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外婆的老宅

灰瓦，黑牆，綠蔓藤。

這就是外婆家的外觀。

記憶中小時候她很喜歡來外婆家，和小夥伴們捉迷藏，這個老宅子好像有無數個藏身之地。

老宅是古老的木屋，有兩層樓，長長一排，最中間是大客廳。樓上是儲藏室，穀倉，曬稻穀的陽台，穀倉可以存放秋天收的稻穀，地瓜，等等。

門口是一條可以玩耍的長廊。

老宅不是住一家人，住了好多家人，外婆家在最右面兩列。

就是有兩個廚房兩個卧室，本來其中一列是二舅的。

二舅做風水先生這個行業很賺錢，在村子裏另外找了一塊地蓋了一棟有獨院的磚房，所以這一列就留給外公外婆了。

小七到外婆家，看到外婆小小的個子站在灶前，正打開蒸飯的大木桶的蓋子，用半米長的棍子攪拌木桶里的糯米。

外公在燒火。

煮這種糯米火不能太旺，太旺就太熟了，舂出來的粿沒有韌性沒有嚼勁不好吃，但是也不能太小火，小火不熟，夾生，舂出來的粿也會夾生。

隔壁一個廚房也燒着熱氣騰騰的火，二舅媽在看着，燉雞，鍋面上架的老高，罩着塑料膜，一口氣要燉三十隻雞，因為今天預計是有三十桌的客人的。

二舅是個賊聰明的人，說是風水先生算命大師，人人都說他算的准，看的好，不過小七見了幾次，就覺得二舅就是聰明腦子好用，他也沒有上過學，一般來問二舅事情的人，二舅都是會先跟人聊聊家常，然後再選一個黃道吉日來辦事。

小七覺得二舅就是跟人說話的時候就摸清楚了來人的述求，彎彎繞繞都在腦子裏，又會說話，所以來的客人都覺得滿意。

二舅沒有上過學，但是家裏的冰箱洗衣機壞了，二舅都會修。

相比圓滑聰明的二舅，二舅媽給人感覺就特別老實，個子矮矮的，臉圓圓的，笑起來甜甜的，小七很喜歡二舅媽，幾個舅媽里，最喜歡二舅媽，見着就覺得親近。

二舅家也兩個孩子，表哥和表姐，表哥比她大兩歲，表姐實際比她大三個月，兩人同歲。

二舅家條件好，表哥表姐都在上學，表哥成績一般，考了一個福城的大專，表姐還在八中讀高中，兩人似乎都沒有遺傳二舅那聰明的腦子，成績都很一般。

小七跟二舅母打了聲招呼就去外婆廚房了。

蘇有福和盛娟花也一起。

小七外婆看到女兒女婿來了，一臉笑容，很是高興。

「想着你們要來了，早飯吃了沒？糯米馬上好，我給你們捏幾團。」

小七外公不怎麼說話，站起來給倒水，臉上有笑容。

盛娟花在娘家的時候，雖然是中間的孩子，但是長得好，性格活潑，很受父母偏疼。

小七想到新出鍋的糯米團，倒是很嘴饞，好久沒有吃到了，這種糯米團城裏都沒有賣，一定要大木桶柴火燒土灶蒸，還要不停的攪拌，火候要合適，蒸出來那糯米香感覺隔着兩個屋子都能聞到，有嚼頭，越嚼越甜。

無論是蘸點鹽還是拌點糖，都好吃的不行，各有風味。

不過就是結實的很，吃兩三個就飽了。

以前媽媽也不會讓她多吃，因為一般糯米團只有酒席的時候有，現在吃飽了，一會酒席的菜就吃不下了。

盛娟花喝了一口父親給倒的開水，站起來拿出了兩件新衣服。

「爸媽，這是小七給你們買的衣服。」

小七外婆倒是有點嚇到，女兒家這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居然這麼隆重給他們老兩口買禮物，結婚第一年回娘家都沒有這麼正式。

「娟花，這是有啥事？有福家出啥事了？」

「媽，沒事，這是小七買的，她放假在外面當家教，賺了一點錢，還參加了游泳比賽贏了獎金，還上電視了，你外孫女給你們買的，孝敬你們的。」

「上什麼電視？」小七外公一般不開口，一開口聲音沙啞跟破鍾一樣，轟隆隆的很大聲。

左右廚房幹活的人都走過來看熱鬧了。

連乖乖燒火看燉雞的二舅媽都好奇的走過來。

接着小七就聽自己老媽一頓天花亂墜的胡吹……恩，也不算胡吹，但是這些話從媽媽口中說出來，小七還是羞愧的很。

沒有想到經常瞪自己，還會揪自己耳朵，還會拿竹枝條抽自己的老媽嘴裏的閨女居然是那麼優秀完美……小七聽的臉都紅了。

關鍵是爸爸還在一邊點頭附和。

小七坐在外婆家的雞櫥上當背景板。

聽到驚嘆聲的時候，她適當的笑一笑……

有點囧。

不過看爸媽外公外婆確實很高興，她也沒有說什麼。

外婆是個愛美的人，大家聊著，她就進屋把新衣服換了。

小七買的小碎花的老人穿的衣服，小老太太穿出來，很合身，配着臉上的笑容，看着就喜慶。

小老太太還拽著外公也去換了。

外公換了衣服還是一臉嚴肅，坐在火灶前看着火，時不時的扯扯衣擺。

舅舅們條件都不錯，不至於會缺老人吃穿，但是給老人買衣服這種事，舅舅是男人都記不起來的，舅媽又隔了一層，一般都是女兒做的。

只是大閨女盛娟花苦哈哈多少年，壓根沒有錢。

而小閨女盛梅花，雖然嫁到城裏，說是賣衣服的，實際是流動擺攤的，賣的都是小姑娘的衣服，也從來沒有想過孝敬爸媽，就是話多，愛攀比。

小七外婆外公反而都有點偏愛大女兒，當然也是因為大女兒家條件不好，老人家心疼一些。

小七看外公外婆換了新衣服站在一起，居然想到了最萌身高差，一個高一個矮，很親密，很溫馨。

一屋子人多。

小七終於如願吃上了外婆捏的糯米團。

她拿着糯米團到門口去吃。

外婆一口氣塞給她兩個，拳頭大的糯米團，捏的結結實實，手上擦了點鹽，又香又微咸，十分好吃。

今天天氣格外好，大晴天，走到門口，太陽斜著從屋檐照下來，可是看到門口大柱子旁邊硬邦邦的古老泥地里，有幾個漩渦的小洞。

參差不齊的排列著。

小七記得小時候最喜歡掏這個小洞。

每一個小洞底下都會有一個小蟲子，叫做金墜墜，大概是長的有點像是小耳環，陽光照到的時候小蟲子的外殼還有金色的反光。

可能是大人很看不過眼自家娃老在地上刨土，總威脅說挖了這個金墜墜，手上會長硬疙瘩。

小七小時候就是在有可能長硬疙瘩和有趣的玩耍中矛盾着，更是增加了每次挖這個小洞的驚險刺激感。

回想起來，原來自己小時候就是很叛逆不服輸，因為聽說挖金墜墜手會長疙瘩，後來就選用小木棍掏。

好像是有點小聰明的感覺。

這會子看着陽光照在地上的小洞洞，很是漂亮，漏斗形的，把硬硬的老泥鑽出了海邊細沙的感覺。

小七看着金墜墜的小洞，就把兩個大糯米團吃了，剛好有點飽腹，從自家走到外婆家，走了兩萬多步了，雖然實際距離是五公里，但是山路彎彎繞繞，實際上走的要遠許多。

這時候門口也熱鬧起來。

那石臼早早的洗好，這會子小舅也過來了，扛着舂粿的木錘，是一個T字造型，豎杆子比手臂細，方便手握著，橫杆子就是一個粗木樁。

鄉下舂粿都是用人力，要三四個壯漢才能完成。

兩個壯漢把裝着糯米的大木桶抬出來，把糯米倒進洗好的石臼里。

然後小舅拿着木錘開始舂，小舅舂一下，就有人伸手到涼水裏泡一下，麻利抱着木錘底，把上面的滾燙糯米擼下來，這樣反覆，顆粒可見的糯米變成了綿綿的一塊一塊的。

舂粿實在是重體力活，木錘很沉，還要掌握節奏，掌握不好節奏會錘到人手上去。

看舂粿，就圍了好多人，還有嘿嚯的喊節奏的聲音。

小七發現小舅結婚了還是很帥氣，個子高，揮着木錘很有節奏，臉上笑容揚起，牙齒很整齊，發自內心的歡快，很是養眼。

不知道為何就想到了那個德國的單簧管獨奏的帥哥。

那個帥哥很優美，拿着單簧管像是在起舞，金色頭髮，長腿，維納斯一般的臉。

英俊的很遙遠。

而眼前，完全不一樣的場景，拿着木錘揮舞著，黑色的頭髮，長腿，陽光明亮的臉。

英俊的就在跟前。

小七忽然覺得，追求高雅的美是一種追求，欣賞眼前的美，也是一種追求。

那場華麗麗的音樂會，震撼心靈，這時候，又突然有了個完美收尾的感覺。

教會了小七去欣賞美。

遠的，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