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風霜（上）
寒風呼嘯於這片人跡罕至的荒野，拂過了斑駁的彈坑，將那些尚且溫熱的血液凍結。
一隻長靴踩過那灘凝結的血液，從一具屍體上方走過，那個皮膚黝黑的士兵手裏提着一柄步槍，時不時用手中的長刀戳入那些屍體當中，嘴裏還在嘟噥著些什麼。
然後這個皮膚黝黑的士兵抬頭望去，將目光拉伸到了極限，將戰場的慘狀盡收眼底。
屍體橫陳，彈坑遍地，寒風卷過，將彈坑之間僅剩的野草壓彎了下去。
他們一直聽說他們帝國的隔壁有一個十分強大的帝國，可是現在看來，他們的這個敵人並不怎麼強大。
黝黑士兵回頭望向火炮旁邊的那個幾個皮膚白皙的軍官，咽了一口口水，他也很想操縱火炮，可是那種『聖物』不是他們這種下等人可以接觸的。
卻不知，在五里之外，已經有一個瞄準鏡將他的腦袋套了進去。
鏡筒綻放着微微光芒，狙擊手扭動旋鈕，看清楚了那個士兵的模樣，默默轉開了鏡頭，「首陀羅……」
「火炮下面。」觀察手忽然開口。
聽到耳邊傳來的聲音，狙擊手就將鏡頭轉向火炮之下，「剎帝利？」
觀察手點了點頭，然後拿起懸掛在腰間的通訊器，將信息輸入了進去。
隨後，幾條只有他們這些狙擊手才能看見的虛線橫跨天空，直指遠方的那些個剎帝利。
片刻之後，那幾條虛線逐一化實，觀察手就瞥了一眼插在身旁的旗子，「東北風……」
目光鎖定在其中一個軍官身上，狙擊手慢慢扣動了扳機，然後，他看到視線當中忽然飈出了一道血線，當機立斷按下扳機，被他鎖定住的那個軍官腦袋隨之爆開。
「撤！」
狙擊手和觀察手還沒有確認目標是否被擊斃，就直接起身，收起所有工具，然後扔到了一輛挎子上面，翻身上車。
觀察手打開懷中步槍的保險，狙擊手扭動油門，轟的一聲，車子便飛馳出去。
在另一邊，莫卧兒帝國的軍隊已經亂成了一片，許多人看到了那幾個軍官腦袋爆開，剛才還活生生的有說有笑，瞬間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他們以為這是大曦巫師施展的術法，頓時被嚇得驚叫出聲。
有的人還甚至直接把槍械丟到了地上，雙手抱頭跪了下來，流着眼淚哭喊著祈禱，希望神佛保佑，不要讓那些可怕的巫師盯上自己。
很多軍官也沒有第一時間讓這些慌亂至極的士兵安靜下來，而是躲到了一些幽暗之處，躲避那些可怕巫師的襲擊。
只有少數不怕死的軍官還在高聲叫喊，讓士兵們冷靜下來，可惜他們難以阻止這些對於信仰極其看重的『下等人』。
原本他們剛剛突破了大曦的邊境防線，獲得了一場勝利，卻因為幾個軍官的死亡而變得一片大亂，甚至還擦槍走火，出現了自己人殺死了自己人的烏龍情況。
那些個剎帝利應該待在足夠安全的地方，可是他們卻因為想要成為『攻破大曦防線』的『英雄』，便來到了那些火炮旁邊，欣賞著這一幅『美景』。
卻不知邊城守將對於莫卧兒帝國的情況很是了解，便下達了這麼個任務。
狙擊手和觀察手駕駛着車子飛馳在荒野上，荒野上怪石嶙峋，開車需要非常專註。
車子的主架上閃爍著微光，汽油在車體內飛快燃燒，這種車子據說在中原地區極其少見，因為還是實驗品，只是他們這些邊城軍隊需要這些東西，朝廷便把這些實驗品扔了過來。
高原上沒有什麼高速的交通工具，這些車子正好填補了缺漏。
狙擊手眼睛隱藏在一層透明的樹脂護目鏡之下，嘴巴和鼻子都被棉布包裹着，「呵，現在那些傢伙應該已經亂起來了嗎？」
「應該是這樣。」觀察手坐在側邊座里，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手裏緊握步槍，「剎帝利是軍官，而且種姓很高，肯定不是什麼小隊長。」
狙擊手按了一下剎車，讓車速慢了下來，之後他們將要經過一片石灘，車速太快的話可能會翻車。
聽到自己這個夥伴的話，他又咧嘴一笑，「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才能推回去，我現在已經有些等不及了。就憑那些番人，要不是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咱們也不可能會輸！」
「可能要過幾天。」觀察手冷靜說道，「那些番人手裏握著的明顯是咱們大曦的軍火，軍隊里出現了內鬼，在查出內鬼之前，我們應該只會做一些防禦，反攻的話需要進行精確計劃，不然計劃一旦透露出去，咱們就全完了。」
聞言，狙擊手忍不住憤恨地罵了一聲：「咱們大曦生他們養他們，居然還有這種狼心狗肺，出賣咱們大曦的垃圾！」
「對於一些人來說，他們只要有錢賺，什麼不能賣？」觀察手嘆了口氣，「只希望能夠早日查出內鬼，好進行反攻……」
寒風自高原吹下，飛往了萬里之外。
風雪揮灑長街，不苦和尚跟隨在一個眉毛髮白的老和尚身後，看着他既新奇，又懷念地觀望街上事物。
「三十年啊……這裏就發展成這樣了。」老和尚出聲感慨。
不苦和尚有些好奇地看向自己師父，「師父，您曾經來過天都？」
老和尚點了點頭，「不僅來過，還有一些老朋友在這裏，只不過他們如今死的死，散的散，這天都已然成了老衲的傷心之所。」
說完，老和尚便情不自禁輕聲嘆息。
哪怕是得道高僧也無法輕易擺脫紅塵俗世的困擾，這一個『傷心之所』，也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
「走吧，帶老衲前去郭施主墳塋一觀。」
老和尚這話說出口，不苦和尚聽着就瞪大了眼睛，「師父您和國師大人認識？」
「怎麼不認識？」老和尚微微一笑，「早在武宗尚未登基繼位之時，老衲就已經認識了他們，那時候北方狼族要侵犯我大曦國界，若是讓他們下了草原，定然會生靈塗炭，故而老衲便跟着師傅師叔和一眾師兄弟前往北方支援。老衲，便是在那裏認識了郭施主和武宗陛下。」
聞言，不苦和尚就好像看到了幾十年前的那場大戰。
除了軍隊以外，大曦與狼族的修士也在戰場上碰撞，相互廝殺。
不苦和尚帶着老和尚乘上無軌電車，前往了萬安陵園，郭家人按照國師的遺囑，將其葬入了公墓之中。
這一天雖然不是什麼祭拜逝者的節日，但前來陵園祭拜的人卻格外的多，其中有很多都是沖着國師的墳墓來的。
老和尚踩着青石台階走到國師之墓前，望着這處人員擁擠，卻悄無聲息的墳塋，不知是欣慰還是感慨地嘆了一聲。
他一邊撥動念珠，拿過了三支細香，稍作祭拜。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便轉身離去，不帶半點留念，這也讓他的弟子為之一怔。
「師父，您這……」不苦和尚跟在老和尚身後，回頭看了那處墳塋一眼。
「逝者已逝，無需在意。」老和尚抿唇微笑，無比灑脫。
在走出陵園的時候，他們看到一支車隊從遠方駛來，老和尚看了那支車隊的旗幟一眼，不動聲色地轉身離去。
龍飛鳳舞，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