在用他們的性命和那些被他們囚禁起來的女奴去換取他的部分身體的交易中，『他們的性命』只是附屬品，梅花更加關注那些女奴。

這個答案讓貴族們既憤怒，又慶幸，在梅花眼中，那些奴隸的價值竟然比他們還高，但也正是因為梅花這麼看待，他們才能不用付出自己的性命。

「現在他還在巴黎內，我直接逃，直接逃……」

有貴族試圖與梅花對抗，自然也有不敢與之相抗，早就被嚇破了膽子的貴族。

被梅花盯上的貴族只是巴黎貴族的一部分，但這一部分又會牽連出許多貴族。

如果是在之前，他們還不能幫上什麼忙，可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際，這些貴族就能爆發出強大力量，彌補那些不敢與梅花對抗的貴族留下的空缺。

有幾個貴族，他們既在梅花的必殺名單上，又居住在郊外莊園，如今梅花在城內活動，給了他們逃亡的機會。

漫步在空無一人的街道，梅花忽而瞥向遠方，抬手一揮，便不再理會。

那些試圖趁機逃離巴黎的貴族在他們的侍從和家人眼前被從天而降的風暴碾成了肉糜，原本他們還滿懷激動和興奮，暢想着逃離巴黎之後要怎麼慶祝自己死裏逃生，絲毫沒有想過，梅花不會一直只待在巴黎。

實際上，就算他們想過了也沒有用，他們註定逃不出這座城市。

從梅花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開始，從他們放縱自己的時候開始，從他們接觸到那件事的時候開始，他們的命運就已經註定。

所以，他們死了，很快，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巴黎。

人人都在幸災樂禍，臨陣脫逃，用同伴的性命換取自己逃生機會的懦夫無論在哪裏都不受人待見。

但他們不會表現出來，因為那些死了人的家族為了復仇，加入到了他們的隊列當中。

這時候，梅花又來到了一個宅邸門前，驚訝見到，一個體態豐腴的婦人佇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閣下，閣下，請您放過我家老爺吧！」看到梅花之後，那個婦人便淚眼欲滴地撲了上來，抓住了梅花的手臂，「老爺他只買過我一個人，他當初也只是想要合群！請您放過他吧，我已經失去了父母和孩子，不能再失去他了……」

梅花輕輕吸了一口氣，從這個婦人的言語中，他已經了解了事情原委，她也是受害者，只是她較為幸運，遇到了一個好貴族。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伴隨着梅花聲音落下，站在婦人身後，滿面悲愴忽然展露驚喜之色的貴族右手驟然炸開，劇烈的疼痛突如其來，讓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暈厥過去。

梅花輕輕撥開了婦人的雙手，「去幫他包紮吧，失血過多的話，還是會死人的。」

言罷，他轉身離去，稍微加快了腳步，下一家，就是艾力斯家了。

然後，他就聽到了馬蹄踩踏大地，車輪滾動的聲音紛亂響起。

抬頭望去，梅花看到一支車隊撞穿了雪暴，頂着寒風向他奔來。

他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著艾力斯家走去。

「等等！等等！」

駕車的車夫連聲叫喊，聽到了他的呼喚，梅花才停下腳步。

車夫帶着整支車隊來到了梅花身邊，望着他，顫聲問道：「閣下，您，您之前說的那個交易的事情……現在還願意做嗎？」

梅花眼睛一掃，這支車隊有四輛馬車，為了對付他，那些貴族已經聯合起來了。

「自然。」梅花微微頷首。

聞言，車夫鬆了口氣，回手敲了敲身後擋板，「多納托會長，您聽到了吧？」

車廂里的人沉默了很久，久到車夫都擔心他是不是後悔了的程度。

車廂的門被打開，多納托從裏面走了出來，向梅花恭敬彎腰，道：「閣下，我願以我的性命和那八個女奴來換取您的右手！」

梅花深深看了多納托一眼，然後，那顆腦袋砰然炸開，同時炸開的還有那個笑容滿面的車夫的頭顱。

以及，他自己的右臂。

右臂炸開之時，梅花的眉頭皺了皺，轉頭看向那三個被嚇得渾身僵硬的車夫。

「還請三位幫小道把她們送往卡西亞公爵的莊園，務動歹心，小道會一直注視你們。」

吩咐完后，梅花便繼續向艾力斯家族的宅邸走去，在他經過身邊的時候，三個車夫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在他消失之後，他們立即揮動韁繩，駕駛馬車向卡西亞公爵位於城外的莊園狂奔而去。

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盜賊公會納入眼中，而當一條條消息通過特殊渠道傳入了關注此事的貴族們耳朵里，他們當即興奮雀躍，並自豪地向親眷宣佈——他們即將『弒神』。

梅花表現出來的力量足以與神靈媲美，遠超絕大部分低位神和中位神，足以被稱之為『地上之神』。

他們慶幸梅花的愚蠢和固執，如果不是梅花自己非要遵循那個承諾，他們恐怕只能坐以待斃，別無他法。

可是，誰讓那個傢伙那麼愚蠢？

因為他的愚蠢，他們即將完成弒神的壯舉，這將會成為他們向子孫、對手炫耀的功績！

他們將作為運用了『智慧』去弒神的英雄成為歷史，把自己的名字銘刻在未來所有人的心中！

艾力斯家族，沒有……

失去了雙臂的梅花從那個哭嚎聲不止的宅邸中走出，沒有人敢對他展露出仇恨，但他知道，那些人心中對自己飽含仇恨。

剛剛離開那個宅邸，就又有一隊馬車駛來，又有一個商人從為首的那輛馬車走下。

「閣下，我願以自己的性命和那六個奴隸換取您的一部分軀體！」

他的頭顱和梅花的左腿一起爆開了。

如果只有一個『商人』的分量還不夠，那麼再加上幾個奴隸，梅花絕對不會拒絕！

梅花繼續前進，貴族們卻在舉杯歡慶，儘管能和他們一起慶祝的人只有他們的家人。

他們痛飲美酒，將血與汗，以及先祖的榮耀一同灌入腹中。

梅花敲開了一個貴族宅邸的大門，為他開門的就是那個貴族自己，他手裏捧著一個酒杯，站在門後向梅花發出邀請，「我會在地獄里等待你與我暢飲！」

隨即，他身首異位，猙獰的仇恨凝固在了臉上。

梅花面不改色，讓風雪托著自己，向下一個宅邸前進。

「閣下，我願以自己的性命與那四個奴隸換取您的一部分身軀！」

高喊這句話的人與梅花的右腿一同消失。

貴族們已經開始了狂歡，興奮一直衝擊着他們的腦袋，讓他們將表面的優雅撕得七零八落。

【曙光就在眼前，黎明相距不遠！】他們高喊著，直接從絕望過度到了亢奮。

在這之後，被梅花找上門的貴族都不再躲藏，他們盛裝打扮，像是要去參加一場慶功宴似的，面對梅花也輕描淡寫或趾高氣昂。

但這並不妨礙梅花取下他們的腦袋。

林淼也在爭分奪秒地拯救貴族，雖然被梅花找上門時，他們已經能慷慨赴死，但如果能不死的話，他們也不希望自己死去。

更何況，事情已經吩咐了下去，只要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就足夠了，不需要他們親自操作。

林淼發現，梅花的行動路線偏離了茲寇琉家，按照他們一開始約定的暗號，這意味着他並沒有在艾力斯家的宅邸發現任何證據。

在讓人將眼前這個貴族帶去監獄之後，林淼就讓車隊繼續出發，這時候隊伍里的人已經很疲憊了，他們昨天工作了一整天，今天上午也在馬不停蹄地工作，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有些撐不住了。

「你們先回去吧，會有人來接替你們的工作。」林淼讓士兵和稅務官下令回去休息，現在他在做什麼已經很『明白』了，那些貴族願意借兵給自己，甚至願意自己跑去監獄那邊。

讓他們回去休息之後，林淼便獨自一人騎馬趕往了下一家貴族那裏，反正現在他與梅花也『撕破了臉』，無論怎麼做都不出格。

他在拯救貴族，也在為他們『爭取時間』。

「閣下，我願以自己的性命和那四個奴隸換取……」

梅花的雙眼爆開了。

「閣下，我願以自己的性命……」

梅花的舌頭被扯出來，齊根斬斷。

「閣下……」

梅花的雙耳噴出了血柱。

「閣下……」

「閣下……」

「閣下……」

腎臟、肝臟、胃部，接連被扯出體外，化作齏粉。

又一隊馬車來到了梅花身邊，坐在車廂里的幾個女子驚恐無比地望着窗外，她們看着那個身上滿是血跡，已然千瘡百孔的『美人』——她們竟然從那個人的身上看出了一種殘缺的美感！

梅花幾乎飛遍整個巴黎，無論是男是女，有沒有爵位，居住在城內還是城外，只要沒有被林淼抓入監獄，上了他那張必殺名單的貴族大都已經死亡，只剩下了一個茲寇琉家。

這一次，走下馬車的是一個年輕人，他臉色陰沉，看到梅花之後，躬身施禮，「閣下，我願以自己的性命和那幾個女性換取……」

他深吸一口氣，攥緊雙拳，怒吼道：「——所有參與到這種貿易當中的貴族死亡！」

【……好。】

下一刻，陰影之下隱藏已久的利刃刺出，身披鎧甲的龍騎士破開雲層，從天而降。

四周空氣中魔力陡然激蕩，怒吼聲伴隨着一道從遠處襲來的身影撕裂大氣，撞入梅花的感知當中。

強大的意志在遠方綻放，好似一頭下山猛虎，威壓人世。

而梅花，在狂風暴雪之中，睜開了雙眼。

看到了，那個年輕人被爆炸撕碎的身軀。

他的臉上，還殘留着暢快的笑容。

「梅！！！花！！！」

林淼的怒吼在遠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