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揚眉吐氣

路邊的蘆葦盪，一叢一叢。

走過蘆葦盪的小路，慢慢就是石階。

石階上有青苔，兩邊有松樹，松樹裏面還有一塊空地。

空地上有一個半倒掉的墓碑。

這是很古老的墓地了，不知道是誰家的，每年清明沒有人清掃，但是一直在。

這是去上謝村小學的路上。

小七小時候很喜歡來外婆家的，寒暑假幾乎都會來。

最喜歡的就是到外婆村子裏的小學玩。

上謝村的小學比古木拉村的大，操場就有兩個，教學樓也有兩棟，有五層樓高。

而古木拉村的小學就一個小土操場一座二層小樓，老師們住的就是旁邊的小房子。

但是上謝村的小學有兩個操場，操場上不僅僅有乒乓球枱，還有籃球架，還有跑道，在小時候的小七眼中，上謝村的小學就像是遊樂園一樣，很是好玩的。

這基本上是小學時候的記憶，之後到了鎮上市裏上中學高中之後，小七似乎就迅速的變了。

不太喜歡總往外婆家跑了，或者說，也喜歡來，還是眷念外公外婆的格外優待，偷偷給喂好吃的，可是以前覺得舅舅舅母說什麼話都沒有所謂的，忽然就長大了，在乎了，明白一些話並不是很好，很動聽。

也明白了長輩們實際會區別對待的。

她和小姨家的表弟表妹同時來外婆家，舅舅舅母會對錶弟表妹更熱情一些，也許只是一點點，可是她都很敏感的感覺到不同。

這次都沒有見表弟表妹。

大表姐出嫁了，和她同歲的二舅家的表姐陪着一起去當小姨子了。

二舅家的表哥說暑假和同學去玩了，還沒有回來。

三舅家有兩個表弟，年齡小一些，小七不是很熟。

小舅舅才結婚兩年，還沒有孩子。

小七記得自己小時候在外婆家也是有一些玩伴的，就是外婆老宅里隔壁的鄰居，但是大多是和她一樣寒暑假來玩的，長大后就不怎麼聯繫了。

吃完酒席，大人們收拾，作為還在上學的小孩，小七一個人跑出來溜達了。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上謝村的小學。

牆還是記憶中的黃色，陽光下很是漂亮。

不過走近就發現斑駁很多，記憶中偉岸無比的兩棟高樓，現在看，也就是五層小樓房。

小七知道上謝村的小學放假也有門開着的，不是正門，繞道學校背後，有一扇小門，看着是扣著的，實際是虛掩著，一推就進來了。

記憶中學校暑假是有個看學校的老頭的，老頭從後門進出，並不是一直在學校，而是白天也出去幹活。

這會子吃完午飯後，傍晚的時候，學校沒有人，老頭也不在。

小七進來，看到記憶中嶄新的乒乓球枱已經很舊了，有一張居然塌掉了一半，也沒有修。

木頭的籃球架還在，上面的網挺新的。

小七抬頭看籃球架，她有一個小秘密，她喜歡打籃球。

但是不是很好意思。

在高中的時候，每次從宿舍穿過籃球架到教室，她都羨慕那些在操場上自由自在奔跑打球的男生。

她也喜歡打球。

大概是小時候拍過球，似乎是有一次站在這裏看球，有人把球拍到她跟前，她拍回去。

後來她每次都來，沒什麼人的時候，甚至也一個人拍拍球。

那顆球放在那，像是等她一樣。

這掀起小七隱秘的記憶，那時候應該是有個小哥哥，不知道是初中的還是沒有上學的，比她大很多。

原來她那麼小的時候，似乎就喜歡一個小哥哥，這麼多年，她自己居然都忘記了。

只是抬着頭看着籃球架的時候，才想起來。

小七坐在籃球架下，太陽可以照到她，村子裏的陽光都不覺得烈，很舒服的感覺，還有山風，不熱，很涼爽。

她靠着籃球架難得的享受這一刻的平靜。

沒有學習，也沒有看書，沒有思考，沒有玩手機。

也沒有回憶。

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覺得寧靜安好。

小七一個人待了好一會，像是單純的發獃，看着籃球板的影子移動了好大一步。

覺得應該回去了。

鄉下的天是說黑就黑，回去晚了爸媽還要找自己。

小七起身拍了拍屁股後面，也沒有什麼土。

從後門的小門溜走，繞到前門，隔着鐵門看學校裏面，像是沒有人來過一樣。

小七走着石階回去，夕陽落在旁邊的舊墓地上，都變得溫柔。

小時候每次路過這個墓地都覺的陰森，是一個極大的考驗，現在居然也成了一個美好的回憶了。

沒有姓名的墓地，伴隨着每天上下學的學生，大概也不會寂寞的。

小七回到外婆家，都沒有人，老爸也起了，應該都去大舅家了。

各家各戶的炊煙都冒起來了，雞叫狗叫的，大村子很熱鬧，傍晚夜幕要降臨，一派生活氣息。

大舅家門口沒有早上來那麼多人，地上的鞭炮也清掃了，但是還是不少人，這會子在的都是自家人了。

幾個舅舅坐在門口嘮嗑，小七發現老爸也在其中。

她打了招呼進廚房，似乎廚房才是女人的戰場。

小七看到漂亮的小舅母在燒火。

小舅母長的水靈靈的，瓜子臉大眼睛，還穿着一條花裙子，露著膝蓋，應該是塗了防蚊水，否則鄉下的蚊子能把腿咬滿包包。

「小七過來。」小舅媽喊道。

不同於小七的有點害羞，小舅媽很是熱情，招呼她坐到燒火灶前，還一把摟了她的腰。

笑着說：「越來越漂亮了。」

小七今天聽到這句讚美很多次了。

就是覺得自己以前一定是丑的讓大家印象深刻，或者沒有什麼印象。

晚飯很清淡，一大鍋粥，幾個去菜地現摘的綠菜，拍黃瓜，剩菜也有熱了一些，但是估計基本沒有人動。

中午都吃膩住了。

晚上吃飯的就基本是外婆這一家人了。

盛娟花把家裏的雞鴨交代給鄰居劉嬸照看一天，今晚在娘家過夜，她其實很難得回來，家裏事多，可是這次女兒和丈夫都在，她覺得自己比過去更理直氣壯的一些，還是想留下來。

自家人沒有強迫勸著喝酒，想喝喝一點，不喝就吃飯。

幾個舅母，大舅母掐尖好強，是比較勢力的，不過今天是她嫁女兒，她忙的飛起，小七還沒有感受到她的勢力，這會子是家宴，小七坐在那，看大舅母擺盤，就微妙的感受到了一些了。

忙碌一天，小七拉着媽媽爸爸坐一塊，爸媽坐兩邊，她坐中間。

結果大舅母就不停的把下午的剩菜推到他們三面前……

這種親戚中相處的小細節，真的很小，但是也真的挺無奈的。

蘇有福是男人，沒有啥感覺。

盛娟花是知道自己大嫂的德性的，今天是大嫂家的大喜日子，也懶得開口。

就是吃飯的時候，她站起來，給閨女加了一大堆菜，直接端到閨女面前。

晚上吃飯一家人沒有什麼忌諱，就在客廳，大家一起吃，客廳還有一個大電視，電視開着，說說笑笑很是熱鬧。

下午是男人們拼酒，晚上媳婦們也熱鬧的會喝一點酒，下午酒席上有的桌子有開了沒有喝完，剩下來的酒，倒一起湊一湊，可以湊兩三瓶。

準備一個姑娘的婚嫁，早一星期就要開始準備了，定多少人會來，買菜，借桌椅，等等，年輕的新媳婦基本就是在這樣一場一場的大事中，就融入了這個家族這個村子。

媳婦們嘻嘻哈哈的喝酒，男人們海闊天空的聊天。

忙碌過後的休閑。

盛娟花也從小姑娘成為了別人的媳婦了，她每次來都積極的幫忙幹活，沒辦法，夫家不硬氣，拿不出手，就只能多幹活少說話。

不過今天她挺開心的，出嫁后，第一次懟了自家那多話的妹妹，雖然讓人看笑話，但是心裏爽了。

別人給她倒酒，她也沒有拒絕。

小七看老媽端起一個玻璃燒杯，裏面半杯白酒，一口就悶了……

然後別人給倒了，她又一口悶了……

她看了一眼老爹，老爹杯子裏一杯啤酒，還在那裏小口小口的嘬，喝半天，那杯啤酒也沒有見少。

她杯子裏有一杯椰奶，默認不給在讀書的小孩喝酒。

喝酒喝到了八點多快九點了，女人喝起來才是真的瘋，尤其是村裏的這些媳婦。

這些天幹活多，這時候收尾喝點酒，也沒有人說什麼。

男人們晚上倒是喝的少，嘻嘻哈哈的，主要是喝了酒的老婆和平時不一樣，是不會給面子，在外面也照樣凶人的。

當然面上會小聲罵一兩句少喝點。

一桌子老娘們，蘇有福卻有點擔憂老婆，硬是沒有下桌，坐着陪着，還體貼的給夾菜。

小七去看外婆幹嘛，給幫忙了。

這時候電視預報接下來的節目是《一路有約》，漂亮的片頭就是女主持人江一茹。

「還是城裏人好，每天打扮漂漂亮亮的，那衣服好看，身材苗條。」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男人們不免也看向電視，江一茹在呂山市真的很出名，可以說是呂山市的驕傲了。

少有的拿得出手的女主持人。

播放了片頭，廣告，接着就開始了。

這個節目還比較有意思，枯燥的鄉下生活，這個點也差不多回家看電視了，還經常看這個節目。

可是等到片頭重新播放完，江一茹從鏡頭裏大大方方的出來，可以看到坐在江一茹旁邊那個小姑娘，特別特別眼熟，他們都覺得在哪裏見過……

就聽到喝的有些多的盛娟花指著電視道：「小七，你咋坐那裏去了，你坐過來，坐媽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