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離境（下）
要塞守將帶着一眾士兵擋在城門前，就算沒有波努塞古斯的命令，前方的馬車也會停下來，因為守軍已經在城門前方擺滿了拒馬，一旦撞上去就是人仰馬翻。
梅花走下馬車，跟在波努塞古斯身後走向隊伍最前端，與站在拒馬之後的守將對峙。
守將瞥了波努塞古斯身後的梅花一眼，冷笑道：「那個大曦人，就是你的『依仗』嗎？麥克斯商會，波努塞古斯先生，我記得你在麥芽城那邊說過，你擁有一位『傳奇』，那些人可真是太蠢了，竟然會被你的話語哄騙過去！」
一個外來的傳奇，這對於奧斯曼帝國來說不算什麼，他們國內就有許多傳奇，但這個傳奇卻隨着麥克斯商會一起行動，足以讓奧斯曼帝國的貴族提起警惕。
麥克斯商會在麥芽城的舉動讓奧斯曼的貴族感到不安，他們不喜歡有人破壞他們立下的規矩，他們更喜歡那些安分守己，『心甘情願』接受他們剝削的商人。
對待這樣的商人，他們願意放一條生路，而像麥克斯商會這種的，必須要付出不遜的代價。
守將的視線落在了梅花身上，不禁為之一愣，那份他從未見識過的美麗讓他下意識愣住了。
時值傍晚，燈光昏暗，之前他沒能看清楚，當他仔細去打量之後才發現，原來那個大曦人的相貌是如此美麗，一時之間雌雄難辨。
「……那個大曦人或許很強，但不是一個『傳奇』。」守將勾起了僵硬的嘴角，「麥哈乃德閣下告訴我，那個大曦人並沒有那麼強！」
此言一出，惹起一片嘩然。
隊伍里的人大多都是跟着波努塞古斯從麥芽城逃出來的，因為城衛隊的反應，他們便下意識以為梅花確實是一位傳奇強者，而這一路上，他也在教導那些傭兵，並且成效斐然。
正因如此，他們才沒有懷疑梅花作為『傳奇強者』的身份。
可是現在這守將一說，他們才意識到他們之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在此之前，他們未曾對此產生過任何懷疑。
或許是因為各種機緣巧合，或許是因為波努塞古斯的話術較為高超，讓他們忽略了梅花從沒有正式出手過的這個事實。
他們這一路上都沒有遇上什麼特彆強大的敵人，其中有波努塞古斯盡心規劃的功勞，也因為他們的運氣比較好。
梅花沒有展露過身手，所以他們才沒有懷疑，或者說，正因為梅花沒有展露過身手，他們現在才會對他和波努塞古斯產生懷疑。
聞言，波努塞古斯皺了皺眉頭，梅花是不是一個『傳奇』，其實他也不知道，一開始他認為梅花是來敲詐他們的，就沒有關心那麼多，然後第二天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也來不及確認。
可是梅花一路下來，也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謊話……
波努塞古斯深吸一口氣，勾起嘴角，輕鬆道：「奈吉普將軍，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你這樣的話術對我來說沒有任何作用。梅花閣下的實力如何，不是簡簡單單就能看出來的——即便同為傳奇，不是也有高低之分嗎？」
聽到這句話，之前一直站在守將身邊默不作聲的中年男人忽然拔出腰間彎刀，跨步向前，「那麼，要來試試嗎？」
他把狠厲的目光投向梅花，那張令人驚艷的面容並未對他造成任何心理負擔。
梅花也走到了波努塞古斯身前，平靜問道：「波努塞古斯分會長，若是小道幫你們強闖要塞，逃回歐羅巴的話，會引發戰爭嗎？」
波努塞古斯聞言一愣，遲疑片刻，「這……應該不會吧？戰爭是兩個國家的事情，不大可能會如此輕易就爆發。」
輕嘆一聲，梅花頗為遺憾，「是么……」
麥哈乃德心中危機感陡生，不由自主瞪大眼睛，他剛才的判斷失誤了？
不過現在並不是懊悔的時候，麥哈乃德身軀微弓，隨後便如一根彈簧，將自己彈射出去。
梅花的身影也瞬間消失，傭兵和守軍同時瞪大雙眼，意圖看清楚兩位傳奇之間的戰鬥，可他們只能看到在那一片虛空中猛然爆發的絢麗火光。
刀劍相撞，金戈交接，一抹火星迸發出來，旋即便有刺耳尖鳴鑽入耳朵，令人痛苦不已。
由於他們兩邊都有人站在了一旁，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束縛戰鬥餘波，沒有讓這些輻射出去的力量對敵人造成殺傷——他們還沒有那麼卑鄙。
即便如此，水蒸氣激波仍在不斷衝擊周圍觀戰的人群，讓他們幾乎睜不開眼睛，馬夫還要特意壓制挽馬，不然現場一定會一片大亂。
纏鬥片刻，兩人便分開，落在了各自的隊伍前方。
梅花氣定神閑，從外表上看不出半分疲憊，可麥哈乃德卻忍不住急促喘息，只要腦子還正常，就能一眼分辨出高低。
奈吉普臉色微變，但他身後的士兵並沒有看到他的神色變化，故而他輕哼了一聲：「虛張聲勢！」
聽到這句話，麥哈乃德咬了咬牙，攥緊手中彎刀，再次撲了上去。
他很清楚，因為他先前的錯判，讓士兵們對他產生了懷疑，而他表現出的疲憊更是造成他們士氣低落的主要原因。
為了讓士兵們低落的士氣回漲，他必須表現得更加勇猛，更加強大！
「喝！」麥哈乃德一聲大喝，手中一把彎刀化作天上皎月，接引下無窮清輝，霎時間雲清霧散，殘月高懸。
月光籠罩整個峽谷，將昏暗的要塞照亮。
彎刀對着梅花當頭劈下，他卻不為所動，甚至眼神都未有半點變化。
這剎那的景象，他人看不清楚，麥哈乃德卻能看得一清二楚，看到梅花竟如此輕視他，麥哈乃德心中怒火便忍不住飆升。
就在這時，梅花忽而旋身甩劍，將劈落的彎刀盪開，這股巨力，就連麥哈乃德這樣的『傳奇』都承受不住，身隨刀動，失去平衡歪向一邊。
糟了！
麥哈乃德臉色驟變，只得眼睜睜看着梅花一掌推來，印在他的胸膛上。
「喝。」同樣是一聲輕喝，梅花一掌便將麥哈乃德拍飛。
掌力驚人，剎那間，麥哈乃德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眼前，隨即轟鳴與震動同時傳來，當所有人都驚愕望去，就看到一個渺小的身影鑲嵌進了牆體當中。
無數裂紋以那道身影為中心，向四面八方綻放開來，好似一朵驚奇絕艷的花兒，讓所有人都呆愣當場。
「下盤不穩，五體不調，若在大曦，連出師的最基本標準都沒有達到。」梅花淡淡評點了兩句，收劍歸鞘，抬頭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些士兵，「讓開吧，小道雖然很想殺了你們，但這麼做會引發戰爭，導致生靈塗炭。你們還是讓開吧，如今我們要離開這座要塞，如果你們阻擋，輕則皮肉之苦，重則斷臂殘肢。」
隨着他的言語，一股凜冽氣勢也在悄然擴散，冰冷無比的氣息讓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奈吉普面色難看，放眼前這些商人的事小，可讓他們這座要塞被攻破事大。
如今情況很明顯，這些人想要強闖的話他根本阻止不了，但他們的離去也就意味着這座要塞被『攻破』了。
埃杜魯爾要塞屹立於此已有上百年的時光，正如名字一般，這是奧斯曼帝國最為堅固的盾牌，從建築完畢之時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被攻破過，無論是來自外部還是來自內部的攻擊，都沒能將這座要塞攻破。
可是，現在情況似乎出現了一些變化……因為那個大曦人！
「——不準讓！」奈吉普一咬牙關，抬頭瞪向梅花，將眼底的瘋狂展露給了站在他對面的所有人。
那個大曦人看起來不願意挑起戰端，所以他不大可能會殺死他們，只要不會死亡，那麼他就毫無畏懼。
如果他後退的話，那麼不只是他要被撤職，受到審判，就連他的家族都會遭受牽連。
這是他不能接受的，就算是死在這裏，他也不能後退半步！
更何況，他還不一定會死——如果那個大曦人不是在欺騙他們的話。
梅花並沒有因此高看他一眼，眼前這個守將並沒有表現出決死的心意，他只不過是有所顧忌而已。
「就當是贖罪吧。」梅花輕聲說道，輕輕一掌推出，驟然狂風彙集，將阻擋在他前方的守軍連帶拒馬一併轟飛。
「啊——」
「我的手！我的手！」
「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了！」
梅花沒有殺人，但身體上的懲罰卻是少不了的，這些守軍殺死了不少商旅，這僅僅只是給予他們背負着的罪孽的懲罰的一部分。
對守軍的痛呼慘叫充耳不聞，梅花一言不發轉身走回車隊，波努塞古斯看着這滿地傷員，摸了摸冒着冷汗的後頸，轉頭沖着隊伍高呼：「走過的時候小心一點，全隊前進！」
臃腫的隊伍再次邁開了腳步，要塞大門已經被梅花一擊打開，想要修復也需要幾天時間。
車夫控制着馬車從遍地狼藉中走過，要塞守軍身上大都已經挂彩，這是梅花對他們殺死過路商旅的懲罰，若非不想挑起戰端，他早就將這些人全部擊殺。
人們在離開要塞之後，放鬆了警惕，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隊伍中後段的那輛馬車。
那位大曦強者一如往常地坐在車夫位上，雙眼閉合休息著，先前他們竟然還懷疑過他的實力，實在是有些羞愧。
一位能夠引下形如銀瀑般月光的傳奇強者都被他那般輕易的擊敗了，可想而知，這位大曦強者的實力已經強大到了他們難以想像的程度。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一位強者竟然還會離開大曦。
據麥克斯商會的波努塞古斯先生說，這位強者似乎是在前往歐羅巴的路上，因為沒錢，才順手接了一個護衛任務……不管怎麼看，這位大曦強者都很古怪。
一個傭兵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騎馬湊了過去，敲了敲車窗，「大小姐，梅花閣下說的是真的嗎？」
因為迪普利和麥爾祖格都稱呼斗雪為『大小姐』，她的名字對於這些外邦人而言又有些繞口，『大小姐』也就成了隊伍里其他人對她的稱呼。
——先前梅花從其他商人那裏買到了一件附魔了【通曉語言】的髮飾，解決了斗雪語言不通的問題，讓她終於能夠不用再一直抱着自己那顆水晶球自說自話。
聽到詢問，斗雪拉開了車窗，眨着眼睛問道：「我哥說的什麼話？」
「就是那什麼……」傭兵抓耳撓腮，不知該怎麼形容，「下肢不穩定，肢體不協調，還沒到出師標準……剛才梅花閣下是這麼形容那位傳奇的吧？」
「小道確實是這麼說的。」梅花雙眼未睜，輕聲回答，「不僅是他存在這種問題，你們也存在這種問題，只是在先前晨練之時，小道已經幫你們糾正過了，但沒有系統性的練習，也只是讓下肢力量增加稍許，腳步更加穩當而已。」
其實不僅如此，那些傭兵對於卸力、借力的理解和運用也很粗糙，只是梅花之前還不知道是不是只有這些傭兵是這樣。
而現在，他終於可以確定，大曦之外的修行者所使用的招式都少了一份精巧和靈性——並非所有招式都要具備精巧的特性，但如果不了解，就會導致戰鬥技巧的缺失。
這種缺失對於戰場而言，沒有太大影響，可如果是單打獨鬥的話，兩個同等級的修行者，來自大曦的修行者定能勝過其他地方的修行者。
這些傭兵就是很好的代表，他們大多數都來自歐羅巴，也只有這樣，才會願意隨着麥克斯商會逃離奧斯曼帝國，少數奧斯曼傭兵也是向著金錢看齊。
可來自兩個不同地方，擁有不同體系修鍊方法的傭兵都表現出了戰鬥技巧粗糙的特性，足以說明問題。
念此，梅花緩緩睜開眼睛，抬起頭，視線透過山壁的夾縫，望向懸掛在夜幕中的彎彎明月。
「斗雪啊，以後你是想要學術法，還是想學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