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尋索
那個天生神眼的大夫，倒是和他認識的一個人有點相似。
從衙門走出，梅花依舊在思考着之前遇到的事情。
他認識的那人是藥王谷嫡系，也是天生神眼，似乎是娘家那邊的血脈，和那個大夫有什麼聯繫嗎？
三步之後，梅花便把這件事拋之腦後，反正再怎麼想也得不到答案，倒不如等見到的時候問一問，雖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那時是否還記得這件事。
長劍上的封條已經消失，這意味着他的武器登錄進了大曦兵器譜，從今往後，他便能使用這柄劍去鏟奸除惡、斬妖除魔——只要事後報備，並通過官府的審查，便是『無罪』。
雖說他即便不用武器也能將人挫骨揚灰，但這一法規本就是用來限制弱者，像他們這樣的人哪會輕易出手。
滋滋！
似有電流通過鎢絲的聲音響起，街道旁的燈盞接連點亮，昏黃的燈光從天而降，餘暉消失在西邊的山巒之間，夜幕就此降臨中原。
鑲嵌在河道底部的寶石也散發出多彩輝光，五顏六色的華光折射向遊船畫舫，映照在河道旁的遊人臉上。
千萬燈火將城市點亮，電流穿梭在大街小巷，縱橫交錯的電路網使得黑暗盡褪，讓街燈照亮了每一處地方。
衙門附近便有一條河道，只惜時值秋末，遊人畫舫少了許多。
晚風乍起，帶着秋意蕭瑟吹動客棧門前的紅色燈籠。
亦步亦趨跟在梅花腳邊的狐狸仰頭對他低低叫喚了兩聲，從中午到現在它什麼都沒吃，肚子餓了。
梅花低頭看了它一眼，持握拂塵的左手垂下，狐狸跳起，順着拂塵爬了上去。
把狐狸托在臂彎里，梅花邁步走入身前這座燈火通明，還有幾分喧嘩熱鬧的客棧。
當即，就有一個跑堂滿懷笑臉迎了上來，「嘿！這位客官，時間這麼晚了……您這是要住店吧？」
「住店。」梅花面無表情道，狐狸跟着叫呼一聲，像是應和。
聽到他這麼說，跑堂夥計臉上笑容更甚，「這邊請！」
走至櫃枱邊，後邊的掌柜抬眼看了一眼，卻是怔了怔，而後才緩過神來，蠟黃的臉上泛起笑容，「客官可是要住店？是要通鋪？或是單間？」
梅花微頷首，「臨街單間五日，再加三人份餐品。」
說着，他放下木箱，從懷中拿出票證。
掌柜笑意盈盈地從身後牆上取下一把鑰匙，遞給梅花，「棗子，帶這位客官上去。」
「客官這邊請！」
梅花隨着跑堂的腳步走上樓，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安靜了片刻的大堂頓時哄然炸開，激起了許多討論的聲音。
雖不至於不堪入耳，但也不是多麼好聽的話。
手裏撥弄著一串鑰匙，跑堂偷瞄了幾眼，卻未發現自己身後這位客人臉上神色有甚變化。
「客官您且歇息歇息，餐飲隨後便來。」
看着房門閉合，梅花轉頭看了眼放在腳邊的木箱，三日之後……
…………
夤夜，梅花忽然睜開雙眼，拿起綢帶將散開的髮絲綁成一束。
哐——
打更人敲打着銅鑼，五更天到了。
震懾妖魔的聲響隨風搖蕩，梅花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長劍，狐狸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在床上舒展了下身子，甩動着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
梅花只手一揮，窗戶霍然敞開，足下輕點，整個身子便輕盈地向外飄去。
狐狸從床上蹦起，扒拉着梅花的衣袍隨他飄了出去。
敞開的窗戶砰然關閉，梅花輕盈落地，空無一人的街道一眼便能望到盡頭。
寒風從街道另一端襲來，輕輕拂起梅花的衣袂。
手握長劍，梅花抬頭仰望星象，確認了方位，向著城東走去。
根據之前那個捕快的說法，那個柳老爺與申城的幫派有所聯繫，但卻不知道是具體的哪個幫派。
不管怎麼說，那個商人的錢都不可能有多乾淨。
作為有數的大城，申城也是出了名的魚龍混雜，當初他跟着師父來的時候就知道這座城市暗地裏究竟有多混亂。
從他現在所住的客棧便可見一斑——哪怕是在市中心，哪怕距離衙門也沒多遠，氛圍也並沒有多好。
而城東，便是這一座大城最為混亂的一片區域！
梅花腳步飛快，掠過一層層光影，身邊景物變得模糊不清，穿過了一條又一條街道。
城東乃是通過海運路線來到大曦的番人聚集地，那些番人不是商人便是掩蓋了身份的海盜，若非官府掌控得當，申城真不知會變成怎樣。
一直以來，東方與西方之間都沒有太多的聯繫，直至近十幾年開海，兩邊才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溝通。
梅花屹立高樓頂部，俯視着下方那燈火通明的城東，這片城區雖有街燈照耀，卻好似有一片黑霧籠罩，使其平添幾分迷濛，無法看得清清楚楚。
狐狸因受不住寒風，整個身子就此蜷縮起來，蹲在梅花肩上，如同一條圍巾似的圍住了他的脖子。
道士的雙眸如若身後月輝般清淡冰冷，只見他向前一步踏空，往地面墜去。
吹向各種方向的寒風驟然調轉了方向，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托住梅花的身體。
尋常小妖只要來到申城，就要做好隨時被人道洪流壓死的準備，所以能在申城存活下來的妖魔，都不尋常。
和鮫人那種被常人接受的異族不同，吸血鬼很顯然不是常人可以接受的——從當下申城還有宵禁的情況便可知官府對『吸血鬼』這種夜行生物的態度。
推遲宵禁是為了豐富夜生活和增加就業崗位，提升百姓的收入。
「呼！」
狐狸突然昂起腦袋，聳了聳鼻尖。
梅花默然撫摸狐狸的小腦袋，瞳孔顏色驟然加深，眼前的世界陡然變化。
周圍景物的所有顏色迅速消退，只有盤踞在申城上空，隱約凝聚成龍形的人道氣息散發着耀眼金光，在這片金輝之下，任何事物都難以遁藏。
梅花凝聚心神，全神貫注地打量著周圍，才勉強看到了瀰漫在空氣中的絲絲黑氣。
眼帘落下，再睜開時，梅花的視界便已恢復正常。
氣息很稀薄，而且還不能確定是何等妖魔的氣息，只是能確定，城東確實有妖魔活動。
在這等大城，鬼物應當不少，只是白日人氣、陽氣旺盛，鬼物無法活動，夜晚有打更人看護，更有日夜遊神不時帶領鬼差掃蕩，以至於鬼物稀少，還不如荒郊野嶺多。
再次邁開雙腿，梅花循着狐狸指出的方向走去。
他聽師父說過，當前的社會大環境存在着滋生幫派的土壤，生產力不足以滿足需求，哪怕官府明面上禁止，也無法阻止幫派勢力的誕生，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做好監管工作。
——就像之前那個叫做『棗子』的跑堂，估計就是官府的人。
官府對這座大城的掌控力如此之強，卻也還是沒有被爆出吸血鬼於此地的行蹤，甚至沒有多少人知道其存在！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忙碌，從一個地方跑到另一個地方，路過不少繁華之地，與數千人擦肩而過，卻一次都沒有聽到類似的消息出現在耳邊，也就說明了吸血鬼的行蹤隱秘。
根據斜塘那些捕快的說法，那個柳老爺『患病』已有一旬，按照吸血鬼每隔半個月就需要吸食一次血液補充靈性和生機的特性，荀三可能就是第一個受到襲擊的人。
行走在燈光下，穿梭在黑暗中，梅花臉上籠罩上了一層陰影。
他正在向著城東的港口方向走去，空氣中屬於吸血鬼的味道愈發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