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命運（上）
老人被老管家攙扶著走回了僻靜小院，卻驚訝地在院門處見到了梅花。
「嗯？梅小子，你站在這兒做什麼？」
聞言，梅花睜開眼睛，「伯父，您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老人握著拐杖的手，微微一緊，然後便笑了起來，問道：「你知道了？」
梅花點頭，「就在不久前，我幫大嫂驅逐了她身上的一縷怨魂，那怨魂看上去不似郭府會存在的東西，隨即我便出去找了一隻怨魂回來，然後發現，郭府已經無力阻擋怨魂的入侵。」
頓了頓，梅花抬眼看向老人，肅然道：「這不正常！」
這郭府除了眼前這位老人以外，老人的大兒子乃是朝廷命官，已經搬出去的二兒子是沙場將領，三兒子也是富甲一方的巨賈。
大兒子的妻子是朝廷冊封的誥命夫人，按理來說，就算老人不再是『國師』，有一個身為高官的丈夫，她也不可能會受怨魂附身。
之前那隻怨魂的怨氣並未連接在那位『大房』的身上，也就是說怨魂的生前與其並無仇怨，可是卻能夠成功附身其上，這一點就十分蹊蹺，梅花也是因為感到困惑才會出門尋找怨魂做實驗。
老人喟然嘆息，老管家攙扶着他打開門鎖，推開了院門。
「進來吧，進來之後再說。」
梅花跟着走了進去，看到老人被一路攙扶著走到了搖椅上坐下，目光閃爍。
坐下之後，老人捶了捶膝蓋，苦笑道：「人老了呀，零件兒就生鏽了，現在走路都走不好了……」
可是就在幾日前，他扶著拐杖還走得很快，半年之前，哪怕拋下拐杖也不會影響什麼。
老人自嘲地笑了笑，道：「老夫快死了，這一次是真的快了，只希望不要在殿試張榜之前死掉，不然的話那些進士多可憐呀，正當縱意狂歡的時候，卻遇上這種倒霉事。」
梅花陷入沉默，輕聲嘆息，他知道老人快要死了，而且也知道自己這位伯父是自願赴死的，不然也不會遲遲未讓太子繼位。
慈宗駕崩，國師就成了唯一一個背負國運的人，一旦國運發生動蕩，就會反饋到他的身上。
由於老人並非『天子』，所受傷害要比皇帝大得多，他們受國運的庇護，自然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沒有他人分擔，老人獨自抗下了這次國運動蕩，他自己不說，就沒有多少人知道。
如今他變成了這番孱弱模樣，之前那次國運動蕩便是原因之一。
嘆息之後，老人又繼續說道：「老夫正在主動剝離身上背負的國運，郭府因此受到了波及，待到國運全部被剝離之後，郭府就又能恢復正常了，在那之前，老夫希望你能照看一二。」
「小侄明白。」梅花頷首應承。
終究還是自己的血脈親緣，老人不會狠心到任由他們受到傷害。
老人笑了起來，然後從老管家手裏接過一物，遞給梅花。
剛才他讓老管家去了屋裏，就是要拿這件東西給梅花。
梅花接過，發現是一個渾天儀，此物材質應為黃銅，內里似乎存在某種動力，以至於其正在緩緩運動，只不過速度奇慢。
「試着撥動一下？」老人笑問。
依照老人的想法，梅花嘗試着去撥弄圓環，卻驚訝發現他的手指彷彿按在了一塊鋼鐵上，難以將其撥動。
看出了梅花的驚訝，老人指著渾天儀解釋道：「這渾天儀乃是欽天監製造，能夠實時反映天象，哪怕是幻象也無法將其蒙蔽，若是今後你要出國遊歷，帶上它，就不會迷路了。」
「然後，」老人抬起頭，渾濁的眼眸中閃爍著精光，「你帶着它去欽天監，監正會告訴你一些事情，這些事情需要你親自去看了，才會明白。但是，你回來之後什麼都不要問，老夫什麼都不會說，至少在離世之前，什麼都不會說。」
「……好。」梅花點了點頭，將手中渾天儀放下，向老人躬身行禮，再捧起渾天儀，轉身離開了小院。
走出小院后，梅花的目光落在渾天儀上，眼神閃爍，回到房間拿上清影，遂離開郭府。
在公交車站的城市地圖上找到了欽天監所在，梅花乘上無軌電車，去往了欽天監。
他手裏捧著一個渾天儀，因此受到了無數矚目，在那之後，人們更是注意到了他的相貌，不禁為之驚嘆。
一路上受到了無數人的關注，還有人前來搭訕，就這樣，梅花來到了欽天監所在地。
天都佔地面積巨大，正是因為城內有鄉村，有農田，還有山有水。
西城區和東城區乃是天都面積最大的兩個城區，東城區有京杭大運河橫貫城區，許多人家甚至就居住在河面上，而西城區，有山！
欽天監就建立在一座山上，山腳和山腰建築環繞，這裏也算得上是城區的一部分，只是已經相當靠近城市邊緣。
欽天監在遷都之後就一直在這裏，只是隨着天都的逐步擴建，就被囊括進了城區裏頭。
山腳和山腰的聚居地乃是欽天監的配套建築，因為這裏原本距離天都城區甚遠，在欽天監工作的官吏也不可能不吃不喝，索性就圍繞着這座山建立起了一個聚居地。
來到了山腳，無軌電車就停下了，車上乘客已然寥寥無幾，除了一個一直跟着梅花身邊假裝痴情的公子哥以外，其餘者都是附近街區的居民。
梅花捧著渾天儀走下車，對於耳邊的聒噪充耳不聞，沿着寬敞的水泥山路慢慢走上這座山。
還沒走到半山腰，那個公子哥就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只剩下好像撕裂肺部一樣的喘氣聲，等梅花走到欽天監門口之時，更是已經不見了其蹤影。
抬起頭，看到一面『欽天監』的牌匾橫掛在大門上方，梅花便走上前去，叩響門扉。
磕磕磕！
等待片刻，那與道觀大門極其相似的門扉便被打開，裏邊的人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梅花手裏的渾天儀，然後試探問道：「可是梅花梅公子？」
聽到這個稱呼，梅花一時間差點沒反應過來。
遲疑了一下，梅花才點點頭，「小道便是梅花。」
聞言，那人就鬆了口氣，隨即笑起來，側身引導，「梅……道長，請隨我來。」
梅花跟着走進欽天監，當他走入這個聞名已久的機構時才發現，這裏人數似乎並不多，沒有多少人在外行走。
為梅花引路的那人一直在觀察梅花的神情，看出了他有所疑惑之後，便笑着說道：「我們欽天監這裏都是在晚上工作，白天大多數人都在睡覺，就算沒有睡覺也是在室內，極少會出來走動，故而白日這裏看不到什麼人也是常有之事。」
聞言，梅花看了那人一眼，原來欽天監的作息習慣和工作時間與尋常官吏的工作時間正好相反，他之前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這並不奇怪，星象在夜晚的時候才比較明顯，作息顛倒也正常。
梅花被帶到了一個宮殿之中，隨後給他帶路的那個人便在一扇門前站住腳步，向他歉意一笑：「梅道長，我只能帶您到這裏了，走過這扇門，您就能見到監正了。」
捧著渾天儀站在門前稍微打量了幾眼，梅花便邁開腳步，走入門中。
然後，他就看見了漫天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