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斬蛟龍
目光穿透深厚的雨幕，梅花頂着箬笠站在雨蓋上，急驟雨水拍打着劍身，順着鋒刃滑落。
在暗無天日的陰雲之下，深沉雨幕之中，道士與惡蛟默然對峙。
轟隆！
翻湧的海浪敲擊海面，陰雲當中有雷霆穿行，轉瞬即逝的光亮霍然照徹陰暗，令梅花看到了那頭惡獸的全貌。
有鱗而無角，『蛟』也！
坐在船里的狐狸下意識瞪圓了眼睛，被震撼得一點聲音也吐不出口。
倒是神算在搖頭晃着腦，「可惜，無茶無酒無小食，若有這些，指不定還能應景作詩一首。」
在神算的笑嘆聲中，隱藏在雨幕之後的那頭惡蛟忽然騰空而起，駕雨而上，攪動天地風雨。
便有雨急風驟潑灑來，轟鳴大雨從天而降，每一顆雨滴都像是一顆頗具重量的石子，激射向大海。
梅花一彈箬笠，這頂箬笠便跳起，在搖擺不定的狂風推動下跌入船內，而梅花自己則完全暴露在了這傾天大雨當中。
雙目轉為銳利，梅花一劍直指高空，澎湃劍意衝天而起，浩蕩劍氣扶搖直上。
興雲布雨的蛟龍雙目一瞪，張口發出一聲怒吼，雷電轟然劈下，與衝天劍氣撞在一起，爆發出震天轟鳴。
這時，梅花低下頭去說了一句話，精準無誤地傳入神算耳中：「張叔，梅花去去就來。」
神算斜倚船幫，無所謂地笑了笑，捋著白須，眯起的眼睛後面翻滾著回憶的色彩。
「扶搖劍舞啊……」
手腕翻轉，將長劍倒提，左手捏劍訣，梅花抬頭仰望天空，滔天劍意盡數收斂起來。
——此為《扶搖劍舞》，『藏』！
梅花靜靜屹立在這狂風驟雨之中，雨水不可侵，大風不可近，平靜如古井的眼眸中倒映着那頭蛟龍隱藏在雨雲之間的龐大身影。
忽而，他腳尖一點，乘風便起，扶搖而上。
梅花像是一縷風，完美融入了身旁的狂風當中，沒有出現半點不協調。
衣衫像是招展的旌旗般獵獵作響，梅花乘駕大風飛上了高空。
一雙明眸冷厲，緊緊盯着那頭蛟龍，梅花默然向前邁出一步，一步之後，風雨倒卷——
所有雨滴都在這一刻停滯在空中，微微顫動着。
而後，驟然帶動海面上翻滾的浪潮射向天空！
所有的水滴在這一刻被盡數轉化作長劍，蘊藏在梅花心間的劍意霍然鋪散開來，將這方小天地都充塞。
遊走在雨雲之中的惡蛟身影有了片刻的凝滯，似乎是被梅花這一瞬的強大震懾當場。
隨即，又有雷霆肆虐，瘋狂劈下。
一是無數長劍衝天而起，一是漫天雷獄瀰漫高空，驅散了天地昏暗。
梅花將長劍擎起，直指雲雨中的蛟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這一刻，梅花腳踏長空，迎著漫天雷霆，提劍撞入雷雲。
這一刻，梅花眼中再無他物。
這一刻，梅花揮劍便斬。
一劍斬出，排雲劈霧，僅是逸散的劍意便壓碎了蛟龍那以霧水幻化的分身，直指真身。
蛟龍已經來不及為之驚詫，也來不及思考為何那個道士能夠找到自己的真身所在，一甩蛇尾，破開雲層墜向大海。
梅花一劍斬開雷雲，雲雨從中分作兩半，陽光從中傾下。
惡蛟頂着萬千劍雨，任由水滴將鱗片擊碎、肌肉割裂，轟然遁入海中——這裏才是它的陣場！
剛剛遁入海洋，蛟龍便開始翻江搗海，無邊海水猛然升起，聚成一道遮天巨浪撲向那隻漂浮在海面，隨波逐流的小舟。
眼看着浪潮拍來，神算仍舊鎮定自若，甚至有些可惜手邊無茶無酒，當時從那島上出來的時候就應該帶上的。
微微一聲嘆息聲中，有一劍自天外刺下，如若驚鴻，更似飛仙。
天光照耀海波粼粼，卻敵不過那抹劍光。
從天而落的劍光奪取了所有目光，便是那蛟龍也禁不住呆愣當場。
滔天巨浪被一劍剖開，一分為二的海水轟然砸落，激起層層疊疊無窮波瀾，又有許多餘波拍向那隻小舟。
梅花輕巧一躍，跳回小舟的雨蓋上，揮劍劈斬，將那些襲來的餘波通通斬碎。
這時，神算砸吧了下嘴巴，突然有些想吃零嘴了。
看到這一幕，蛟龍默然一頭扎入深海。
既不可力敵，那就逃走，保存力量總好過命喪當場。
可是，梅花早已鎖定了它的身影，看着那頭蛟龍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梅花沒有絲毫驚慌。
他只是如同以往一樣，閉起雙眼，默默舉起了手中長劍，捏著劍指的雙指從劍身上滑過，感受着佩劍的情緒。
劍乃殺伐之器，最重誅戮不過！
猛然睜眼，殺意轟然爆發，梅花緊咬牙根，手中長劍霍然斬下。
殺！
一劍之下，波濤向著兩邊翻湧，無數海水飆射向天空，宛有震動撕裂大地，梅花身前的那片海同樣——
裂了開來！
殺！
背負着深海無邊重壓的蛟龍忽感身上一輕，一股涼氣便竄上靈台，驚愕至極地抬頭望去。
它，看到了燦爛天光！
陽光照射在海水上，映出五彩斑斕的光華，這般璀璨光彩填滿了蛟龍的眼眸。
「——斬！！！」
一聲暴喝從天而降，蛟龍便看見了一抹更加輝煌，更為璀璨的劍光斬落。
那抹劍光充盈視野，貫入瞳孔，直至魂靈。
蛟龍為之感慨，為之喝彩，亦為之恐慌。
無邊恐懼在心田瀰漫開來，只是一個瞬間便填滿心臟，從這一刻開始，它胸膛里跳躍的那顆心臟向四肢百骸泵動的彷彿不再是血液，而是注入每一個細胞的恐懼。
它的體內發起了暴亂，細胞向主宰者發動了叛逆。
它的尾巴不再聽從指令，停下了擺動，它的半身突然麻痹，它的雙爪停止活動，它的嘴巴失去知覺，它的耳朵和鼻子不再向它輸送外界的信息，眼前一黑，就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
隨後，大腦也將魂靈的『皇位』推翻……
殺！！！
梅花喘著粗氣，看着眼前海水開始彌合，高高洶湧起的洪波也向下倒塌。
浪峰霍然碎開，化作無盡水滴向下飄灑而來。
神算笑着爬出雨蓋之下，將箬笠丟給了梅花，「接住！」
梅花抬手將其戴上，下一刻，瓢潑大雨從天而降。
小舟有狂風護持，縱使大浪也無法將其吞入海中。
梅花收劍歸鞘，從雨蓋上躍下，一把抓住船櫓，霍然搖動，下方湧起浪潮，小舟便乘波而上，再高高砸向海面。
恰時，雲散雨霽，暖和的陽光傾瀉下來。
海浪漸平，狂風止息，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
神算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這個溫度確實很適合睡覺，比方說他現在就有些瞌睡了。
而神算夫人總算是放下了高高吊起的一顆心臟，埋怨地扭了自己的丈夫一下，讓他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從剛才那一切中醒悟過來的狐狸扭頭從神算夫人懷中跳下，蹦跳着跑向船尾，扒在梅花腿上興奮蹭起了腦袋。
「就會攀龍附鳳……」
在神算夫人不滿的嘟噥聲中，神算哈哈大笑，斜倚船幫，「小梅花，又錯啦，再向北一點！」
梅花抬頭看了一眼，便低頭下去默默調整方向。
此時，雲淡風輕，風和日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