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難以想像的旅途（四）
「魔氣……」
梅花眉頭微微皺着，雙眼凝望不遠處的那個村莊。
他帶着隊伍循着水脈前行，這已經是他們找到的第三個目標。
距離抓到第二批俘虜已經過去了五、六天，由於第二與第三個目標相隔距離不遠，他們才能在今天趕到這個地方。
前兩個地方目標的水太過渾濁，而且流量不多，並不適合作為定居地。
就算不在意水分污濁，那兩個地方，別說是兩個村子的人了，是否能供給三十人生活都是一個問題。
如今，他們來到了第三個目標點，可是梅花在這裏卻發現了『魔氣』。
魔氣已經浸染了水脈，當地民眾在日常用水的時候，融入了水中的魔氣會無聲無息地侵蝕他們的身體和心靈，讓他們脾氣變得暴躁，開始變得體弱多病，最終要麼徹底蛻變成邪魔，要麼因病而亡。
然而，在自然界中，極少會自然誕生魔氣，即便有，大概率也會聚集在同一個地方。
而眼下，卻是他在這個地區見到的第二處魔氣源泉。
如果說第一次是概率極小的巧合，那麼第二次呢？也是巧合？
梅花對這件事情已經產生了懷疑，不管是不是巧合，他都要調查一番。
下定決心之後，梅花帶着隊伍向那個村莊走去，這支隊伍人數很多，只要行動起來就會鬧出很大的動靜。
那個村莊的人被村外的動靜吵醒了過來，不過他們並沒有馬上起身，而是躺在床上側耳傾聽，當他們確認村外確實有情況之後，青壯便抄起農具和放在床底下的武器跑出家門，並吩咐家裏人守在家裏不要出去，如果有人要硬闖就和他們拼了。
受到魔氣的影響，民風本就相當剽悍的村民在面對家園即將遭受入侵的情況選擇了誓死抵抗。
可是當他們跑到村外的時候，卻發現來者並非賊匪，也非領主的私兵，而是一群看上去和他們差不多的平民。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們能夠看得很清楚，對面那群人的衣着打扮看上去相當貧困，滿是縫補的痕迹，而且那些馬和駱駝的背上還承載許多行李，那是他們的全副家當。
從村子裏跑出來的村民們面面相覷，無法理解出現在他們視線當中的這支隊伍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候，隊伍中走出了一個人。
村民們頓時握緊了手裏的農具和武器，眼底再次浮現出警惕之色。
雖然這個隊伍里的人看起來很貧窮，對他們也沒有什麼威脅，但他們身後就是他們的家園，裏面有他們的至親家人，他們必須要保護好。
看到對面的那些村民變得緊張起來，梅花並沒有在意，如果說面對這麼多的陌生人，還不抱有一點警惕的話，他才會懷疑這些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梅花向對面的村民拱手施禮，清越的聲音從嘴唇間吐出：「小道身後的這些人乃是來自其他村莊的村民，不過他們的家園受到了威脅，不得已要搬離居所，如今小道正帶着他們尋找下一個聚居地……」
聽到這裏，沒等梅花把話說完，對面就有一個村民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們這裏不歡迎你們！」
「我們這裏已經住滿人了，快滾！」
「離開我們的村子！」
一眾村民嚷嚷起來，言語粗暴直接，讓人聽了不免憤懣異常。
更何況，他們叱罵的人是梅花，是隊伍里除了俘虜以外，都無比尊敬的『天使大人』。
「咳！」
在身後的人亮出武器，讓事態變得更加糟糕之前，梅花輕咳一聲，聲音震耳欲聾，鎮住了所有人。
「我們只是想要與你們做些交易，我們隊伍的食物有些不太夠了，想要從你們這裏換取一些。」梅花平淡說着，從身後取出了一桿燧發槍和一柄彎刀，「這些，就是我們用以交易的物資，我們這裏還有很多。」
看到梅花手裏的武器，有好幾個村民眼中爆出貪婪的光彩，悄悄握緊了農具。
這些武器對於隊伍而言沒有多大意義，梅花會保護他們，如果就連他都無法保護他們，那麼他們手裏拿着這些武器也沒用，倒不如用這些東西來換取所需的物資。
其他人也跟着咽了口口水，這種東西，他們向來只在領主的私兵手裏見過，就連馳騁荒漠的賊匪手中都沒有幾桿，如果他們能夠得到的話……
梅花等待了片刻，「考慮得如何？」
他將彎刀和槍支托起，「用這些東西換取食物和一塊讓我們休息一天的地方。」
聞言，站在梅花對面的村民們就對視了幾眼，低聲討論起來，他們把聲音壓得很低，卻沒想到全都被梅花聽在耳中。
從他們的話語中，梅花知道了他們沒有殺人越貨的想法，也就是說，魔氣對於他們的影響並沒有多麼深重。
這條水脈的魔氣也是剛剛出現沒多久的？
梅花想起了之前的那個村莊，那個湖泊之下的魔氣出現的時間也沒有多久，不然的話，那些村民應該會受到很嚴重的影響。
現在他帶領的這支隊伍當中，有四分之一的人來自於那個村莊，可他們的表現與正常人無異，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沒有太大問題。
「順帶一提，你們村莊的水源出了問題。」
就在村民們低聲討論的時候，梅花的突然發言讓他們愣了一愣。
沒等他們反應，梅花又說道：「近些日子，村莊里的鬥毆事件是不是變多了？陸續有人生病或者感到莫名疲倦？」
話音剛落，對面的村民就像是見了鬼一樣，一臉震驚地看着他，「你，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可是天使大人。」梅花身後的人再也忍不住，與有榮焉地昂起頭，像是炫耀一樣說道。
此言一出，就好似引爆了一個炸彈，隊伍里的人七嘴八舌說起了他們之前遇到的那些事情。
繁雜的聲音攜帶着許多信息，不斷轟擊對面村民的耳朵和腦袋，他們本想出言叱咄，可是想到那個人能說出他們村子裏的情況，而且還長得如此漂亮，就有些遲疑了。
之前他們還沒注意到，這時候才發現，就是故事裏的聖女，可能都沒有站在他們對面的那個人漂亮。
有幾人喉結滾動了一下，視線在梅花身上來迴流轉，絲毫不掩蓋眼裏的渴望。
「小道不是什麼天使。」例行反駁了一句，梅花又問，「你們考慮得如何？要交換嗎？」
村民們本來就不想拒絕，只是有些躊躇不決，然而聽到梅花準確無誤說出了村子裏的情況后，他們就下定了決心。
「給你們交換食物和一塊安全地可以，但是你要幫我們解決水源的問題。」
說到這裏，發話的中年人發現有人拉了拉自己衣袖，回頭看了一眼，隨後便急忙補充道：「還有，幫村子裏的人治好病！」
梅花點頭，「可以，那本就是小道的打算。」
聽到這句話，對面的村民就感覺有些虧了，又有人火急火燎說道：「要先交定金！」
然後他就看到，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了他，腦袋縮了縮，小聲嘟噥：「怎、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錢貨兩訖。」梅花平淡道。
眼前這些人受到了魔氣的影響，內心的陰暗面被放大，誰知道他們拿到槍械之後會不會惡向膽邊生。
「可以，就這樣！」就好像生怕梅花再改變主意一樣，對面的村民連連點頭。
「天色不早，你們也還是回家去休息吧。」梅花看了眼天空，明月高懸，「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如果你們不放心的話，也可以讓人守夜，不過這大概沒有什麼用，我們手裏槍械很多，如果願意的話，直接殺人越貨是沒有問題的。」
配合梅花的話，他身後的人們亮出了手裏的槍械和刀兵，這可把對面的村民嚇出了一身冷汗，剛才他們就是在和這樣的一群人談判？
「去佈置營地吧。」僵持了一會兒，梅花回頭對身後的隊伍說了一聲，打破了異常的寂靜。
那支隊伍聞聲而動，沒有半點遲疑。
這又讓對面的村民愣了愣，這些人就這麼聽話嗎？
然後，梅花又看向了那些村民，「帶小道去你們村子的水源那裏，如今問題出在那裏，小道要去到那裏才能解決。」
無論在哪裏，水源都是一個無比重要的東西，遑論這裏可是水資源稀缺的荒漠。
這個要求讓村民們明顯地遲疑了一下，他們把問詢的目光投向之前與梅花談判的那個中年人，期望他能做出決定。
中年人也有些焦頭爛額，儘管從剛才的接觸來看，眼前這個穿着古怪的人相當誠實，甚至已經到了讓人目瞪口呆的程度，可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相信這個人。
沉吟了許久，中年人嘆了口氣，放下武器，「你能保證不對我們的水源做任何事情嗎？」
「不能保證。」梅花搖頭，這句話讓一眾村民汗毛乍起，可他之後的那句話卻讓他們對其升起了一絲莫名的信任感。
「因為問題就出在水源那裏，如果要解決問題，就必須要對水源進行處理。」
他的坦誠讓村民們內心有些複雜，雖然他們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會有人無緣無故找上門來幫助他們且不求任何回報……可是，他是為了與他們村子做交易，所以，大概，應該，可能沒有什麼問題吧？
說實話，這個人實在是坦誠過了頭，讓人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在利用這種『坦誠』的態度來進行什麼陰謀。
然而，他們村子有什麼事物能讓他惦記的？
中年人咬咬牙，下定決心，「我帶你去，但是我要在旁邊看着！」
「可以。」梅花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聽到這話，中年人立馬就後悔了，不過話都已經說出口，他的孩子也病了好幾天，再拖下去肯定會出問題。
近些天來，村子裏一些人身體都莫名虛弱了下去，還有些人生病了，鬧得人心惶惶，不過出現情況的人太多，也沒人敢說把這些人趕出去。
這個村子在周圍圍上了一道矮牆用以防禦賊匪，不過估計沒什麼用。
隊伍駐紮在村外，沿着圍牆搭起了一個營地，看到他們的天使大人提着旅行箱，帶着『神獸』走入了那個村子，便低聲議論起來。
他們之前還真不知道原來天使大人還會治病。
梅花跟着一眾村民走進了村子，在幾個成熟穩重的中年人勸說下，所有人都返回了自己家，只剩之前與梅花談判的那個中年人。
那個中年人把梅花帶到了村子的水源處，那是一個水井，在不遠處，他們開闢了幾塊農田，用來種植糧食。
靠近水井之後，梅花發現魔氣的源頭就在這水井底下，這讓他心裏多了幾分猜測。
把斗雪和旅行箱放下，在中年人疑惑的注視下，梅花從旅行箱裏取出了一個銅鈴和一件法衣。
如果只是祛除魔氣源頭的話，一劍斬掉就完事了，可還要祛除村民身上受到魔氣影響而引發的各種狀況的話，梅花就需要做一個法事。
他從小到大隻做過幾次法事，不過身為道士，梅花知道這種時候該怎麼做的。
將頭髮重新束起，換上道冠，披上道袍，鏘的一聲，梅花將清影拔出劍鞘。
因為梅花表現得無比鄭重，中年人也跟着緊張起來。
鬥爭蹲在一旁，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梅花，不知為什麼，她特別喜歡看到梅花做法事，感覺十分有趣。
叮！
梅花輕輕一搖，鈴聲響起，擴散到整個村子，甚至飛越圍牆，就連荒漠之上也清晰可聞。
隨後，中年人就聽到梅花口中輕聲吐出一連串他聽不懂的語言，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些聲音充盈耳朵之後，他便安靜了下來，內心無比平靜。
梅花腳邁禹步，步罡踏斗，手腕一轉，手中銅鈴搖晃。
清揚的聲波緩緩流淌，流入了連牆接棟，流入了人們心間。
原本因為擔心而睡不着的人們忽然感覺困意自心底升起，眼皮直打架，沒過多久，就睡了過去，臉上露出安詳的神情。
那些受到病痛折磨的人眉宇也慢慢舒展，蜷縮的身體漸漸攤平，屈起的手指緩緩張開，咳嗽聲和沉重的呼吸聲跟着平息了，消失了。
絲絲縷縷的不詳氣息從他們體內飄出，可仍舊縈繞在身旁，不願離去。
卻聽，鈴聲再響。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