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幾大就幾大
歸德門上，分水刺帶着剩餘的二百多人，守着一個小小的城門樓子。
自從武文鴦和覺因大師還有李鬍子三人，冒險去清軍大營炸毀火藥倉庫生死不知后，歸德門上的人心就不大好收拾了。
更也因為他們已經整整一天半的時間斷水又斷糧，所以還能剩下二百多人，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不過少了的那五百多人，並不是已經捐軀，實際上大部分是打着打着就悄悄跑了的，小部分則是直接投降。
還有幾個是被分水刺等人殺了的，因為他們竟然想要拿住分水刺和潘有度的腦袋去戴罪立功的，不過還好眾人早就注意到他們，那些狗東西才沒有得逞！
不過也好，雖然跑了四百多，捐軀了四五十人，但這裏剩下的小三百人，都是反清意志最為堅定的人。
哪怕他們已經斷水斷糧一天半了，但仍然在咬着牙抵抗，就連那個肥嘟嘟享慣了福的潘有度，都奇迹般的堅持了下來。
歸德門下的綠營兵也在人喊馬嘶的調換著，被朱珪朱制台寄予厚望的督標，表現實在稱不上好。
三千人傷亡了三百多就打不下去了，每次進攻就是做做樣子，被幾顆火雷一炸，自發火銃一打就一鬨而散。
而且他們被十幾個人炸了火藥倉庫不說，昨晚又被從歸德門槌城而下的幾個死士一頓突襲，差點就炸營了，所以朱制台現在準備用剛到的惠州協兩千多人來，接替督標進攻。
趁著清軍換防，疏於防守的時候，分水刺來到了潘有度身邊。
「潘大哥，武上尉現在應該已經找到明王了，咱們該依計行事了！」
潘有度點了點頭，武文鴦等人是葉開訓練出來的精銳特種兵，潘有度也是心思縝密的大奸商，他們的計劃，一開始就不是單單依靠這八百人拿下廣州城，而是要發動全廣州的人一起來投靠明王。
這廣州城別人不清楚，潘有度是知道的，除了滿城的旗人，就沒幾個和滿清政府一條心的。
上岸的艇匪。
天地會的會黨。
不肯忍受剝削的奸商。
有祖先死在滿清手裏的前明忠臣後裔。
鄭家被滅后，跑到龍蛇混雜的廣東來混飯吃的明鄭餘黨。
在滿清入主廣州的過程中，失去了土地的義軍和鄉紳後人。
玩斜叫的白蓮藕。
想要揚名立萬的江湖豪客。
這些人當中雖然沒幾個好人，但卻又是對滿清朝廷最不滿的人群。
特別是人數起碼有好幾萬的天地會會黨，入門的時候都是要拜五祖，斬雞頭燒黃紙立誓反清的。
不管是真心的，還是隨大流的，你只要讓他們看到希望，這些人都是敢搞事的。
「老七，你帶十幾個人衝出去，拿着這些佈告，給我貼滿整個廣州城。
就說明王大軍已到黃埔，即刻就要進城，凡是敢出來殺狗官的，一人先給十兩，殺狗官兵一人得二十兩，負傷給三十兩，死了的給六十兩。
我十三行四大家，要用一百萬兩銀子買了全城狗官兵的命，不但如此，等明王了進城，還要論功行賞！」
老七點了點頭，稍微有些遲疑，「他們能信嗎？咱們現在都被困在歸德門了，他們還敢鬧事？」
潘有度咧開嘴無聲的笑了起來，嘴唇白乎乎的一片，那是脫水導致的嘴唇乾裂，不過他的精神頭卻很足。
「怎麼不敢來？這督標大兵打咱們幾百人都打不下來，八旗天兵更是成了笑話，這滿廣州城的人都是看着了的，這樣的軍兵，還想對抗明王天兵？」
這世道艱難，要錢不要命的人多得是，那些苦哈哈每天連粥的喝不飽，全家一年都難得好好吃頓肉。
現在不但有錢拿，還能當從龍功臣，這廣州城，做夢都想一飛衝天，當人上人的狠人不少，放心去干吧！」
看着老七還是有點遲疑，潘有度又開口說道。
他這倒是沒說謊，四年前，從北京到廣州，潘有度足足走了四個月，什麼樣的世面他都見過了。
廣州這邊的小民其實還算是過得不錯的，靠海的還能隔三差五弄點海鮮，廣州城繁華，總能找到點什麼乾的，珠江平原稻米一年三熟，肯下力也能混個半飽。
可北邊的北六省那些農戶就慘了，不但全家被控制在幾畝薄田上，北邊的滿清旗人更多，壓榨更狠！
北地農夫好的能混個大半飽，但大部分人整年都處於飢餓狀態，也就是那時候起，潘有度看清了這個國家的虛弱和腐朽，他開始看不起北京城裏那一票旗人勛貴，覺得他們也不過如此。
老七的眼睛亮了起來，很有信心的點了點頭，嗯！潘有度分析的很有道理，但三人都很默契的沒去提，萬一武文鴦沒把信送到，明王大軍不會這麼快來該怎麼辦？
槍炮大作，火煙四起，歸德門城門樓子上的分水刺等人突然對守在外面，不斷加固工事，想把他們困死在城門樓子中的八旗兵丁，發起了反擊。
當先正罵罵咧咧幹活的旗丁，瞬間就被打倒了七八個，剩下的一鬨而散，等到一個佐領帶着百來個還能打的旗丁過來阻擋的時候，老七帶着的十幾人已經衝下了歸德門，隨後鑽進遠處密密麻麻的觀戰人群，一溜煙就不見了。
看着八旗爺們們又丟臉了，又被打死了八九個，遠處觀戰的人群就是一陣哄堂大笑。
這些天歸德門左側屬於漢人聚集區的地方，就像是過年一樣，圍滿了把這當成看大戲的湊熱鬧人群，當然他們都是來看旗人熱鬧的。
白雲山高，珠江水長。
民族精神，勤奮頑強。
唔怕苦，唔怕死，軍民頭可斷。
唔退亦唔降，團結奮鬥，丹心前進。
幾大就幾大，大家頂硬上！
常勝軍，百鍊鋼，
國讎誓必報，責任共擔當。
殺虜寇，護祖國，還我舊河山。
保明王，軍民之血，人人榮光！
掩護著老七等人衝出去后，歸德門上又響起了嘹亮的歌唱，而在歸德門下看熱鬧的人群，也早就聽得有些耳熟了，特別這唱詞中的幾句白話，更是讓廣州城的民眾覺得特別親切。
聽着聽着，就有人跟着唱了起來，特別是唱到『幾大就幾大，大家頂硬上』的時候，更有一種萬人合唱的氣勢，一種莫名的感覺，縈繞在這些看了幾天熱鬧的人之心頭。
「好漢子！好樣的！」一些不知道哪來的人，熱切的簇擁著剛衝去老七向一條巷子走去，幾個穿着衙役公服的人，連眼皮都沒眨，就像沒看見似的。
「三合河水萬年流，低頭飲盡三江水！」
巷子中，一隊拿着斧頭、短刀穿着黑衣，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傢伙正在警戒。
另一個穿着黑色綢衫，方面闊口的大漢邊說暗號，邊對着老七做了一套奇怪的手勢。
作為一個護衛自家商號走江湖的行商護衛頭子，老七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手勢。
這乃是天地會見面常用的天、地、人見面禮，至於後面的弓步並腿鳳凰三點頭，這表示做這個手勢的，是一位開了山堂的洪門大佬。
而喊出的三合河水，也就表示他是洪門西江堂、東江堂、北江堂這三堂中的人。
西江、北江、東江都是輸入珠江水系，是流經廣州的主要河道，在這三條道上混的，基本都是洪門兄弟，後世大名鼎鼎的三合會，其實就是洪門的這三江堂口整合而來的。
「在下同文行潘有勝潘七，敢問可是北江堂的宋大爺？」
老七拱了拱手問道，廣州城最著名的三個洪門堂口，西江堂的辜堂主就在歸德門上，東江堂的羅大爺去迎明王了還沒回來，而還沒出現的堂口大佬級別的，就只有北江堂的宋大爺了！
「潘兄弟好眼力，你面前的正是北江堂鐵膽宋寨主！」
一個看着像是心腹的男子點了點頭，帶着幾分自豪的說道。
「宋大爺的威名，在下自然聽說，不過這鐵膽嘛，就沒有見識過了！」
老七眯着眼睛，把心一橫開口說道，不要以為天地會的就一定是造反的，所以老七心裏很沒底。
話一出口，心腹就抽出了腰間的匕首，不過宋茂森攔住了心腹。
「潘兄弟好膽色，不過也不用激將於我，我宋茂森既然來了，那就不是來看戲的！
三江堂口同氣連枝，宋某也是去升龍皇城面見過明王，受過明王賜宴的，來，讓我看看潘行首讓你突圍出來是要幹什麼？」
聽到這，老七心中安定了不少，既然被人拿住了，這佈告給他看無所謂。
於是他將貼着衣服裝着的佈告，遞了一張給宋茂森，旁邊的心腹趕緊接過來一看，隨後對着宋茂森說了起來。
「潘行首果然好手段！雞仔，幫七爺把這些佈告貼滿全城，再把咱們的認識的江湖兄弟，還有廣州城的大佬們都清來，我宋茂森要請他們殺清狗，迎明王！」
宋茂森的黑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情，滿清的封鎖，封得住別人，可封不住他縱橫北江的宋茂森，所以他知道明王大軍，已經在圍攻永康炮台了。
這時間，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