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尋找(中)
林淼調整了一下搜查的順序,把蘇巴安科羅家族的位置放在了中間靠近末尾的位置上。
這個位置不怎麼顯眼,至於他們會不會因此聯想到什麼,比如說預判了他的預判之類,他管不著,也懶得管。
每一次他帶隊搜查都是大張旗鼓,弄得這些貴族宅子雞飛狗跳,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就連那些和他一起搜查貴族府邸的士兵和稅務官都不知道自己能搜查到什麼都是他已經預定好了的。
一些簡單的心理學加上他的職位,只需要幾道隨口說出的命令就能讓士兵和稅務官按照他的意志行動。
如果是在大曦,他要做到這種程度或許有些困難,但在這裏的話,輕輕鬆鬆就能做到了,畢竟歐羅巴人的心思可比大曦人的單純直接多了。
只需要幾句話,就能忽悠得他們暈頭轉向——誰讓他們識字讀書不是『義務』呢?
林淼為了這一天準備了許久,從他勸說國王暫時藏在王宮裏,短時間內不要出現在貴族們眼前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佈局。
他不確定這一次搜查是否能找到蘇巴安科羅家族確實與邪門魔宗有聯繫的證據,就算找不到,計劃仍會繼續下去。
尋找證據只是他的目標之一,那些貴族手裏的財富也是他的目標,他需要那些財富來填滿自己的宏圖偉業。
不過,就算找到了疑似或切實的證據,他也不會將其揭發出來,不然會打草驚蛇。
林淼回望了一眼王宮,轉身登上馬車,「出發。」
隊伍又一次邁著堅定不移的步伐走上了大街,如果說第一、第二次他們是懷揣著『榮耀』的心態,想要建功立業的話,那麼這一次,他們就只剩『聽從林淼命令』這個念頭了。
跟隨在林淼身邊,搜查了那麼多家貴族的府邸,如果沒有林淼的保護,他們絕對會被那些貴族打擊報復。
在來到巴黎半年後,林淼終於擁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班底,這個時間並不算晚,因為他明年開春才會開始進行自己的計劃。
望着窗外風雪,林淼不由得想起今年被他收容的那些乞丐、孤兒和下城區的那些貧民。
說實話,他不得不感謝梅花,如果不是梅花的到來,巴黎的貴族也不會如此惶惶不安,他也無法從那些貴族手裏得到那麼多的錢來收容乞丐、孤兒,照顧底層居民。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是要動用王室錢庫,來照顧乞丐和孤兒,讓他們能夠撐過這個冬天,給平民一種他能夠做成事情的信心,哪怕他的做法很『愚蠢』,但哪個人不希望在這種心地善良的『愚人』手下幹活?
但因為梅花給予那些貴族的恐懼,讓他能夠從貴族們手裏扣出錢來收容乞丐和孤兒,甚至還有富餘,可以照顧到那些沒有錢購置過冬必需品的家庭。
「大人,我們到了。」
敲門聲打斷了林淼的思緒,讓他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又是一筆收入。
…………
一具眉目安詳的屍體躺在那張大床上,手腳冰冷的傭人們站在一旁,商會的其他領導人來看了一眼后,就被嚇得不輕。
「來了,他來了……」
有人被嚇得臉色鐵青,噔噔噔後退了幾步。
商會的會長安靜的死在了自己的床上,直到死的時候都沒有任何反應。
身上睡衣完整,沒有沾染半點血跡,導致他死亡的傷口在咽喉處,只有一條淡淡的紅線,當檢查屍體的人去擠壓和撕扯的時候,都沒能將其撕裂開來。
外表的傷勢已經癒合,他們的會長卻死了,這種傷勢之前只會『出現』在貴族們的身上,他們一直以為自己不會被那位盯上……
歸根結底,那都只是他們的一廂情願,那位之前沒有殺過貴族以外的人只是他不想,並不是打算放過他們!
不過也對,那位從一開始就沒有說過要放過他們,只是先從貴族殺起,更能夠震懾人心。
「夠了!閉嘴!」
商會的一個執事臉色難看地呵斥一聲,雖然他也害怕,但他不想死。
他辛辛苦苦賺了一輩子的錢,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怎麼能就這樣去死?
那位是半神沒錯,可是也有需要顧忌的東西,比如說——王國的臉面和尊嚴!
呵斥之後,執事的目光就一掃整個房間,發現還有一些人沒來,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和他打同樣的打算。
念此,執事就不再停留在這個房間里,和那些已經被嚇破了膽子,六神無主的同僚待在一起,邁着急切的步伐返回自己的住處,從書桌抽屜里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賬本。
他從一開始就想到了這個可能,那位半神毫無忌諱,就連大貴族的人頭都敢砍下來,甚至願意用自己的一部分身體換取一個貴族的性命和被他們囚禁起來的女奴——這種純粹到可怕的人怎麼可能會放過他們?
在財政大臣帶隊抓人的那一天,他就意識到為什麼那位同樣來自大曦的財政大臣要那麼做,只是他沒有聲張。
那位財政大臣沒有明說,國王也沒有下達任何命令,貴族們沒有接到任何消息,從這一點他就看出了至少這件事情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說的。
所以他就把這件事情藏在心裏,沒有和其他人說起。
之後發生的事情印證了他的猜想,財政大臣和國王確實有在幫助貴族,只是他們不能明說,這或許是他們和那位半神之間的默契。
現在他已經在思考,如果把這件事挑明的話,會不會導致那位半神惱羞成怒?惱羞成怒之後,那位半神是否還會顧及王國的顏面?
不過,他已經沒有時間去多想這些事情了,當務之急是把手上的賬本交給稅務官,讓他們把自己關進監獄里。
賬本他已經處理過了,現在只能賭那位財政大臣不會順着這本半真半假的賬本查下去,就算賭輸了,因此受到刑罰他也認了,只要能夠保住這條命,他願意付出所有代價。
沒有了命,就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錢,他還有人脈,還有頭腦,年齡又不是很大,再打拚一陣就能賺夠養老的錢。
等到賺夠了錢,就回鄉下老家,把妻子和孩子都接回去,不再參與這些事情。
執事騎着快馬,臉上泛著驚慌,一路跑到了正在被搜查的那家貴族大門前,把放在懷裏的賬本拿出,闖了進去,一邊跑還在一邊叫喊:「林老爺,林老爺,我犯了罪,我偷稅漏稅了,我想要悔過自新,請您把我抓回去吧!」
林淼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回頭看向那個正在向自己跑過來的瘦子,眉頭微皺。
當然,這只是演技。
從一開始,他們就無所謂暴露與否,就算是民間流言不斷,他們也還是會按照自己的步調進行計劃,不會受到外界的影響。
所謂的『不能挑明』,只是他們讓這些傢伙自己腦補出來的。
只要他們什麼都不說,無論他們做些什麼,那些傢伙都會自己腦補出他們那麼做的『理由』,由於無法求證,那些傢伙大多都會被自己的腦補說服——前提是,他們的行動沒有出現太大的邏輯漏洞。
不需要林淼命令,守護在他身旁的兩個士兵就用手中的長槍架住了那個瘦子的脖子,出聲喝止。
「停下!」
瘦子停下了腳步,他雙手舉起,並把賬本扔到了身前,急切道:「我身上沒有帶武器,我不是刺客,我是科斯塔商會的執事,我叫布埃納。」
林淼皺眉看着他,低頭看向地上的賬本,彎腰撿起,翻看了幾眼,「賬本?」
「對!那是我和商會的犯罪證據!」布埃納咽了口口水,將之前就想好的理由說出,「我是一個孤兒,雖然生長在瓦倫提亞的鄉下,不是法蘭西人,可是對於您無比敬佩。
「您仁慈、善良,您救助了整個巴黎的乞丐和流浪兒,還幫助了那些貧困的家庭,我是一個商人,對於這些事情我是再清楚不過。
「看到那些被收留的流浪兒,我感同身受,然後就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感到羞愧——我們竟然在大量搜購皮革和羊毛,拉高了皮革和羊毛的售價,從中攫取大量利益。
「誰都知道,現在會大量收購皮革和羊毛的人只有您——您想要救助那些可憐人,而我們卻因為自己的貪婪,正在做出形同魔鬼的事情。」
布埃納滿臉羞愧,兩個制住他的士兵臉上也滿是忿怒,他們確實被綁在了林淼的戰車上,可他們一直認為他正在做一件高尚的,許多法蘭西貴族都做不到的事情。
林淼明明是一個大曦人,卻為他們的同胞費勁了心思,不惜得罪那麼多的貴族,只憑他做的那些事情,『財政大臣』這個職位就非他莫屬——他比絕大多數貴族都要像一位『貴族』。
因為布埃納的講述,兩個士兵很是憤怒,但他們沒有衝動,沒有自作主張,而是轉頭看向了林淼,等他做決定。
「先把他綁起來。」林淼把賬本收下,面無表情地說,「等下和埃里克子爵一起帶回去。」
布埃納當即感恩戴德,這不只是演戲,事實上他的內心也是如此。
儘管尚未確定心中的那個猜想是否正確,但看林淼他們行動之『忙碌』就知道,恐怕已經有許多貴族請求林淼將他們投入監獄里去了。
看着布埃納被押下去,林淼眼中毫無波動,因為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貴族上鈎了,商人也上鈎了,現階段的計劃都已完成,就要看看接下來在蘇巴安科羅家和其他幾個家族那裏是否能找到『證據』了。
如果沒有梅花的話,他的計劃恐怕不會進行得如此順利,就連計劃本身都不會是如今這般模樣。
不過說到梅花,林淼又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見到梅花時,他那隻空蕩蕩的衣袖,眼睛便微微眯起。
貴族或許沒有那個膽子與梅花進行『交換』,可是現在梅花已經把目光投向了商人,他們也會隨之注意到這個群體。
在擁有退路的情況下,他們無法讓其他貴族與梅花進行『交換』,可如果是商人呢?
有些時候,相比較貴族,商人更加肆無忌憚。
他們沒有足夠的底蘊,貴族至少還知道掩飾一下自己,沒有傳承的商人卻不懂得掩飾自身的意義何在。
他們在生意上謹慎狡猾,但是,在日常生活當中呢?
在歐羅巴,任何群體的上層都是同樣的糜爛,他們的文明註定了這一點。
接下來,恐怕會有貴族威逼那些同樣購買過女奴的商人去與梅花進行交換。
反正,只要死的不是自己,他們就能冷酷如冰,『絕頂聰明』。
…………
梅花站在塔樓頂部,注視着遠處那個宅邸。
這時,愛情女神的化身面帶不悅地從一旁走出來,「家庭女神向我哭訴你欺負祂了。」
聞言,梅花看了一眼腳下,「小道不過是借她的教堂邊緣的一座塔樓窺望遠處,這也算嗎?」
「怎麼不算?」愛情女神指着腳下,「這裏可是祂的地盤!」
梅花瞥了祂一眼,搖了搖頭,「那小道這就離去。」
「等等!我有話要說!」
愛情女神攔住了梅花,盯着他那是黑色深邃的眼睛,嚴肅道:「有人藉著你的名號在法蘭西的北部發起了叛亂,而那個領地的領主現在被你困在巴黎,你打算怎麼做?」
梅花的眉頭皺了一下,沉吟片刻,而後道:「事情有輕重緩急,等小道處理完巴黎這邊的事務之後,再去處理那邊的事情。」
儘管早就知道梅花不會放人離開,但愛情女神還是禁不住搖頭,「非要將他們全部殺死不可?」
「難道他們殺不得嗎?」梅花冷冷一瞥,反問道。
每次涉及這個問題,梅花就都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貓一樣,渾身散發出一種暴戾尖銳的氣息。
「我不是你的敵人,我不會站在哪一邊,只是你這麼做會導致歐羅巴一些地區的上層構架崩潰,遺留下來的問題甚至會影響未來幾百年。」愛情女神也皺着眉頭,「就像現在,有人打着你的名號發起了叛亂,戰亂恐怕會頻繁出現,權力會滋生慾望,你打破了歐羅巴的局勢,也就意味着許多土地失去了主人,其他貴族會聞風而動,你爭我搶……你有想過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