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沿途風景

難以想像的『災難』正在席捲戰場，而這場『災難』卻是由一個人引起的。

這一場災難僅僅針對流亡貴族的軍隊，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場『災難』，對於大曦來說，這卻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當初李奇讓梅花坐着運載軍火的列車來到西域，便有這方面的考量，因為梅花若是要在這時候前往歐羅巴，那麼以他的性子，有相當概率會直接橫穿戰場。

若是橫穿戰場的話，少不了與敵人發生衝突，以梅花的實力而言，這天下大概沒有多少人能與之為敵，就算橫穿戰場也不會出事。

而梅花自然也發現了這點小心思，不過也沒有在意，他向來都是以自己的意志行動，沒有人能逼迫他，他之所以會去做那些事情是因為他自己也想要去做而已。

如今也是這麼一個情況——

梅花側頭回望，身後軍營已經亂成一團，又看了身前這個無首軍官的屍體一眼，收劍歸鞘，提起旅行箱向外走去。

這裏已經沒有他什麼事情了，整個軍營都亂了起來，哪怕之後大曦的軍隊不進攻，他們自己也安撫不下去。

從被他殺死的那些軍官的行為和服飾來看，這些傢伙似乎都是貴族，無一例外。

相反的是，士官之中貴族數量極其之少，大概是平民出身的人佔大多數，但他們的上升之路也就到此為止了。

這一點和大曦截然不同，大曦更加註重能力，出身只是一個加分項，若是能力不達標就被提拔了上去，那麼倒霉的可不只是那個被提拔的人，提拔的人也會遭受責罰。

或許是因為流亡貴族本身並不具備足夠的吸引力和威懾力，無法保證平民晉陞之後仍舊和他們同一條心。

梅花從剛才殺死的那個軍官口中知道了一些相當有意思的消息——並不是所有流亡貴族都打算打回來，在流亡貴族中，還有一些已經在長年累月的享受當中墮落沉淪，不再想要打回來，而是盤算著能不能加入大曦。

說起來，那些流亡貴族本身就是當年大曦與狼族決戰之時，打不過大曦，又不甘屈之於人下，只能逃往其他地方的貴族。

也就是說，如今那些已經不打算打回去，只是打算待在自己的地盤裏作威作福，甚至是直接加入大曦的貴族已經違背了他們先輩的意願，已經完全被紙醉金迷所腐蝕。

當初那一批流亡貴族雖然是站在大曦的對立面，但他們不甘屈服，還籌劃着打回來的精神確實值得敬佩。

哪怕面對大曦這一個體量極其龐大的帝國，也沒有放棄抗爭，不管其之動力是源自於貪婪還是源自於仇恨，都不得不讓人讚歎一聲『勇敢』。

若是遇上這種人，梅花處於最基本的尊敬，還會給他們留一個全屍。

可惜的是，這一路走來，這種人他只遇到了一個，其餘者在臨死前都在不斷向他求饒。

流亡貴族已經失去了反攻的希望，因為大曦已經開始平息內部的叛亂，那些流亡貴族本身也相當腐朽，想要用如此腐朽的一支軍隊反攻西域，那簡直是痴人說夢。

尚且不談硬實力之間的差距，單從意志這一方面，流亡貴族就無法與大曦相比。

沒有上升通道，平民看不到希望，沒有自我革新的能力，隨着時間的推移，流亡貴族本身只會陷入到不斷腐朽不斷墮落的循環當中，就算放着不管，可能過上十幾二十年，那些流亡貴族可能就會被推翻。

——因為梅花不止一次在軍營中看到了大曦製作的宣傳單。

那些宣傳單的文字乃是流亡貴族那邊的文字，梅花看不懂，但每次伴隨着宣傳單到來的，都是食物和玩具。

食物並不能讓士兵飽腹，但卻足夠可口，至少梅花看到那些木箱子被拋投進來之後，士兵們就會爭搶。

除了宣傳單以外，或許是生怕士兵不識字，幾乎每天都有人利用擴音器沖着流亡貴族的軍營大喊。

宣傳單能被收繳，玩具能被奪走，食物吃過之後就不需要在意，可是日夜不輟的宣傳卻極其煩人，除了打仗以外，沒有任何事情能讓大曦的軍隊停下。

可若是天天打仗的話，士兵本身也受不了，所以流亡貴族這邊只能忍受。

然而可能他們並不了解，其實戰爭一直在進行當中，只是從身軀轉到了心靈。

一路走來，梅花將所見所聞都記在了心裏，忽然發現戰爭已經不再是他想像中的那般模樣。

兵法中就有通過心理戰瓦解對方士氣和團結的計策，《三國志》中也有『攻心為上』的說法，可是也只是使用一些恐嚇、離間之計，哪裏像現在這般。

僅是認識到了這一點，梅花便覺得不虛此行。

漫步在黃沙之中，他已經將那處混亂不堪的軍營遠遠拋在後面，斗雪趴在他的肩上，無聊吐著舌頭。

那已經是他前進路上的最後一個軍營，通過了這裏，後面便是流亡貴族的地盤。

縈繞在身邊的微風將滾滾熱浪擋在外頭，舉目四望，四面八方皆是黃沙，這種千篇一律的景象讓哪怕平時相當鬧騰的斗雪也閉上了嘴巴。

這裏實在是太無聊了，沒有什麼好談論的。

梅花從旅行箱取出了一個毛線團，並用微風將小狐狸托舉起來，讓她能在空中玩耍。

斗雪玩得很是歡快，可是在片刻后，她卻停下了動作，直愣愣地望着一個方向。

只是在梅花跟着看了過去，那隻蹲在沙丘上的沙狐便轉身跑掉了。

西域以西大部分地區都是荒漠，但哪怕是在這死寂之地，也仍有生命的存在，亦有勃勃生機在其中孕育。

就在前方不遠處，梅花看到了一個村莊。

在這片一望無際的沙海當中，陡然出現了一片綠意，這讓斗雪興奮不已。

那個村莊建立在一個綠洲之中，依靠着彷彿突兀出現的小湖，此中的生命之美，美得讓人窒息。

就在梅花眼底也泛起些微波瀾，準備靠近那個村莊之時，悠遠的駝鈴聲恰時從遠方傳來。

他停下了腳步，斗雪昂起了腦袋，將目光投向村莊另一邊的沙丘，能看見，有一隻神色安定的駱駝從沙丘后緩緩走出，背上騎着一個渾身被包裹在斗篷之下的騎手。

這隻駱駝身上綁着一根繩索，連接向了後方，當它完全從沙丘之後走出，便有另一隻背負貨物向駱駝緊隨其後……

一隻又一隻的駱駝從沙丘後走出，綁在它們脖子上的鈴鐺來回搖晃，發出清脆聲響。

那處村莊似乎也有人聽到了這個聲音，梅花能夠看到，有人正向著綠洲之外走來。

不過讓梅花有些在意的是，那支商隊似乎是和他來自同一個方向，也就是說，這是大曦的走私商隊？

流亡貴族雖然表面上極其仇恨大曦，哪怕商隊也不允許通過，但他們對於來自大曦的商品卻也是極其歡迎。

流亡貴族不敢徹底切斷商路，因為這一條商路不僅會給他們帶來能讓他們更加享受的商品，還能給他們帶來相當多的稅金。

再加上奧斯曼帝國和歐羅巴大陸那一邊也都相當歡迎來自大曦的商隊，若他們膽敢截斷，那麼接下來將要面對的絕對是帝國鐵騎。

所以一般而言，他們只攔截『大曦的商隊』，沒有打出大曦旗號的商隊他們是不管的，縱使那些商隊的人一眼看上去就是大曦人。

梅花邁開腳步走向那處村莊，至於那支商隊是否是大曦的走私商隊，他一個大曦人進入那個村莊又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他一概不理。

他只是想要見識一下大曦以外的文化與風景，無論在接觸時，對方對他有着什麼樣的態度，最終他們都會變得『和平友好』——畢竟，這天下沒有多少人能打得過他。

在梅花靠近村莊之後，村莊的人和商隊的人也發現了他的存在。

當他們看到這個孤身一人，身邊只帶着一隻能在空中飛舞的狐狸的『年輕人』時，不由得露出了錯愕的表情。

特別是當這個年輕人走進，他們看清楚這個年輕人的相貌之後，更是禁不住瞠目結舌。

斗雪抱着毛線團趴在梅花腦袋上，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這些從外貌上看，和漢人截然不同的『番人』。

梅花緩步從沙丘走下，走到了那些村民面前，輕聲問道：「這裏可有供行人住宿的地方？」

梅花脫口而出的吐火羅語又讓村民們怔了一怔，雖然來者看上去和他們在相貌上有很大差別，可是這一口流暢的吐火羅語卻讓他們無法判定眼下這個年輕人的身份。

「放心，小道會支付銀兩的。」說着，梅花便從袖兜里拿出了兩枚金幣，黃金的閃光終於讓村民們反應了過來。

幾個從村莊里走出來迎接商隊的村民面面相覷，這個看上去簡直比聖女還要漂亮的年輕人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人。

在交流過眼神之後，一個村民開口說道：「如果你不介意住在民房裏的話。」

「可以。」梅花點了點頭。

天色將晚，按照西域以西日落時間比中原地區要晚許多的規律推算，現在大概是在亥時。

若是放在平時，他早就休息了，只不過西域的時間和中原存在些許差異，他才沒有就此休息。

在與梅花商量完了之後，幾個村民的注意力才又放回到那支商隊的身上，忍不住訕笑了兩聲，畢竟他們之前確實冷落了對方。

商隊也和梅花一樣，要在這個村莊里休息休息，晚上還會在村莊兜售貨物，畢竟每次攜帶的貨物都不太一樣，他們也不知道村民需要些什麼。

進入村莊之後，那支商隊其中一些人就把頭巾給摘了下來，這時梅花才發現，原來他們是番人，而且看上去像是歐羅巴地區的番人。

商隊進入村莊之後，村莊就熱鬧起來了，原本他們以為戰爭開始之後，商隊就不會來了，誰想到哪怕戰爭也無法阻擋這些商隊的步伐。

村莊里沒有什麼娛樂，因為平時這裏也不會有外人到來，所以也沒有客棧之類的建築。

商隊的人也會借住在民居當中，身為商人，原本他們會被熱情招待，可是當梅花出現在那些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面的村民們面前時，村民們就把視線轉移到了梅花身上。

女孩們躲在房屋的陰影處，艷羨地看着梅花，她們從未見過有如此白皙細膩皮膚的人，而且還長得這麼漂亮。

甚至有人躍躍欲試，想要上前去搭話。

不過這時候，商隊的領隊笑眯眯地走到了梅花身邊，向他遞出了一個水袋，「道長是從大曦來的嗎？」

這顯然是一句廢話，梅花沒有接過水袋，只輕聲向領隊道了聲謝，然後點頭道：「小道確是從大曦來的。」

對於領隊那一口流順的大曦話，他並不感到驚訝，天都和申城的番人數量眾多，若他們學不會大曦話，根本無法在大曦生存，因為大曦人足夠高傲，不屑於去學習這些『番邦小國』的語言。

領隊也沒有尷尬，收回水袋自己拔開塞子喝了一口，隨口問道：「現在可是戰爭時期，道長你這麼明目張膽的來到這裏，就不害怕遭遇軍隊嗎？」

「小道既敢一人來此，定是不怕。」梅花淡然道。

看着自己的手下在向村民們兜售商品，領隊笑了笑，「道長藝高人膽大，只是不知道道長接下來要去哪？這裏可是戰場之外了。難不成，您是打算去刺殺那些『流亡貴族』？」

他用『流亡貴族』這個詞是為了增加梅花的好感，不然平時稱呼那些貴族的時候，都是使用『領主』這個詞。

「去歐羅巴看看。」梅花沒有隱瞞，反正就算他們知道了也無所謂。

在領隊略顯錯愕的注視下，梅花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聽說那邊很熱鬧，文化與大曦截然不同，便想要去那邊看一看不同的風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沒有真正見識過的話，也稱不上是『了解』。」

愣了一會兒，領隊哈哈大笑，「道長你是學者嗎？」

「大概。」

梅花抬手接住了從一旁房頂上跳下來的小狐狸，眯了眯眼睛，「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