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浮出水面（中）

張瑾坐在自家書房裏，手裏端著一個茶杯，痴痴望着窗外的天空。

天穹萬里無雲，晴光正好，可除此之外，就再無其他，沒有什麼好看的。

殿試在兩天前就結束了，『沙盤推演』的難度比他想像中要高很多，之前他都不知道原來第三場考試是按照前兩場考試的發揮來進行難度調整的，雖然現在他也知道了，但沒有什麼用。

殿試已經結束了，儘管他差點陰溝裏翻船，弄得自己狼狽不堪，但也順利通過了考試。

再等上幾天，金榜題名，他近期要做的事情就差不多做完了。

經過這麼多天的冷卻，再加上他的那首《愁思》，許多讀書人已經冷靜了下來，開始認真去思考『女子參加科舉』這件事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直到今日，他曾經的那些『朋友』之中，已經有人上門拜訪，想要向他賠禮道歉。

可既然他們這麼做，也就意味着他們並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而是下意識地把過去的思維套入到即將發生劇變的社會格局當中。

他們不該向他賠禮道歉，而是應該向秦蓁賠禮道歉，若是有人想到了這一點，或許他還會不計前嫌與他們再次結交，就當是重新認識一遍……可是直到現在，依舊沒有任何一個人這麼做。

這時候，書房的門被推開，將張瑾從冥思中喚醒，他轉頭望了過去，是秦蓁。

嘴角勾起，張瑾溫和一笑，「夫人，有什麼事情嗎？」

聽到這個稱呼，秦蓁還是有些不大適應，臉頰微微發紅，低着頭輕輕說道：「梅道長來找你了……」

「梅花？」張瑾眉毛一揚，這小子之前失蹤了那麼多天，如今突然出現，定然沒好事！

這般想着，張瑾起身離開書房，前往了偏廳。

梅花沒在正堂，而是選擇在偏廳與他見面這件事本身就有些詭異。

這代表着梅花不希望他們說的話被其他人聽到，更不需要什麼僕人的伺候。

走到偏廳，張瑾看到了『許久』未見的梅花，臉上禁不住泛起笑容，拱手道：「道長，許久未見，近日可好？」

梅花也起身回禮，「尚安。」

張瑾走到主位上坐下，揮手將聲音全部隔絕，就連偏廳之外的光線都有所曲折，讓人無法看清他們的身影和嘴型。

「有什麼事就說吧，我可不信你小子會無事上門。」上下打量了梅花幾眼，發現他和幾天前相比並沒有什麼太大變化，張瑾便笑了一聲，揶揄道。

梅花沒有否認，點點頭，「確實有事——小道想請張兄你幫個忙。實際上不僅是張兄，小道還想請辛兄、唐兄也一同踏入此局，蹚這一灘渾水。」

張瑾張了下嘴巴，沒有說話。

以梅花自己的能力就足以橫掃整個天都，天都之內沒人是他的一合之敵，可剛才梅花說了什麼？

希望他、辛朝和唐碩都能夠出手相助？

皺了下眉頭，張瑾微嘆：「能說下理由嗎？」

梅花沒有絲毫遲疑，直接把天絕神捕離京之後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張瑾神情幾經變化，訝異、恍惚、茫然，一直到最後陷入沉思之中。

「……短短几天，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張瑾閉眼深思之時，發出了這樣的一聲感慨。

他沒有想到，在自己進行殿試的幾天裏，天都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而且他還都不知道。

這幾天辛朝和唐碩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而他自己也在努力備考，沒有閑暇時間去理會這些事情，等到了殿試結束之後，又要處理張府這幾天堆積下來的事物，直到今天才有了空閑。

儘管張瑾從一開始就知道天都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美好，這裏乃是大曦的權力中心，無數陰謀在這裏發生，朝堂傾軋再普遍不過。

只不過這些事情都被國師暫時壓了下去，沒有表現出來，一旦國師駕鶴西去，被鎮壓已久的黑暗流露出來，恐怕會讓不少人為之驚愕，乃至付出生命的代價。

想到了這一點，張瑾就有些舉棋不定。

他不是孤家寡人，身後還有着一大家子，梅花雖然是站在皇帝那一邊，和張家的利益不衝突，可是要面對的敵人也是一個強大的勢力——即便是面對如今這般強大的大曦，也有膽量發起叛亂，這種勢力不可謂不強大。

如果他在這時候選擇入局的話，就有可能會受到對方的打擊。

如今局勢不明，敵暗我明，一旦敵方對張家發起攻擊，他們可能會有巨大損失。

由於家大業大，也就有些瞻前顧後。

張瑾沉默了下去，梅花也沒有說話，因為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找上了張瑾，至於張瑾是否會參與進來，他不知道，不參與的話他也可以理解。

「……這件事，我參加。」張瑾深吸了一口氣，咧嘴一笑，「張家與皇家同氣連枝，若是皇家真被推翻了，張家的後果估計也不會好得到哪裏去。」

聞言，梅花起身鄭重施禮，「如此，東城區便拜託張兄了。」

張瑾哈哈一笑，揮手撤去了偏廳的結界。

…………

是夜，梅花擁著春末暖風，佇立在一棟高樓之上。

不遠處，便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廣場，展翅欲飛的紅火朱雀像立於廣場中央。

「道長，今夜會有人前來破壞四象神機，此乃保衛天都的一大力量……」

耳邊好像還回蕩著玉憐的聲音，梅花靜靜凝望廣場，靜候『敵人』的到來。

天都有四個巨大無比的廣場，這四個廣場中央分別聳立着四個『巨像』，許多人都以為這是鎮壓天都氣運的風水法器，卻不知這是四個貨真價實的戰爭機器。

這四個『機甲』乃是天都的保衛力量之一，但需要操控者才能發揮出全部力量。

天都並非無人，需要他們四個站出來保護，只是因為除了梅花自己以外，其餘三人都遊離在眾多勢力的視線之外，哪怕是最出風頭的張瑾也不會讓人產生警惕。

所以，他們能夠隱藏在暗中，而不被人注意到。

朝廷和官府手下的那些力量受無數人注視，就連情報機構都不一定能夠隱藏行蹤。

正因如此，梅花才會選擇與張瑾他們溝通，請求他們的幫助。

夜晚的風很大，隨着夜色逐漸深沉，風也不再溫暖，透出了絲絲冰涼。

陰雲被長風拉扯著掩蓋了明月，夜黑風高，正是陰謀詭計、魑魅魍魎橫行之時。

辛朝從一個陰暗角落中起身，將長刀扣在了腰際，緩步走出陰影；

唐碩忽然扯去身上的幻象，出現在一眾隱身人的面前；

張瑾輕搖摺扇從剛剛止步的馬車上走下，回眸望向街道盡頭的那座廣場，嘴角翹起，盡顯輕快之意；

梅花飄然落下，拔劍出鞘，明晃晃的劍身上倒映出幾個身着夜行衣的身影。

在發生了那些事情之後，他們竟然沒有選擇推遲計劃，而是按照計劃繼續進行，這讓梅花有些驚訝。

「你好。」

溫潤如玉的聲音在空寂無聲的廣場上響起。

梅花一步向前，劍光乍亮。

「再見。」

張瑾一揮手中摺扇，辛朝手中刀光如水，唐碩抬手一指。

戰鬥，驟然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