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拳若獅虎，劍若奔雷【下】
天下間最有名的那把劍，在凌雲山的謝迎客手上。
天下間叫劍聖的人不少，雖然被人們公認的劍聖只有那麼寥寥幾個，但劍神卻永遠只有一個，那便是凌雲山頂上的那個人——二十餘年前無名山上，謝迎客伴隨着於無聲一道殺入了無名宗山門，那時的他雖然在於無聲的身邊有些黯然失色，但二十年後的他卻能夠接過於無聲劍神的稱號，可見其劍法之可怕。
只是在趙伯眼裏看來，自己眼前的這個京城劍聖卓非凡，卻比二十年前的謝迎客還要更加可怕。
因為當他長劍出鞘的那一剎那，趙伯只覺得自己似乎又一次看見了於無聲。
寒光並不怎麼耀眼，不同於那些猶如白虹貫日般璀璨的劍法，卓非凡出劍之時遠比眾人想像的還要更加平凡，平凡得毫無半點出彩之處。他就像是單純地拔出了劍而已，沒有任何的后招，也沒有任何的變化，比起他方才隨意一指便能斬出劍意的可怕場面，他拔劍的這一幕未免讓人有些失望。
可是藺一笑的臉色卻變了。
師十四的劍凌厲狠毒，他拔劍的那一刻，任何人都無法忽視他手中的那柄四尺的軟劍；卓越的劍中正浩瀚，雖然他的實力還不足以與眾人相提並論，但他劍法之中的正大光明卻已然初露崢嶸；鐵悵的劍則處處透露著古怪二字，誰也不知道他的下一劍會從哪裏來、不知道他的劍會以怎樣的方式出現在怎樣的角度。
他見過很多劍法，也見過很多第一流的劍客。
但他沒有見過像卓非凡這樣的絕世好劍。
因為卓非凡拔劍的那一刻，劍在他的手中，劍也成為了他的人。
他自己就是一柄劍，鋒芒畢露的寶劍。
鋒利的氣息自卓非凡身上每個角落透體而出，直刺得藺一笑雙眼生疼，彷彿無數柄細小的劍鋒正不斷地刺向他的雙眼一般——他分明尚未出劍，然而他身上那逼人的劍氣，卻已然逼得藺一笑不得不搶先一步出招！
這是境界的差距，在境界之上，卓非凡顯然比藺一笑勝出了不止一籌。
但藺一笑之所以強大，靠的從來都不是境界。
炸響聲驟然傳入了眾人耳中，卓非凡也同樣聽見了那一聲猶如石破天驚的炸響。然而比起聲音，藺一笑的人似乎還要更快幾分，因為當卓非凡聽見那聲炸響的同時，藺一笑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前，同時出現的還有地面上被他一腳跺出的大坑！
他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太快，快到就連卓非凡都有些猝不及防——不，那不能被稱之為速度，那是爆發力，足以冠絕天下的爆發力，爆炸一般的力量推動着藺一笑的身體猶如閃電一般出現在了卓非凡的眼前，這種近乎蠻不講理的衝鋒不但充斥着狂暴與野蠻，也充斥着藺一笑個人最明顯的特徵！
下一秒，緊攥的拳頭驟然轟出！
轟！
拳風呼嘯，然而那風聲根本不像是拳頭能夠轟出來的聲響，反倒像是連氣浪都被他一拳轟了個粉碎一般，就連遠在十餘丈開外的辛詞等人都被一陣撲面而來的狂暴勁風壓得無法呼吸。身處拳勁最中心的卓非凡當然更不好受，這一拳的威勢實在是太過出人意料，速度更是快到難以置信，電光火石之間，他竟是已然無處閃避，只能出劍硬著頭皮與藺一笑正面交鋒！
對於絕大多數的劍客而言，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劍不是刀，更不是大鎚巨斧，正面交鋒從來都不是其所長。
但卓非凡不是絕大多數的劍客，他是卓非凡，是人們公認的劍聖之一。
與出劍的平淡不同，當卓非凡揮劍的那一刻，天地彷彿都為之變色。
驀然間，一道驚雷自院內閃過，劃破死寂，劃破風暴，劃破了眾人的視線，也劃破了天地間的一切。那道驚雷實在是過於攝人心魄，就連藺一笑也幾乎被這璀璨至極的一劍奪去了心神，若不是他心志堅定，只怕這一劍的光彩，便足以讓他慢上半拍！
碧空依然無雲，午後的春日照得人有些慵懶，自然不會有雷。
因為雷不在天上，在院裏，在卓非凡的手裏。
這一劍卓越會，鐵悵也會，但他們都無法將這一劍發揮到極致——能發揮到極致的只有卓非凡，也只有他能開創出這種超凡脫俗的劍招。
因為這是他的劍法，是劍法之中最為浩瀚的那一式「驚絕盛景」。
「好劍法！」
劍招雖然超凡脫俗，但藺一笑卻是半點不懼，他的拳頭毫無任何退縮的意思，他的目光也依然凌厲而兇狠。比起卓非凡那曠古絕今的一劍，藺一笑的拳頭乾脆到了極致，甚至可以用庸俗二字來形容他這一拳——但他原本便是個俗人，他的武藝脫胎於鐵大捕食，他的拳法磨練於八街內大大小小的鬥毆，若是卓非凡的一劍超凡到極致，那麼他的一拳，便是庸俗到了極致！
沒有招數，沒有躲閃，不考慮后招，也不考慮留手，這一拳轟的是腦袋，這一掌裂的是頭顱，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嘭！
劍鋒與拳頭撞在了一起，然而傳來的不是劍刃入肉的悶聲，也不是寶劍碎裂的金鐵聲，反倒像是兩柄大鎚轟在了一起，掀起的氣流吹得院中的古樹也隨之一陣搖擺——緊接着，卓非凡悶哼一聲，手裏的寶劍於剎那間彎曲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與拳頭交錯在一起的劍刃也微微顫抖了起來。下一秒，這位白衣勝仙的年輕劍聖驟然倒飛而出，手裏的寶劍也幾乎脫手而去。
將一切看在眼裏的眾人幾乎拍案而起，因為誰也沒有想到藺一笑居然真能將卓非凡打到這個程度。然而就在下一個瞬間，藺一笑也嘖了一聲，左手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右手肩膀，因為一道不深不淺的劍痕已然從他手背處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肩膀，他那能隨手捏碎刀鋒、猶如金鐵鑄成的可怕軀體在卓非凡這一劍之下竟是被斬開了一道傷痕，可見卓非凡之強大！
「卓二公子，莫非在藺天王這一拳之下落了下風？」
趙伯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不可置信地搖頭道：「藺天王只是受了些外傷，但其實力卻不會受到半點影響；而卓劍聖卻不同，卓劍聖被這一拳轟得倒飛而出，拳里的氣勁只怕已經入了體，對於五臟六腑的傷害只怕不容小覷！」
「你也太小看他了。」
卓越搖了搖頭，嘆息道：「我卓家的卓爾經若只是普通的內功心法，那又如何能成為我卓家的不傳之秘？二哥雖然內力修為不如大哥，但他以劍入道，卓爾經的造詣早在幾年前就到了另一個高度。不同於你我以內力施展拳掌刀劍，他單靠手中長劍便能斬開一切，而內力，不過是他保護自己的手段罷了。」
「原來如此，果然還是卓街吏更了解——」辛詞原本還在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頭，下一秒卻突然睜大了眼睛看向了說話的人，「慢著，卓街吏是何時來到這裏的？」
「我們剛到，他和我一起來的。」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了辛詞耳中，也令得辛曲猛然回過了頭。只見得穿着一身銀色輕甲披着青衫的鐵悵正懶洋洋地撐在桌旁，兩指夾着一片牛肉對辛詞晃了晃：「牛肉不錯，可惜少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