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同行

騎士愣了一愣，旋即翻身下馬，拔出懸掛在腰間的武器，「少爺，小姐，你們小心！」

他手上沒有長柄武器，騎在馬背上施展不開，無法靈活作戰，倒不如下馬進行步戰。

人跡罕至的森林裏突然出現兩輛華麗無比的馬車，即便車夫生得比精靈還要俊美，班尼特也還是提起了警惕——也可以說，正因如此。

「你們無需提防小道，小道沒有與你們為敵的打算。」梅花面色淡然，沒有停下馬車。

看着馬車仍在靠近，班尼特雙眼一瞪，「停下！停在那裏！不準過來！」

他的叫喊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梅花面不改色，馬車仍在緩緩前進。

因為梅花很清楚，現在他們基本是處於警戒狀態，精神完全繃緊了起來，無論他做什麼解釋都沒有用，所以他也懶得再和他們解釋。

班尼特握緊了長劍，他身後的少女和男孩緊閉着嘴巴，雖然他們想要說些什麼，但他們知道，現在這種時候，要把選擇的權利交給班尼特，作為他們父親最忠實的騎士，和他們父親一起長大的至交好友，班尼特絕對不會傷害他們。

班尼特沒有直接發起進攻，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的話，或許這時候他已經因為畏懼和忌憚而嘗試着攻擊了，但現在他身後還站着兩個需要他保護的人兒，他不能魯莽行事。

「你們是誰？」班尼特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大聲問道。

「小道來自大曦，目的是周遊歐羅巴。」感覺到他們終於願意與自己談談，梅花便停下了馬車，平靜說道，「不用擔心，小道並非殺手，更不是什麼能夠製造幻象的魔物，此地也沒有任何幻境存在，小道乃是實實在在的活人。」

他的這個回答並不能讓班尼特滿意，反而讓那位騎士微微皺了下眉頭，大曦人？

儘管那個大曦人是這麼說的，但可疑之處還是有很多。

彷彿看出了班尼特在想些什麼，梅花說道：「馬車是月神閣下送的，乃是早已殞落的鍛造之神親手打造，具備很全面的能力，只要能找到御空的獸類，就能航行於天際。如此寶物，於森林中行駛，自然不是難事。」

班尼特眉頭緊擰，這話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妄想症患者才會說出的話，又是『月神』，又是『鍛造之神』，他有什麼能耐可以和神靈交流，說得好像自己很厲害一樣。

即便梅花說的就是事實，可正因為是事實，班尼特才不相信。

這個『事實』已經遠超了常人想像，遠不是班尼特這種『普通人』能夠理解的。

看到那個騎士臉上的懷疑之色還是很濃重，梅花想了想，換了個方式與他交談，「你們還有一個人留在了森林外，對嗎？」

果不其然，聽到這句話，騎士渾身肌肉緊繃，顯得無比緊張。

「你怎麼知道？」

「通過占卜看到了你們被追殺的景象，而在你們進入這座森林之前，小道的一位追隨者便趕到了森林邊緣。」梅花如實回答，「現在，它應該把那些殺手都解決了。」

班尼特眉頭緊緊皺着，自從遇到這些人之後就再也沒放鬆過。

和少女一起騎在馬背上的那個男孩忍不住驚喜道：「本叔叔被救下來了嗎？」

「約尼！」少女皺眉呵斥一聲，嚇得男孩急忙捂住嘴巴，慌張地看向班尼特的背影。

中年騎士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不是那種別人隨便一說就能說服的人，但男孩的話語卻打動了他的內心。

少爺和小姐先前一直在恐慌中度過，就連時常哭鬧的少爺到了現在都懂得要剋制自己的負面情緒，不讓自己影響到其他人。

本是一個車夫，在成為車夫之前，他也是一個騎士，只是因為傷病不得不成為車夫——他自己不願意離開家族，要誓死效忠。

在這一路上，照顧少爺和小姐最多的就是這位老車夫、老騎士，可是為了逃離追殺，他們卻不得不把這位為了家族奉獻了自己一生的老騎士拋棄……

班尼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時候，他才第一次仔細打量坐在車夫位上的那個大曦人，驚訝於其的外貌，但也只是驚訝而已。

片刻之後，中年騎士流露出複雜的神色，輕嘆道：「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若是不信，你們自可跟上。」說着，梅花再次揮動韁繩，沒用多少力，挽馬知曉了他的意思，咀嚼著草根，邁動了腳步。

就在班尼特又準備提起警惕的時候，梅花對他釋放出了一瞬的駭人氣勢。

只是這一瞬，就讓班尼特大汗淋漓，直到梅花駕馭馬車從他們身邊經過，身後傳來了少女小聲的呼喚后，他才回過神來。

如果他想殺死他們的話，早就可以動手了，更何況，如此強大的一個強者，不是老爺那個『叔叔』可以雇傭到的。

班尼特默默收回長劍，轉身回到馬背上，「走吧，那位強者不是我們的敵人。」

少女和男孩不知道為什麼在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裏，班尼特叔叔的態度就發生了如此大的一個轉變。

但他們知道，如果那位『強者』可信的話，那麼本叔叔說不定真的活下來了！

三人騎着馬，遠遠跟在兩輛馬車後面，儘管班尼特已經確認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大曦人『基本無害』，但還是要對他保持不可少的防備。

馬車行駛的速度並不慢，三人逃入森林的時間也並不久，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森林邊緣。

「道長。」

看到馬車駛出森林，迪普利便站起，用沙啞的聲音和梅花打了個招呼。

梅花視線一掃，就看到兩具屍體和一個俘虜，以及一個站在馬車旁，手裏緊握長劍的老人。

迪普利已經用俘虜的衣服擦去了爪子上的血跡，在馬車駛來之時，它也走了過去，「不小心放跑了兩個，他們的馬也跑了……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害怕我的外形，以他們的實力，說不定能殺掉我。」

若是與人類戰鬥，殺手們自然能發揮出全部實力，可與一頭剛剛出現就殺死了他們兩個同夥的醜陋食屍鬼戰鬥，他們沒有那個膽子。

梅花點了點頭，在接上迪普利之後，他就準備離開了。

「本叔叔！」

見此，站在車廂旁的老車夫鬆了口氣，雖然他知道那個食屍鬼擁有智力，而且不會與他為敵，但他還是忍不住緊張。

這時候，他又聽到了一聲驚喜的歡呼，急忙扭頭望去，頃刻間，熱淚蓄滿了眼眶。

「少爺，小姐，你們沒事……」

班尼特看着男孩和少女滿面驚喜地翻身下馬，奔向了老車夫，嘴角微抿，接着，他轉頭看向那兩輛馬車，看到他們將要離去，鬼使神差地喊了一聲：「等等！」

挽馬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帶着車廂轉身。

梅花側頭望去，「還有何事？」

老車夫他們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看到梅花的相貌，禁不住一挑眉毛。

美是共通的，儘管大曦人的相貌在他們眼中有些奇怪，然而，這也無礙梅花的相貌在歐羅巴人眼中也是頂尖的。

老車夫不知道為什麼班尼特要喊住那個大曦人，但班尼特向來行事穩重，他不會在這時候多嘴。

班尼特嘴唇翕動，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叫住他們，只是下意識這麼做了。

「……你們救了我們的命，而且剛才閣下也說了，你們來歐羅巴是為了旅遊，那麼不知，閣下可否介意和我們去少爺外祖父的領地一趟，讓我們好好招待，報答救命之恩？」中年騎士沉吟片刻，組織了一下言辭，如此說道。

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緊張地盯着梅花的臉，試圖從那張一直都沒有露出過任何錶情的臉上看到一些情緒。

只可惜，他不懂得梅花的心境已經到了天塌不驚的境界，幾乎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梅花在臉上表達出自己的情緒。

聽到這番話，少女和男孩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無須在意。」梅花微微搖頭，拒絕了那個中年騎士的好意。

他們確實是在歐羅巴各地旅行，可如果要跟着那些人一起去那個領地，說不定會遇上很多麻煩的事情。

他自己倒是不在意，卻要考慮迪普利他們，如果遇上什麼麻煩事，迪普利一定是第一個衝上去的。

聞言，兩姐弟眼中的神光又黯淡了下去，不得不承認，他們確實被那個大曦人的外貌給吸引了。

麥爾祖格一哆嗦，便從沉思中醒轉，急忙推門鑽了出去，也不顧他人的眼光，徑直跑到梅花身邊悄聲細語：「道長，如果有一個貴族做擔保的話，咱們接下來的行程就能方便許多了。」

梅花瞥了他一眼，「就算沒有貴族做擔保，小道也能保你們安全。」

「可這麼做的話，不是會很麻煩嗎？」麥爾祖格小聲說道，「我們救了他們，跟他們走的話，就能從他們那裏得到擔保，雖然不能在各國之間暢通無阻，但也能少很多麻煩。」

梅花又搖頭，「小道不是那種挾恩圖報的人，更何況，這一路上農夫們的慘況也看得夠多了，不想與貴族接觸，不然小道擔心自己會忍不住出手。」

沒有國運、官府和俠客的制約，歐羅巴的貴族堪稱無法無天……也可以說，他們本身就是『法』。

他們可以自己制定法律，決定自己的行為是否犯法，無論是奧斯曼，還是拜占庭的貴族都是差不多的模樣。

這種『我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風可進雨可進國王不能進』的制度，只會導致無盡的腐朽，甚至稱不上『腐敗』，畢竟整個領地都是他們的東西，處置自己的東西，又怎麼能算是腐敗？

除非他們在自己的領地里搞邪神祭祀，不然的話，無論他們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稅收有多重，都不會有事。

縱使有開明的領主，開明最多也就兩、三代，在這種文化氛圍中成長起來的人絕無可能意識到『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這種事。

不管領主還是平民，都會落回到那個循環當中。

梅花並非不想管，只是不能管。

一旦管了，他就會忍不住跳入這個深不見底的坑洞裏，直到把民眾從水火中救出。

屆時，他就要一人面對整個歐羅巴大陸，就算是月神，都不會站在他這邊，因為祂也是既得利益者。

月神自己不參與此事，卻不代表祂無法從中獲取利益。

就像是麥爾祖格，他完全沒有意識到梅花為何不想參與到這件事情裏面。

不過在聽到梅花的那番話后，他也放棄了自己的那個打算，他尊敬梅花，不想讓梅花去做不喜歡做的事情，不再多勸——即便這件事確實能給他們減少許多麻煩。

「需，需要幫忙嗎？」

糾結了許久，男孩一咬牙，大聲問道。

剛才梅花說話的時候沒有刻意放低聲音，一直注意着他們反應的兩姐弟自然聽到了梅花的那些話。

看到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大曦人看過來，男孩便漲紅了臉，昂首挺胸大聲說道：「我是布拉德尼家族的約尼，下一任布拉德尼伯爵，你們救了我們的性命，我們感激不盡，如果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情，可以告訴我們！」

「不必。」梅花微微搖頭，看了那個男孩一眼，「還有，小道是男性……告辭。」

男孩臉色瞬間變得通紅，還想說什麼，卻看到那個大曦人二話不說，直接駕駛馬車離去，嘴唇囁嚅，低下了頭。

少女憐惜地摸了摸弟弟的腦袋，她沒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沒有看出那個大曦人的性別……

這時候，前方卻傳來一個幽幽之聲：「……小道還是把你們護送到城鎮那裏再離開吧。」

梅花手握韁繩，漠然望着前方，那些殺手竟然還沒有放棄，只是隱藏在暗中。

「若是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坐我們的馬車，和我們一起走。只是如此的話，你們便要把你們的那輛馬車丟在這裏了。」梅花放出氣勢，把隱藏在暗中的殺手全都鎮住，「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