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整整下了一夜的雪，漫山遍野，全被白色所覆蓋着，偶見幾棵大樹的枝丫不甘被雪緊裹，奮力的將自己的身體裸露在外面，又彷彿想要窺探這白雪世界一般。

下過雪之後，天已經放晴了，陽光照射下來，灑落在潔白的皚皚白雪之上，露出絲絲亮光，像是閃動跳躍的精靈。

一扇有些破敗的木門被打開了，一個少女探出頭來，臉上帶着驚喜的表情，眼睛閃著一絲光亮，看着院中的白雪，欣喜的表情凝在臉上。

出了大門，大步走到院中，緩緩的蹲下身去，略顯蠟黃的雙手掬起地上的雪，那冰冷的雪在她眼中似乎充滿了熱量一般，唇角帶笑的看着手中的雪，眼中閃動着光芒，似有火花在跳動，皆因這冰冷卻又帶着熱量的白雪，神色複雜，有驚喜，有感慨，又略帶一絲感傷。

少女回頭喊了一聲，清脆悅耳的嗓音，話語之中竟帶着一絲顫抖：「娘，下雪了，終於下雪了……」

說着說着，竟是哽咽起來，眼中有淚光閃動，嘴角卻依舊帶着笑容，這般神色讓人覺得有些莫名，難以揣測。

那雪在她手中靜靜的躺着，被她掌心的溫度慢慢的融化著，極慢極慢，慢得她沒有察覺，只是小心翼翼的捧著，起身，轉身，跑進了裏屋，跑進了她娘所住的房間。

看着靜靜的躺在床上的婦人，輕聲的絮叨著：「娘，您看，這是雪呢，終於下雪了，娘您說過想要看看今年的雪的，您睜眼看看吧，雪已經下了，漫山遍野都是呢，可漂亮了。」

自顧自的說了許久，床上那婦人也沒有應聲，她覺得奇怪，平靜的心忽然慌亂起來，慌忙的丟了手中的雪，爬上床邊，用手去搖那婦人，婦人依舊沒有醒轉過來的跡象，心下越發慌亂着急起來，伸手去探那婦人的鼻息，竟是沒有一絲氣息，心一下子涼了下來，像是掉進了寒冰之中，涼颼颼的。

她頹然的坐在了床上，雙眼無神，連連搖頭，忙又去拉婦人的手，一片冰涼，那冰涼的手讓她感到恐懼，心越發的冷了，所有的感覺都被封凍起來了一般，眼神獃滯的坐着，呆愣的看着面前躺着的面容沉靜的婦人。

許久，眼淚才嘩嘩落下，滴落在那用各色各樣布條縫製而成的被子之上，侵入下去，不留痕迹。

心中悲痛，伸手想要去撫摸那婦人的臉龐，卻是顫抖得不能上前，那近在眼前的臉龐，卻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得以企及，終是顫抖的撫上了她的臉龐。

指尖剛一接觸，那股冰涼便沁入心扉，淚水如那汲汲而流的溪水，止也止不住，不停的流淌，淌過臉頰，滑過嘴唇，滴落進那破舊的棉襖之中。

蒼白的雙唇微啟：「娘，您說定要看了今年的雪呢，怎麼還沒看一眼就這麼安安靜靜的走了呢？」

神情獃滯，雙眸無神，抬手拉起那婦人的身軀，沉重的身體使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她拉了起來，嘴中喃喃道：「娘，泠雪帶您去看看這皚皚白雪，它是多麼迷人，多麼可愛啊，娘您一定會喜歡的。」

扶著那冰冷沉重的身體，顫顫巍巍的出了房間，一出大門，暖煦的陽光便投射過來了，入目之處，儘是皚皚白雪，銀裝素裹的茫茫山野映入眼帘，極目遠望，是那望不到邊際的茫茫一片雪白。

她就那麼扶著那個已然離去的婦人，她扶她坐在雪地里，讓她靠在她那瘦弱的肩膀之上，嘴角含笑，盈盈說道：「娘，您瞧這山裏的景色，是不是很漂亮？平時我就覺得很美了，這下雪了，卻是更美了。世間的一切彷彿都安靜下來了，這麼的靜謐，陽光輕柔灑落，一切都顯得這麼的美好…。。。」

她喃喃的說着，嘴角始終帶着一抹笑容，只是那眼眶早已紅腫，時不時有眼淚繼續滑下，在臉上留下痕迹。

一個身穿黑色棉襖的年約十二三歲的男孩急急忙忙的朝這個小院子跑來，手中提着一個竹制的小籃子，臉上帶着歡喜的笑容。

剛跨進院中，便看見了女孩抱着她的娘親癱坐在地上，婦人緊閉着雙眼，面色蒼白，女孩臉上是淚水滑落，嘴唇蠕動，似在說着些什麼，心下一驚，驚訝之色躍然面上，右手一松，提着的竹籃滑落在地，有東西從竹籃裏面滾了出來，竟都是一些吃食。

男孩疾步上前，看着神情獃滯的女孩，伸手觸摸那婦人，面色大驚，心下悲痛，眼睛酸澀，淚光閃動，顫聲輕喚了一聲：「泠雪。」

女孩眼神渙散的不知道在瞧着什麼，眼角帶着晶瑩的淚滴，唇角帶着讓人疼惜的笑容，男孩滿目憐惜與疼意，將她摟進懷中，輕聲說道：「泠雪，別哭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的。」

女孩回頭瞧了他一眼，緊靠在他不算寬闊的胸膛之上，滿臉悲痛之色，淚水流得更凶了，喉中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只是獃獃的默默的流着眼淚。

「泠雪，」男孩又喚了她一聲，那般的輕柔，那般的輕，如山間那颳起的輕風，滿臉的疼惜之色，滿目的堅定之意。

三個人就那般的坐着，時間彷彿停止了一般，只有暖煦的陽光依舊輕盈的灑落下來，灑在他們的身上，光環縈繞着他們，暖煦刺眼的光彩顯得那般的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