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巧遇
望着遠方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沙塵，梅花拉緊韁繩，放緩了前行速度。
草原的另一端與大漠相接，來自大漠的酷熱與風沙很少會橫跨廣闊無垠的草原，來到這一頭，但也並非不會。
如今梅花眼下看到的，便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沙塵暴，浩瀚的狂沙飛舞於空中，隨着奔襲萬里的長風一同壓向大地，驚得無數飛禽走獸驚慌叫喚，胡亂奔逃。
細膩的沙粒從梅花臉頰旁劃過，強風蔓延不知幾千里，將綠草的身桿壓彎，形成一道銜著一道的波浪。
在更遠方，似乎有人家正在加固氈帳，驅趕牛羊，那是他們的所有財產，哪怕命丟了，這些東西也不能丟。
在那如同海嘯般的沙塵之中，無數植被被從地面拔起，捲入風沙之中——這不是簡單的沙塵暴。
草原上的牧民們自食惡果，若非他們過度放牧，這邊也不大可能會掀起沙塵暴，但這也有大曦官府的責任在內，為了漂亮的政績，當地的官員們並沒有對這些行為進行有效的管制。
座下的駿馬不安踢踏馬蹄，又打了個響鼻，將梅花從沉思中喚醒。
梅花面無表情，只是一甩韁繩，「駕。」
鞘中的清影感受到主人的情緒，發出興奮的嗡鳴，然後便是鏗然出鞘。
細碎的風沙拂過銀白色劍身，梅花騎着駿馬，手持長劍，在虛空中拖曳出一條清凈的痕迹。
他緩慢呼吸著，深沉呼吸著，有一股氣勢在胸臆間醞釀。
因為風沙襲來，他眯起了眼睛，讓形如羽扇的睫毛為眼珠遮擋侵害，駕馭駿馬迎著沙塵暴走去。
忽而，他舉起了手中長劍，雙眼猛然睜開，沉聲一喝：「斬！」
浩蕩銀光一閃即逝，倉皇收拾著財產、驅趕牛羊的牧民沒能夠注意到，只是感覺心中突然一凜，頓時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們若有所感，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頭仰望去，在他們沒有注意的時候，那些慌亂不已的牛羊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陽光分開了濃厚塵霧，向大地灑下熾熱的光輝，蔚藍的天空又一次出現在了他們眼中。
牧民們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張著嘴巴，只見天地為之一清，就連那鋪天蓋地的塵霧都在逐漸消散去。
鏗！
梅花收回長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座下駿馬也恢復了平靜。
他策馬繼續向著北方趕去，心裏頭卻在思考着這件事會給剛剛登基的太子帶來什麼影響。
太子適才登基稱帝，草原上卻掀起了一場兇猛至極的沙塵暴，儘管他已經將這一場仍舊處於醞釀期間的沙塵暴撲滅，可在那之前，沙塵暴想要生成也需要一些時間，在到達他所見的那個程度之前，恐怕就已經影響了許多牧民。
自從慈宗駕崩以來，天災人禍接連不斷，就好像是在預示什麼一樣。
儘管這些可能只是一個巧合，可是對於大曦百姓而言，他們無法承受這種『巧合』。
這種巧合會讓他們的利益受到損傷，可是面對這些東西，他們又毫無辦法，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讓他們打擊。
而在這個時候，只需要一個流言，比如說『這些災難都是因為當今聖上不適合當皇帝』，甚至不需要多麼有理有據，就能將百姓說服。
他們會自己去幻想，自己去將這個流言補充完整，到時候只需要讓這些流言散佈出去，哪怕百姓們不願多想，也不由得他們不去多想。
梅花很清楚，不僅是玉憐，就連他那位已經逝世的伯父也說過，如今大曦有一個逆賊已經準備已久，無論這些災禍是不是巧合，他們只需要借勢發揮就足夠了。
閉上雙眼，輕聲嘆息，梅花便將這些思考拋之腦後，現在不是去想這些東西的時候，如今他的目標只有一個。
——長生天！
…………
在那天行動過後，天都好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儘管還是有一些上不得枱面的陰謀家在鬼鬼祟祟行動着，可是應該與那個勢力沒有什麼太大關係。
玉憐在哈洛娜的陪同下，來到了大街上。
她知道自己是一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離開住所的話可能會有一些危險，哈洛娜雖然強大，但也並不是梅花那樣的神通者，不能百分百保她周全。
但她總不可能躲一輩子，她不知道那個勢力什麼時候會被擊潰，而今線索又斷了，她不可能一直躲在客棧里。
玉憐知道自己的腦子其實並不怎麼靈光，不像是張瑾，略加思考就能構想出什麼絕妙計劃，她擁有的，只不過是常人無法擁有的經驗，而且這些經驗還有所缺漏之處，不一定什麼時候都有用。
可是，這就已經足夠讓她嘗試着去冒險。
以身作餌這種事做過了一次之後就會想着能不能做第二次，畢竟這也是一種賭博，以小博大，這是她如今手上唯一的一張牌。
哈洛娜雖然面色陰鬱，可卻也是一個美人，而且還帶有尋常女子不具備的異域風情，能夠給人帶來足夠的刺激感。
一路上，大曦人性情較為含蓄，沒有來向她搭訕，但她們的組合總是那麼引人矚目。
周圍的人絕對想不到，哈洛娜在將視線掃過他們身體的時候，是在想着如果他們乃是那個勢力的人，她要如何處置他們。
「哈洛娜夫人，你可以放鬆一點。」玉憐拎着一個盛放炸雞腿的紙袋，化作人形的斗雪跟在身邊，不時從袋子裏拿出一根雞腿吃得香甜。
她的視線環視周圍，嘴裏咀嚼著雞肉，含糊不清地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那個勢力的人近期應該會蟄伏起來，只保持着最基本的運作，其餘什麼事情都不會做。如今他們已經將自己的存在暴露在了官府眼中，近期的損失絕對能讓他們感到肉痛，如果沒有什麼必須完成的目標，他們近期之內不會輕舉妄動。」
說着，玉憐頓了頓，將嘴裏的雞肉咽下，「不過，在天都之外就說不定了……」
哈洛娜聽了她的話，默默攥緊拳頭。
之前她已經聽玉憐說了，天都乃是大曦中心，無論那個勢力想做什麼，都不可能繞開這裏，更何況大曦國土廣袤，若是要到天都以外的區域去尋找，那麼無疑是大海撈針。
就算想要做些什麼，在天都守株待兔也好過離開天都。
「你是……斗雪？」
就在這時，她們身後傳來了一個遲疑不定的聲音。
斗雪聞聲回頭看去，隨即腦袋上彈出了一雙毛茸茸的尖耳朵。
玉憐也看了過去，發現那是一個身着青衣，面若冠玉的公子。
然後她就略感驚訝，居然還有人認識斗雪？
斗雪陪梅花下山也不過半年的時間，而且極少以人形出現在人前，就這樣，還有人認識斗雪的人形，莫非這人是梅花的熟人？
青衣公子左右看了看，「梅道長呢？」
「哥去北方了。」斗雪脆生生地回答，仰望着那個青衣公子，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找我哥有什麼事嗎？」
「在下倒是沒什麼事情，只是族長……」青衣公子搖了搖頭，「既然梅道長不在，那就算了吧。」
說完，他便向斗雪和玉憐她們道別，轉身離去。
玉憐看着那個青衣公子的背影消失在人潮里，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低頭向斗雪問道：「斗雪，你認識那個人嗎？」
斗雪歪著腦袋想了想，「好像是什麼『有蘇氏』的狐狸吧……就是那個族長把我變成人形的。」
有蘇氏……族長……
玉憐又抬頭望向了那個青衣公子消失的方向，有蘇氏不是三大狐族之一嗎？而且還是上古遺族，有蘇氏的族長找梅花，是有什麼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