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撒謊

「小七，喝點甜湯。」門口，蘇媽敲了一下門，然後端著一個碗進來了。

進門看到閨女拿着一本英語書，雖然看不懂，蘇媽還是一臉笑容，十分高興。

平日小七會因為媽媽進來生氣，雖然老媽已經改了不敲門的習慣，但是這樣進來，她感覺還是突然襲擊檢查她一樣。

尤其是有一段時間，她更多的是拿着言情小說看，雖然媽媽未必能看得懂，但是她自己心虛，心虛的表現就是惱怒。

不過今天看到媽媽煮的爛爛的花生甜湯，她喝起來卻有些百感交集。

花生甜湯雖然用料很簡單，但是做起來卻很麻煩，首先要把花生仁用涼水泡一個小時，然後再把外面一層紅皮去掉，接着再把去皮的花生仁放到砂鍋里用大火煮開，煮開后改用小火慢燉，燉一個小時左右再加涼水，再次大火滾一次，再加冰糖，改用小火熬制，熬到湯汁濃乳白，才算是煮好了。

一碗簡單的花生甜湯卻要花幾個小時的時間來做。

除了媽媽以外，大概再不會有人願意這個花心思給她做的甜湯。

「用勺子舀，不要抱着碗喝，碗口有豁口，擔心把嘴割了。」蘇媽搓著圍巾道。

一句話，又讓蘇小七眼紅起來。

家裏的碗，沒有沒豁口的，但凡有，肯定會給她用的。

吃完甜湯，她道：「媽，我明天想去城裏。」

「不是都放假了，去城裏幹嘛，城裏夏天熱，容易中暑，還是家裏涼快，家裏也不用你幹什麼活，你安安心心待着看書就好。」

「不是，我有個同學給我介紹了個家教的工作，我想去試試，也正好能賺點學費。」蘇小七慢吞吞的道。

上了高中之後，似乎撒謊不是第一次了。

羞愧的撒謊，羞愧的要錢，羞愧的出去玩。

明知道不對，可是就是控制不住。

蘇媽媽心中，女兒是極其乖的，回家也是乖乖待家裏，從來不出去野，自然是相信她的。

只是道：「我要跟你爸商量一下，現在外頭很亂，是哪個同學，同學一起去嗎？」

蘇小七含含糊糊的應付了幾句，就拿起書本。

蘇媽擔心打擾女兒看書也不多說了，拿着碗下樓。

接下來的時間，蘇小七拿出了新概念英語初級，站起來背誦，一邊背誦一邊在屋子裏來回走動。

聲音很大聲。

一開始還會看看步伐數和錢數增加，後來就完全沉浸書里了。

以前覺得記着又忘記的，現在居然很清晰。

好像看一遍讀一遍就牢牢記住了。

她越讀越大聲。

樓下蘇爸蘇媽在說話，聽到聲音也不自覺把聲音放低了一點。

「孩子說要進城當家教，說同學介紹的，可以賺點學費。」蘇媽媽低聲道。

蘇爸爸不抽煙，也沒有出去閑聊，坐在一堆竹子竹篾當中，手上飛快的編著一隻土簸箕，這樣的土簸箕，兩隻可以賣26塊，但是做起來並不輕鬆。

要上山去砍竹子，把竹子拖回家，晾一段時間，再把竹子剖開，剖成一條一條的長條，然後再把竹肉最裏面一層去掉，薄薄的竹片要剖成三層，從脆脆筆直的竹子變成柔軟的竹篾，最後留下的帶皮的那一層竹篾才是可以用的，然後再編織。

一天什麼事情都不做，專門編土簸箕，蘇爸爸最高的記錄也就是一天兩對半，五隻土簸箕，這就要天一亮做到半夜，可以賣65元。

還不算平日上山砍竹子，把竹子扛回家的工時，還有運簸箕去城裏賣的路費。

因為簸箕很大，進城的話，公交車都上不了。

蘇小七曾經和爸爸從村裏下車的地方，一路走到賣簸箕的地方，她空着手，爸爸挑着簸箕，竹編的簸箕又濕又沉，爸爸的左腳還跛著，她走的都氣喘吁吁，這麼遠，公交都要一塊錢，可是爸爸要挑着簸箕走到那。

不可能打車的，一擔簸箕都沒有多少錢，打車就全沒有了，都是辛苦錢。

蘇爸爸的手不停歇的編製著簸箕，雖然他的手很粗有很多繭，但是新鮮的竹子還是會割傷手，傷痕密密麻麻的。

他沉默了好久才開口道：「想去就去，這麼大了，總是要出去的，以後上大學走的更遠，我們總不能陪着。」

蘇媽媽就不吭聲了，收拾好灶台，一起坐下幫忙編簸箕。

等到蘇小七背完一本書，看到步數顯示一萬步，錢顯示一千元，再不增加，她下樓想喝點水。

看到爸媽在昏暗的燈光下，編簸箕。

飛蛾繞着燈光飛來飛去。

外頭已經很靜，閑聊嬉鬧的大人孩子都回家了，偶爾有狗叫聲傳來。

「你媽說你明天要進城，我正好要去賣簸箕，跟你一起去。」蘇爸開口道。

「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