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尋找(下)

第305章 尋找(下)

「……你在成為神靈之後,有認真看過這片土地嗎?」梅花望着愛情女神,眼裏滿是失望。

愛情女神張口欲言,卻被梅花用言語壓了回去,「如今歐羅巴的局勢是平衡的沒錯,據說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大規模戰爭出現了,曾經小道也認為不要隨意去觸碰這些東西,這些東西太麻煩,可是後來,『那件事』改變了小道的想法。

「小道曾以一葉障目,假裝看不到此地民間疾苦,然而,假裝終究是假裝,小道沒有瞎,沒有聾。」

愛情女神注視着梅花,梅花也同樣在注視祂。

「貴族沒有敬畏,所以肆意妄為,在自己的領地內,他們就是至高無上的國王,『過得不錯』只是倖存者偏差,苦難才是普遍存在的事實。

「自古以來,歐羅巴有多少次農民試圖起義?儘管在你們的歷史中,那些『起義』始終都只是『暴亂』,可農民是這世界上最能忍受的一個群體,他們為何會起義,難道你就真的不明白嗎?」

愛情女神啞口無言,祂怎麼可能不明白?

不只是祂明白,所有人都明白,事實不像貴族們所述的那般,是那些『暴民』被魔鬼蠱惑,迷失了自己的心靈,而是他們真的被逼得活不下去了。

「有人藉著小道的名號發起叛亂,在小道眼裏,算不得壞事,只是小道不認為他們能一直壓制自己的慾望,如果沒有正確的引導,他們最終只會以失敗告終。」說着,梅花又轉過頭去,看向了遠處那個宅邸,「小道說的『處理』,並不是把他們解決掉,而是要教導他們,該如何正確的造反。」

愛情女神瞪大了眼睛,祂好像突然明白了,或許梅花一直在等待這一天的到來——從他打破歐羅巴的『規則』,開始殺戮貴族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似乎猜到了愛情女神在想些什麼,梅花頭也沒回,淡淡道:「如果新的統治者又墮落了怎麼辦?難道要小道再來一趟歐羅巴,再給他們來一次大清洗嗎?」

造反這種事,大曦人再熟悉不過,他們都是把這種事情記錄在史書上,一代代傳承下來的。

過往不管失敗還是成功的例子都會成為後來者的經驗,吸收了這些經驗之後,他們就能夠變得更加強大。

因為就連國家治理都能用到這些經驗,所以這些東西的傳承一直沒有斷絕,到了近些年,甚至還開放給了平民百姓觀看、學習。

因此,梅花懂得該怎麼造反,知道農民起義通常會遇到什麼問題,又該如何解決。

愛情女神面色複雜地看着梅花,嘆息道:「我曾以為,你是一個好人。」

聞言,梅花就忍不住搖頭,「小道向來只做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在你們眼中,小道或許悲天憫人,然則,小道只是在以自身的想法來改造人世與世人。

「善惡與否,一切皆由世人評判,對世人有利,那便是善,對世人有害,那便是惡,所以小道不會做『善事』,只做自身認為正確之事。」

愛情女神不禁為之默然,祂也沒想到,梅花對於自身的了解竟然這麼深刻。

「在你眼中,如今小道所做之事打破了歐羅巴的規矩,會讓此地陷入混亂,然而,完全的秩序就真的那麼好嗎?」梅花抬起右手,指向周圍,「如果不是林淼到來,一個冬天下來,這座城市會凍死多少人?你們教會只會收容自己的信徒,甚至就連那些生計困難的信徒都不會收容,只想要得到他們的信仰,而不願意付出。可是,你們都已經算不錯了,那些貴族又如何?

「這就是你所說的秩序——無情無義,容不下半點希望。」

沉默良久,愛情女神搖頭嘆息,隨後隱消在虛空中。

他們真的不懂這些事情嗎?如果他們不懂的話,他們又是如何穩固階級?

察覺到愛情女神離開,梅花沒有回頭張望,他將自己的目光凝聚在遠處那座宅邸上,那是蘇巴安科羅家族的宅邸。

林淼的隊伍已經出現在了街道的另一端,蘇巴安科羅家族的人早就翹首以待。

梅花沒有隱藏自己的影蹤,他知道有人在盯着自己,那些視線估計是來自定居在巴黎,或者被那些貴族邀請來的強者。

他們或許自認為很隱蔽,但身為一個比他們更強的強者,梅花又怎麼可能會注意不到他們的關注?

只是他懶得理會罷了。

看着林淼的隊伍來到了蘇巴安科羅家的宅邸大門前,用搜查令敲開了那扇門扉,梅花依舊沒有行動。

他沒有刻意製造與林淼之間的衝突,那些邪魔歪道和他們一樣,也是來自大曦,短短几十年的時間,還不足以讓他們上一代的人死絕,若他和林淼只是假意爭吵的話,絕無可能瞞過他們。

只有什麼都不說,用行動來證明他與林淼他們之間的不合,才能讓那些邪魔歪道放鬆警惕。

蘇巴安科羅家是他和林淼的第一個懷疑對象,只是他們的懷疑對象當中,有很多都不在梅花的必殺名單上,林淼自然不可能對他們動手。

既被他們懷疑與邪門魔宗有聯繫,又在梅花的必殺名單上的貴族,只有三家。

蘇巴安科羅家、艾力斯家,以及茲寇琉家。

這三個家族的相同點就是突然發跡,而且發跡時間都在近三十年,其中有從沒落中復甦的,比如蘇巴安科羅家,也有找到了什麼寶貴事物,用其換取了一個爵位的,其他兩個家族就是如此。

在近幾十年的歐羅巴,這類事情時常會發生,便有人稱這是歐羅巴的黃金時代。

然而,這只是他們的一個錯覺,實際上歐羅巴的血祭、綁架、暗殺等事件在近幾十年呈倍數增長,這是之前林淼在反應過來后親自去查詢過的。

不說別的地方,近些年法蘭西乃至巴黎內,此類事件頻頻發生,一個家族或商會內部的權力更替尤其頻繁,只是把這些事件放到了幾十年的時間長度里,才讓人們沒有察覺。

而在幾十年之後的現在,人們更是已經對這些事情習以為常,就算短時間內連續發生多起,也只會略感驚訝,而不會因此生疑。

就像是近幾十年才在歐羅巴盛行起來的『女奴貿易』,他們愈發肆無忌憚的原因,恐怕就是因為他們沒有一次性觸及底線,而是一步步突破界限,讓歐羅巴的人產生了慣性,讓歐羅巴的貴族習慣了與他們進行交易。

邪門魔宗看上去似乎沒有參與到歐羅巴近幾十年的歷史當中,可是在許多記錄里,都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證明他們隱藏在幕後,暗中引導事件發展和歷史走向。

如果那那些家族和商會與他們有聯繫的話,那麼,這些家族和商會就是他們用來影響局勢的棋子。

如果只有他們自己,想要與教會勢力合作大概率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有一個中間人,掩蓋他們的身份,他們與歐羅巴的神靈就能聯起手來。

梅花不同於林淼,無有瑣事纏身,邪魔歪道或許能蒙蔽林淼,卻不可能蒙蔽他。

他進入巴黎也有一些天了,這些時間足夠他認識到此地的邪魔歪道潛藏起來的事實,所以今天他出現在了這裏,遠遠窺視蘇巴安科羅家。

林淼在他窺視蘇巴安科羅家的時候帶隊搜查這裏只是一個『巧合』,一個無人能看穿真偽的巧合。

注視着那處宅邸,看着林淼的人將那個宅邸弄得雞飛狗跳,梅花忽然邁前一步,乍然消失在塔樓頂。

那些暗中盯梢梅花的人紛紛驚惶,慌忙尋找梅花的身影,並警惕注意周圍事物,生怕那位半神突然在自己身邊出現。

只有少數幾人才注意到,梅花出現在了與蘇巴安科羅家宅相隔了幾間宅邸的貴族宅邸門前,抬起那隻僅剩的手臂叩響了那扇門扉。

他們眼帶驚懼,因為自身就躲在這條街道中。

想要移開視線,但又不敢。

這麼近的距離,那位半神肯定能注意到他們,可是又害怕剛剛移開視線,那位半神就出現在自己身邊,一劍削掉自己腦袋。

他們之前甚至都沒看清那位半神究竟是用了法術,或者只是單純速度快到了就連他們都看不清的程度,從那座塔樓頂來到了那家宅邸門前。

「誰?是林淼大人嗎?」

一個面上滿是喜色的老人拉開大門,待看清來者面容之後,笑容便凝滯在了臉上。

「小道梅花。」

門外風雪大作,空蕩蕩的衣袖隨風亂舞,梅花面無表情打了個稽首,淡然聲音如轟然響雷,響徹整個科爾斯家的宅邸。

「前來取你家主人性命。」

老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梅花抬手緩緩一推,阻擋在前方的事物,無論是傢具、裝飾,還是牆壁,全然破碎。

木茬和石粉飄在空中宛如時間凝固,時鐘的碎片嵌進四周牆壁與地板,震動轟鳴瞬間傳遍整個宅邸和街道,隨之而來的便是驚聲尖叫。

梅花手腕倒轉,五指猛然緊握,躲在宅邸深處,焦急等待林淼到來的科爾斯男爵便身首異位,腦袋激射而出,一路撞上了不少木茬和碎石,待其出現在梅花手上時,已是千瘡百孔。

梅花彎腰,將那個臉上還殘留着焦急之色的頭顱放到地上,再次向那老者打稽首,「叨擾了。」

言罷,轉身離去。

「……老爺!!!」

伴着身後傳來的嚎哭聲,梅花緩步向著下一家走去。

那些躲在門后窺探的貴族和仆佣都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剛才隔壁發出了那麼大的動靜,他們想要不注意都難。

可哪想到,一出來就看到了這麼駭人的場景。

街道另一邊就是蘇巴安科羅家,站在門口的士兵遠遠就看到了那個身影,待到事件都發生之後,便跑進了宅邸,將這件事告知林淼。

「知道了。」林淼點了點頭,一直微微翹起的嘴角被壓了下去。

儘管他並沒有表現出憤怒,但相比較之前一直面帶微笑的時候,他的臉色現在看起來已經難看了許多。

士兵沒有把聲音壓低,以至於蘇巴安科羅家的人也聽到了,他們臉色驟變,原本的歡喜盡去,只剩下了慶幸和后怕。

他們自然知道那位半神為什麼要這麼做——林淼這個財政大臣和國王設計,將上了他那張必殺名單的貴族『送入』監獄,作為一個極其重視約定和承諾的人,他不會去違背自己與林淼的『承諾』,所以只能在林淼出手之前,將剩下的那些貴族擊殺。

只要趕在林淼把他們送進監獄之前,把他們都殺了,那麼也就不算違背承諾和約定。

蘇巴安科羅家的人不知道梅花和林淼做了什麼約定,但他們很慶幸,趕在了梅花發作之前被林淼送入監獄。

在蘇巴安科羅家『例常』搜查了一番,而且由於梅花『動手』了,讓他們不得不加快速度,把蘇巴安科羅家的宅邸弄得爛七八糟。

可他們非但沒有怪罪林淼,反而給他塞了一個分量滿滿的袋子,希望能夠讓他們家主在監獄里過得好一點。

林淼不動聲色地收了下來,這也讓蘇巴安科羅家的人更加放心。

如果林淼是一個剛正不阿,沒有半點私慾的人,他們可不敢相信他,然而,現在就可以看出,林淼只是和他們理念不同,是真的想要發展法蘭西。

隊伍剛剛離開蘇巴安科羅家宅邸不久,錢袋就被原封不動地從馬車裏扔了出去,落入那個翹首以待的士兵手裏。

「這次也是和其他人分了?」掂量了一下分量,士兵禁不住咽了口口水。

「分了。」平靜到可怕的聲音從車子裏傳出。

士兵們對視幾眼,又聽林淼下令:「加快速度,趕去下一家。」

拿到錢袋的那個士兵把袋子往懷裏一塞,和其他士兵一同肅正回答:「是!」

車廂內隨之安靜了下去,隊伍的速度也加快起來。

坐在車子裏,林淼的面色不太好。

這次既是演技,也是內心所想。

他沒在蘇巴安科羅家找到證據,既然如此,之後的兩家也應該差不多。

如果那三家真的與邪魔歪道有聯繫,那麼他們能與他接觸,必然是得到了邪魔歪道的許可。

不過他並沒有就此氣餒,他和梅花的計劃本就不會到此為止——不管他的搜查有沒有結果,接下來梅花都會突襲之後的兩家。

如果有了結果,那麼無論梅花是否斬殺了那兩個貴族都無關緊要,如果沒有結果,梅花的突襲或許能夠得到一些意料之外的答案。

在這期間,他和梅花不會聯繫,不然可能會打草驚蛇。

接下來就看看,梅花究竟能得到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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擲劍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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