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攜風雨入天都（中）

「」梅花睜開了緊閉的雙眼，飄然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長劍，推門離開房間。

走廊外大雨垂落，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磚上，匯作涓涓細流滲入地磚之間的縫隙，進入泥土裏，滋潤着地下的草籽與樹根，更多的流入排水溝，通過龐大的下水道系統排入東城區的河流當中。

便是在這滂沱大雨之下，仍有強大的修行者在戰鬥！

這讓梅花不禁懷疑，他們是不是接到了什麼消息，不然怎麼會在天絕神捕剛剛離開天都之後不久，就爆發了戰鬥。

他今天早上才應下了太子的請求，下午就有修行者爆發了戰鬥，未免也有些太巧了。

大雨下下停停，烏雲中彷彿擁有無盡水汽，能讓這場大雨下個不停。

梅花化作一道凌厲劍光，擊穿厚重雨幕，迅速從中城區飛往了南城區。

浩然氣勢蓄而不發，周身雨滴不受控制的凝作劍刃，緊隨在他的身後，在長空之上凝作一柄巨碩無比的長劍。

只有極少數人才能夠感應到這一點，但即便感應到了，也不明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唯獨那兩個正在戰鬥的修行者，忽然感覺心臟一緊，好像死亡正在逐步逼近，一擊過後分別遁逃，遠離了戰場，留下滿地狼藉。

梅花執劍踏雨而來，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破損不堪的小院，主屋的一面牆壁上有着一個破洞，透過破洞看去，就能看到內里裝飾普普通通，就好像尋常百姓家。

這裏倒是沒有什麼血腥味，應該沒有死人。

「……這邊！」

街道轉角傳來了叫喚聲，梅花瞥了一眼，遁入雨幕，緊隨在身後的雨霧巨劍砰然碎開，化作無窮水珠融入這場大雨，而他也轉眼消失在了這片街道。

片刻之後，聽到動靜的捕快們來到此地，扯下差不多要掉下來的門板，走進了那個小院裏。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端，行走江湖的沒有幾個徹頭徹尾的好人，發生衝突也很正常。

可是天都不同於其他地方，這裏出現任何問題，都有可能間接影響到大曦的氣運，最直觀的表現就是『新聞』。

一旦新聞有所報道，讓大曦各地百姓知道了，他們可能就會胡思亂想，然後再道聽途說，以訛傳訛，最終影響到大曦的氣運。

儘管天都只有一個朝廷的神通者坐鎮，不如申城有一位大神通者，但天都中還有非官方的神通者，而且不止一個。

除去神捕之後，捕快的整體素質也冠絕大曦，再加上羽林軍和大內高手，足以保證天都平安。

然而，天都的治安系統也未曾經歷過如此考驗——洞天福地與大曦土地連接，許多洞天福地的來使齊聚天都，其中就有一些相互之間存在矛盾，而且難以化解。

江湖之上也有許多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們聞風而動，既然有那麼多的勢力齊聚天都，那麼他們也要去湊一份熱鬧。

天都正值一個風雲匯聚的時期，天絕神捕卻在這時候離開了天都，雖然太子讓那個小吏傳話的時候沒說，但梅花私以為還是不要把這個消息暴露出去比較好。

萬一天絕神捕是要進行隱秘行動，需要隱藏身份，那他把消息透露出去，可能就意味着天絕神捕行動失敗。

所以他剛才也沒打算出現在那兩個修行者面前，只求把他們給逼退，之後也是一樣，除非鬧得不可開交，否則他不會輕易露面。

…………

天都的許多事物都能讓辛朝感到新奇，頭戴斗笠，身披斗篷的他走在大街上就像是一個異類。

這種標誌性的江湖客打扮讓他受到了不少關注——主要來自於捕快。

作為一個強大的修行者，他自然也對洞天福地門戶大開的事件有所反應，而在那之後的某一天，他在海邊修鍊的時候，遇上了南海仙宗的人，聽聞了這件事，便啟程趕來了天都，希望能湊上熱鬧。

大雨傾盆，天色陰暗，路燈因此提前亮起，照亮了街道兩旁鱗次櫛比店鋪。

那些店鋪裏面也開着燈，歡笑聲從裏面傳出，大雨雖然逼走了很多顧客，但也讓許多進來避雨的人不好意思不消費一番，若是算一算，可能比平時還要賺。

他的那匹馬已經在入城之後的那片廣場那裏順手賣掉了，反正以後用不着，在天都里也不方便。

徒步行走在街道上，漫步在大雨中，像他一樣的人寥寥無幾，即便有也是腳步匆匆。

辛朝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來天都只是為了湊一場熱鬧，其他事情都沒有太大所謂。

忽然間，他感覺到了一束目光，慢慢轉頭看去，就看到在兩棟房屋的夾角中間坐着一個身體邋遢，衣衫破舊的老年乞丐。

這個老年乞丐頭髮雜亂骯髒，頂着一面木板縮在夾縫裏躲雨。

辛朝摸了摸荷包，走進旁邊的飯店裏買了一份包子，遞給了那個乞丐。

乞丐接過包子之後也不顧熱氣，不由分說地大口吞咽起來，吃了兩口，他忽然停下，抬起麻木的眼睛，向辛朝點了點頭，「謝謝。」

然後又繼續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這個夾縫裏，加上了一塊木板，就好像是他的一個小天地，不遠處便是往日無比繁華，哪怕夜晚也燈火璀璨的大街。

辛朝扶了一下斗笠，起身離開。

光鮮亮麗的角落也存在着陰暗，他無力改變現狀，只能遇上之後幫扶一手。

辛朝站在街道上，抬頭仰望，遠方便是重樓萬丈，有些樓廈的裝飾比之皇帝的行宮也不逞多讓。

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辛朝再次邁開腳步，踏着雨幕前行，這時候，雨似乎小了一點。

…………

燈光亮堂的大殿內，一眾大臣與太子面面相覷，卻一言不發。

那位老人已然離去，可是他們在聽完那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後，只覺得頭皮發麻，沒有回家的慾望。

國師滔滔不絕說了一個下午，期間除了喝水潤嗓之外沒有停下過。

似是在懷念，也似是在警告，國師從『明朝滅亡』說到了『中國發展』，將那份龐大的信息量硬生生地塞進了他們的腦海中，讓他們除了感慨和悚然之外，再無其他情緒。

期間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詢問，因為他們不知道該問些什麼，而且能坐在這裏的，不僅只是因為父輩蒙蔭，更因為他們自身的能力。

「……你們說，國師大人所言是真是假？」不知沉默了多久，便有一個人開口問道。

但他自己的語氣也不夠堅定，他之所以會如此詢問，就是因為他自己也相信了國師的話，如今只是在確認罷了。

「大概是真的……」說完這句，尚書僕射就閉起了眼睛，捋著鬍子，嘆息道，「想要編造如此恢弘龐大的一個故事，需要耗費很大的精力，雖然國師大人只是講了一個梗概，很多地方未展開說明，但老夫認為，這是真的。」

此言一出，大殿內就又沉寂了下去。

最後，太子嘆息道：「諸位還是先回家歇息歇息，自己思考一下，等到殿試之後我們再議此事。」

「是，殿下。」

一眾大臣一齊起身向坐在上首的太子打躬作揖，然後紛紛離席。

他們確實要回家自己一個人好好思考一下，國師告訴他們的那些事情對他們造成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了直接讓這個強大帝國的頂層統治者成了一群暫時性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