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尷尬的碰面

手裏的二十塊錢，捏的皺巴巴的。

自己說要出來打暑假工，媽媽昨晚就塞給自己一百塊錢。

早上自己和爸爸分開的時候，爸爸給了自己五十塊，讓自己去吃點東西，現在又塞給她二十塊，一共有一百七十塊。

界面里顯示有1160元，就不再增加了。

今天系統給的錢已經封頂，一個早上，就走了一萬步。

花了錢，蘇小七才確認這個系統是真實存在，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如果一天一千塊，一個月三十天，就有三萬塊。

那自己的學費根本不用有壓力，半個月就夠交了。

可是交學費跟買衣服不一樣，騙也騙不過去，還是要有收入來源。

她昨天本來就是隨口一說要去當家教，今天卻決定真的去找一個家教的工作。

可以暫住表姑家。

她以前還有點好面子。

覺得去打工很丟臉，可是這次回家才感受到，大半夜別人家都睡覺的時候，爸爸媽媽卻還在幹活，付出辛苦勞作，賺取微薄的錢，然後如數給她。

這樣比較起來，她出來工作應該是很驕傲的事情，一點都不丟臉。

還有一點，她現在身上有錢，感觀不一樣。

如果沒有錢，去工作，是求生。

求生總是小心翼翼，害怕一不小心做錯了，沒了生路。

可是口袋有錢，莫名就有一種底氣，哪怕工作丟了，也能活下去。

去工作，是為了獲得更多，除了錢，還有其他待人接物，為人處世。

蘇小七一路走去姑姑家。

姑姑家其實只是醫院宿舍。

醫院就在一中隔壁，姑姑是醫院的護工，負責住院部一樓的衛生，幾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時工作制，所以醫院有提供宿舍。

但是條件很簡陋，跟醫生護士休息的地方不同，是在醫院地下一層，走進去黑洞洞的，一面有窗子，而且不遠處就是醫院的太平間。

姑姑隔壁住着一家四口，是外省來的，一對夫妻和兩個子女。

而這家人的男人是醫院二樓的護工，男人的兒子比蘇小七大一歲，但是同一屆，他在二中上學。

蘇小七在一中。

少女心性，蘇小七對對方有些看不起，對方是二中的，普通高中，自己是一中的，重點高中，當然還有一點其他情緒，那個男生長的挺好看的，瘦瘦高高的。

即使都是護工，也有高低之分，這一條昏暗的隧道里，她姑姑大概是混的最慘的，離異單身，整日勞作，體重嚴重超標，一百五十斤左右，顯得痴肥蠢笨。

但是姑姑的性格實在是很好的，對蘇小七跟閨女一樣，每日不管多辛苦，都是準時做好飯，等她來吃。

姑姑唯一的娛樂，就是躺在這黑暗的小屋裏，打開收音機，放一個紅樓夢的唱片，聽着裏面咿咿呀呀的唱腔。

蘇小七記憶很深刻，高考的時候剛好有一題和紅樓相關的，她答的很順利。

這樣一路想着這些有的沒的，路過一家蛋糕店的時候，她頓了頓，去裏面買了一塊小蛋糕，生日蛋糕那種，切開一小塊，要十二塊錢。

姑姑經常會給她拿來各種水果，都是病人送的。

所以並不缺水果，但是糕點什麼的是沒有的，她記得姑姑很喜歡吃甜食……也是胖的原因之一。

她之前從來沒有給姑姑買什麼，因為她自己的零花錢緊巴巴的實在不夠花。

姑姑很喜歡她，蘇小七有點理解那種感覺，姑姑離異，自己的女兒不在身邊，而別人家都是一家人親親熱熱住在隔壁，自己這個在一中上學的侄女每日去和她吃飯，反而成了她的一種需求。

蘇小七一邊感激姑姑的好，一邊也會有些嫌棄姑姑的不夠好。

那種虛榮和複雜的感情，大概是十七歲的蘇小七難以描述的。

她提着蛋糕，在醫院門口就碰到了姑姑了，姑姑正好出來倒垃圾。

中午的時候，天熱，她一頭汗，臉也曬的紅撲撲的，看到蘇小七來了，臉上笑容如鮮花盛開了一般。

「小七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你以後不來了。」她麻利的倒了垃圾，就走了過來。

以前小七不願意在醫院門口跟姑姑拉扯，擔心學校同學看見。

不過現在卻坦然許多。

「姑姑，我給你買了蛋糕，我想找個暑期工，看看有沒有家教什麼的，所以這段時間，要麻煩姑姑了。」

聽到小七居然給自己買蛋糕，姑姑果然很高興，把手用力的在衣服上搓了搓，才接過去。

「這兩天你不在，好多病人給的水果，有龍眼，還有那個火龍果，你喜歡的，我都留着沒吃，正好你來了。」

姑姑長的胖大，嗓門天生很大。

一路跟病人還有病人家屬醫院工作人員打招呼，小七乖乖的跟着姑姑，下了地下一樓。

沒有想到一出樓梯就見到了隔壁的住着的男生，蘇小七有點尷尬的頂了頂自己的眼鏡。

很尷尬，因為，拿通知書那天，她碰見劉少偉了。

那個高考前和她約定好，考同一個大學的男生。

然後蘇小七沒有考好，二本私立野雞大學，劉少偉發揮不錯，一本九八五。

蘇小七去南方的一個城市，劉少偉北上。

人生的差距就從這裏拉開了，似乎天差地別，像是一個巨大的鴻溝，不可跨越。

那天她站在劉少偉面前，劉少偉只是和她尷尬一笑，就被一群同學簇擁著走了，聽着是為了考上大學慶祝，還約了KTV。

她站在那，哭成狗。

高考沒有考好，很傷心，所謂的喜歡的人也沒有了，很傷心，說不清哪種情緒更傷心。

好死不死的，她哭的眼鏡都掉地上了，而眼鏡，是姑姑隔壁住的這個男生撿起來給他的。

她哭的眼睛模糊了，鼻涕都流出來了。

很丟人。

「小林聽說你考上了盟市，我家小七也考上了盟市，到時候你們要相護照應一下。」姑姑大嗓門的打招呼。

蘇小七隻能站一邊，尷尬的笑。

十分尷尬。

他雖然在二中，考上的卻是盟市的最好的大學，而她在一中，上的卻是盟市一所叫不出名字的私立學校，根本沒有可比性。

「好的蘇阿姨，我找了個兼職，先出去了，回頭聊。」他很得體的笑了一下，側身往外走。

「哎，那個，林同學，等一下。」蘇小七面色有點紅的把他叫住了。

她之前只是在學校上學，社會經驗少的可憐，更別說去兼職了，這會子聽到他這麼坦然的說去兼職，她覺得可以問問他。

「那你們聊，我去做飯。」姑姑大大咧咧的走了。

留下蘇小七站在那，又頂了一下眼鏡，努力的抬頭挺胸，直視對方。

「那個，我也想去兼職，找個家教什麼的，你能告訴我怎麼去的嗎？」

窄窄的樓梯，林閔沒有想到蘇小七居然會主動跟自己說話，他看到她站自己面前，臉頰白白的有點嬰兒肥，眼睛彎彎的，嘴唇紅紅的，被一個黑框眼鏡擋住了大半個臉，實際上她好看很多，因為他經常見她洗頭的樣子，每次見她洗完頭，毛巾包着腦袋，摘掉眼鏡，整個人軟軟萌萌的。

不過戴上眼鏡的時候，就變得有點凶，有點驕傲的樣子，不是很好相處。

他笑道：「好啊，那你和我一塊走吧，我今天正好有個面試家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