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在路上

嗤！

列車放出了蒸汽，汽笛的尖鳴持續不止，在這樣的聲音中，提着旅行箱的梅花從列車上走下。

車站內的通風機啟動，來自四面八方的嗡鳴迅速將這個半封閉的空間填滿。

「道長，你在這裏下車嗎？」

看到梅花從車上走下，下車準備指揮卸貨的軍官便問了一聲。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上級在他們準備出發的時候，把這個年輕俊美的道士塞了進來，讓他跟着這輛運載着軍火的列車一同來到西域，但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答案比較好。

他們對於這個神神秘秘的年輕道士不算了解，一路上也沒有多少交談，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個道士要往西邊去。

現在那些流亡貴族已經攻入西域，這個道士還要獨自一人往西邊去，如果不是蠢，那麼就只有可能是因為他足夠強大。

可是看着道士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傻子。

梅花點了點頭，「這些日子叨擾了，願各位諸事順利。」

說完，他便抱着斗雪，提着旅行箱向著車站外走去，這時候，車站的大門也被打開，前來接收支援的軍人們魚貫而入。

梅花與他們擦肩而過，因為面容受到了不少矚目，但沒有任何一個軍人阻攔他。

兩邊的軍官匯合之後，前來接收支援的軍官一邊指揮着下屬卸貨，一邊向護送軍火前來的軍官問道：「那個道士是怎麼回事？看上去長得還挺漂亮的。」

「不知道，只是知道他要往西邊去……」另一個軍官搖了搖頭。

問話的軍官當即嚇了一跳，「他瘋了？現在那邊可還在打仗，就連我們的防線都差點被突破，一個道士進戰場……外道之人不是會被血氣壓制嗎？」

「如果他足夠強的話……」

話沒說完，留了一半，可是誰都知道，如果一個人足夠強大的話，是能夠殺穿一支軍隊的。

只是他們從未和這樣的強者接觸過，不過這也算幸運的，若他們遇上了，還不一定能活到現在。

走出車站，映入梅花眼帘的是一片土黃色的建築和一個岔路口，車站就位於岔路的交叉點，向左向右延伸出了兩條道路。

街上沒有什麼行人，這裏雖然不是戰爭的前線，但距離戰場也沒有多遠，早已被軍隊接管，成為了前方戰場的補給基地。

列車到這裏就算是終點站了，因為前方戰場太危險，列車是不會開過去的，車子上裝載着如此之多的軍火，若是讓流亡貴族的軍隊搶了去，那他們的麻煩就大發了，不僅害了自己，還害了在戰場上拚命的弟兄。

沒有多想，梅花直接邁開腳步，沿着一條岔路，向著城門所在的方向走去。

如今不過上午時分，距離午時還有相當一段時間，而且他從天都出發時就攜帶的補給，在路上一點沒有消耗，足夠他繼續向西前行一段路程。

天下之大，是常人難以想像的，哪怕他們知道這天下有多大，看過地球儀，也無法在腦海中構想出這個世界的模樣。

城門緊閉着，不過梅花也沒打算走城門，直接輕輕一躍飛過了城牆，落在城外。

西域大多數聚居地都依傍綠洲，就算不建立在綠洲之中，也會建立在相對濕潤的土地上，只有這裏才能種植作物，才能保證生存。

這座城鎮也是一樣，儘管四面環沙，城內的土地卻相對堅實，行走在城鎮中時，他還看到了井渠，城裏應該能夠種植糧食。

頂着火辣辣的太陽，梅花漫步在黃沙之上，身邊環繞的微風驅走了濃濃熱意。

之前斗雪還想要從他身上跳下來，跑到遠處玩耍，可是剛剛離開涼風圍繞的範圍，就被熱浪逼了回來。

「哥，我們要去哪兒呀？」

趴在梅花肩上的小狐狸口吐人言，無聊地搖擺着尾巴。

這裏可無聊了，除了黃沙就是黃沙，幾乎沒有別的景色可看，就算有沙漠植物，顏色也和沙子差不多，遠遠看去都沒辦法分辨出來。

上一次來過這裏之後，斗雪就發現其實山裏頭還是蠻好的，雖然沒有俗世好玩，但也比這裏要好許多，每天捉捉蟲子追追鳥，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而且不時還有那些大公雞跑來和她一起玩，實在無聊還可以去找山君，聽山君講故事。

山君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比梅花知道的還多。

「西邊。」梅花望着前方，淡淡說道。

斗雪有些迷茫地扒拉了一下腦袋，「西邊是哪裏呀？」

「西邊，就是之前說過的『歐羅巴』，就是那些番人的家鄉。」說起這個，梅花眼中也出現了些許波瀾，「據說那裏是另外一片文明的聚集地，和大曦既然不同，文化、人種、社會都截然不同。在這種背景下孕育出來的修行者，也定然和大曦不同。」

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斗雪抬頭跟着望向了西方，似乎能夠看到些什麼。

……不是似乎，她確實看到了什麼。

「哥，那是什麼呀？」斗雪疑惑問道。

遠方，正有一個小黑點在快速變大，仔細一看，乃是一隊騎着駱駝的軍人。

可是，他們身上的衣裝卻是花花綠綠，不成體統。

梅花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緩緩道：「那大概是敵人的軍隊吧……只是沒想到，竟然流竄到了這裏。」

再近一點，梅花看到了那隊軍人腰挎彎刀，花花綠綠的長袍之下隱約露出了鎧甲的一角，身上背着的槍械和他見過的那些槍械不太一樣，顯得相當老舊。

塵霧漫過沙丘，看到站在遠處沙丘上的那個人影，為首的軍官卻勒緊了韁繩，並讓手下跟着放慢了速度。

軍官眯起眼睛，遠遠眺望着那個人影，片刻后，他拉了拉韁繩，「繞過去。」

話音落下，隊伍沉默了片晌，便有人質疑道：「可對面只有一個人！」

「不要忘記我們是從哪裏來的。」緊握韁繩，軍官努力撇開了視線，「現在這時候，還有什麼人敢獨自向那邊走去？不要惹他，我們還有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啞口無言，連忙扯動韁繩，準備繞開遠處那個人影。

可是……已經晚了。

梅花邁開腳步，好似縮地成寸，一步踏下，就能走出幾丈開外。

雙腿如幻影般快速交替，梅花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靠近那一支隊伍。

很快，那支隊伍也注意到了這一幕，當即被驚出了一身汗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軍官背上，讓軍官壓力頓增。

喉結滾動了一下，軍官霍然提起步槍，放聲怒吼：「開火！」

他們早就在等這一句話，當一眾軍人聽到這個命令之後，紛紛抬起手裏緊捏著的老舊步槍。

噠噠噠！

槍口噴吐火舌，所有人都熟練異常地點射起來，子彈擊穿空氣，落在沙海中，濺起了無數黃沙。

沒有一顆子彈能夠命中，所有子彈要麼從梅花身邊飛過，要麼從他的殘影中穿過。

看到這一現象，所有人冷汗涔涔，哪怕在烈陽灼燒之下，他們也感覺渾身發冷，好像全身的溫度都被抽離了一樣。

磕磕磕！

彈匣里的子彈已經射完，還有人在獃滯地不斷扣動扳機，槍口沒有任何一顆子彈射出。

「你們是什麼人？」梅花飄然若仙，緩步走到了那些人的面前。

駱駝沉着地站在原地，可它們背上的騎手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

他們根本聽不懂這個人在說些什麼，他說的是大曦官話，可他們的領主從不允許他們學習大曦的一切——哪怕領主自身就在享用從大曦走私來的奢侈品。

梅花等待了片刻，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回答他的問題，「聽不懂？」

想了想，梅花忽然放下旅行箱，將其打開，隨後摩挲片刻，從中拿出了一條項鏈。

這條項鏈上鑲嵌著一枚碧綠透徹的寶石，當梅花將其戴上之後，他再開口，在那些軍人耳中，他說的話就變成了吐火羅語。

「你們是什麼人？」

這一次他們聽懂了，可是他們卻寧願自己聽不懂。

沉重的壓力降臨在了所有軍人的身軀上，他們咽口水、摸彎刀、攥韁繩，都不能削減內心當中的緊張。

打量了他們幾眼，梅花便輕聲說道：「能夠突破防線來到這裏，你們應該很有價值，小道也不為難你們，請自縛雙手，小道要帶你們去前方大曦的營地。」

軍官鬆開步槍握把，握緊了彎刀，可在這時，他卻注意到了有一陣微風拂面而來，在地上劃出了一道道深刻的印痕。

瞳孔驟然放大，軍官急忙高聲叫喊：「所有人都住手！所有人都不準輕舉妄動！」

眼睛凝視着地面上逐一浮現的痕迹，軍官沁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們膽敢動手的話……會死！

軍官深吸了一口氣灼熱的空氣，轉頭看向其他人，「我的弟兄，我並不希望你們死去，雖然我們和大曦是敵人，但我們並沒有製造殺戮，現在投降的話，我們還能保下性命……我知道你們想要說什麼，但在說話之前，請看一眼地面。」

聞言，一眾軍人即便有所腹誹，也低頭看向地面，然後，所有人就都被嚇到了。

軍官看向了梅花，低聲下氣道：「我們可以自縛雙手，但請您不要殺死我們。」

「你們還有價值，小道不會殺了你們。」梅花搖了搖頭，蹲在他肩膀上的斗雪則昂着腦袋，好奇打量這些衣着鮮艷的軍人。

等到那些軍人都乖乖自我捆綁起了雙手，梅花便再次邁開腳步。

不過走了一會兒，他又停了下來，轉頭看向那個軍官，「大曦的營地在哪？小道不識路，但既然你們能夠走到這裏，應該知道大曦是如何佈防的，指出一個距離最近的營地。」

軍官很是無奈，只能為梅花指明路線。

在聽到梅花不識路之後，他不是沒想過要不要把梅花帶回他們的營地中，集結一個軍團的力量來將他殺死。

可是想到之前這個道士還沒出手，就直接讓他們心驚膽顫不敢再與之戰鬥的情況，他就捨棄了這個看上去似乎挺誘人的想法。

把這個怪物帶回他們的營地當中，說不定是『自投羅網』——只不過投入羅網的人不是眼前這個道士，而是他們自己。

…………

「這次還真多虧了道長……」

駐守營地的將軍在讓手下把那些被俘獲的軍人帶下去之後，忍不住向梅花發出感慨：「若不是道長，這些潛入防線之後的傢伙指不定能造成多少破壞呢！」

那裏可是他們的後方，那些軍人根本不需要做什麼，只需要不斷襲擊聚居地和破壞鐵路，像流匪一樣截斷道路運輸，就能給戰局造成極大影響。

後方不穩，前線也會跟着慌亂，哪怕那只有一隊人馬，也能夠讓陷入僵局的戰事產生變化，讓勝利更加傾向於流亡貴族那一邊。

「那些人你們打算怎麼做？」梅花好奇問了一句。

將軍聞言笑了笑，「這得看他們殺了多少人，犯過多少罪孽，如果在這場戰爭中沒有殺過人，也沒有犯下太多罪孽，我們便會派人將他們帶去城鎮里看看，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當他們認識到了流亡貴族和我們之間的差距時，他們的信念就會動搖，甚至他們本身就沒有什麼信念可言，只要能讓他們看到『希望』，那些流亡貴族怎麼也給不了他們的希望，他們便會倒向我們這一邊。」

說到這裏，將軍臉上就浮現出了驕傲的神情，「大曦縱有萬般不是，也肯定比這天下所有國家都要好上無數倍。」

至於那些殺了許多人，犯下了罪孽的人，也不需要解釋，梅花知道他們將要面對的絕對會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點了點頭，梅花抬頭看向西方，沉默片刻，而後忽然問道：「西方戰事如何了？」

「道長對此感興趣？」將軍笑問道。

「小道要去歐羅巴，途中要穿過戰場。」頓了頓，梅花深深看了身邊的這位將軍一眼，「如果『順路』的話，能順手將敵方將領幹掉。」

沉吟片刻，將軍就拱了拱手，「還請道長隨我去主帳一趟，此去路途遙遠，道路兇險，我能為道長指出一條直往奧斯曼帝國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