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運氣

醫院在夜間也有值班，只不過多是人工智能，秦容和沈溪用他人的ID給自己做了個全身檢查，最後用藥給秦容包紮好傷口，在沈溪威脅的目光下進修復艙呆了一個小時，才滿身疲倦的出來。

醫院的醫生都被緊急叫到那個會所去了，傷亡情況大概挺嚴重的，救護車拉了一批一批的人，每一個都鮮血淋漓。

會所其實也只是它表面的樣子，那地方實際上是一個競技場，裏面也有不少殺傷力大的武器，現在全都招呼自己人身上了。

因為醫院忙碌，秦容和沈溪想要混出去反倒比人工智能容易。

等他們出了醫院，外面已經戒嚴了，各大車站和航空站都被迫停運。

當然，他們也不準備走正規路線，那裏守衛森嚴，每個去那條路的人都會被嚴格調查。

醫療艙一般要待滿五個小時才能出來，不然舒緩劑不能完全稀釋，會對人的精神狀態造成影響。

秦容就呆了一個小時，藥效一般都沒有稀釋，所以整個人顯得病懨懨的，她後背已經有了知覺，但是隨着知覺出現的還有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像針扎一樣，倒不是忍受不了，只不過存在感太強烈。

沈溪的狀態反而更好一些。

天色已經漸漸的亮了，中途還有一場人工降雨，把地面弄的濕乎乎的，這種天氣一般會讓人心情不好。

兩個人一邊躲一邊走，秦容被沈溪半扶著，沈溪轉頭看着前面的站口，發現那邊有個機械人因為損壞而被放置在那裏等待回收。

他扶著秦容走過去，讓她在旁邊的公共座椅上坐着，開始研究那個機械人：「這個機械人應該有點用處吧？」

秦容半眯着眼，身上披着寬大的外套，臉色蒼白，腦子卻一刻也不閑着，想着這座城市裏的運行的機械人都是別人的監視器，這個停止運行的沒準能逃過一劫。

一路上他們避開了大部分清潔機械人，但還是不可避免的遇到幾個，如果那個藉著001力量為所欲為的人對她們感興趣，那他們早就該被特蘭的軍隊圍起來了。

可即便如此，也沒人喜歡被監視的感覺。

沈溪對這事原本毫不知情，秦容只是稍微提醒，但他應該能猜到，導致現在不僅對路邊的監控敏感，看到個半大的機械人也疑神疑鬼。

可機械人不止有清潔作用，同樣可以引路，可以提醒路況，給非本地人的不明所以做指示。

秦容覺得可以試試：「拆開來看看，用你從黑街旅店拆掉的安全網入侵，把信息都下載下來。」

沈溪頓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狀似平和的問：「你怎麼知道我挖掉了酒店的安全網？」

秦容似笑非笑：「那麼明顯的漏洞，我又不是瞎。」

沈溪是偷摸把安全網拆下來放到自己終端里的，當時這麼做純粹是因為好奇。而且這要是回了聯盟，他就沒有拆安全網的機會了……不過他沒想到秦容竟然都知道，這就有點不自在了。

但他還是當着秦容的面把藏起來安全網打開，這在普通人眼裏就是一堆亂碼，原本沈溪也在普通人的範疇里，但他自認經過這兩天的逃難經歷，已經脫胎換骨了。

沈溪在那裏鼓秋著，把已經損壞的機械人直接拆成了一堆廢品。

秦容在他身後看着，一邊留意周圍情況，一邊看他的動作……她不否認這小子天賦非常好，有一種其他人沒有也羨慕不來的能力——過目不忘。

她突然想，沈溪應該沒做過精神力測試吧，如果他能夠接受系統的訓練，那麼精神力一定很強，至少能控制一架四級的戰鬥機甲。

胡思亂想間，沈溪已經弄好了，機械人被他恢復成了原樣，只是他裝的有點敷衍，造型看起來很彆扭。

秦容盯着醜醜的機械人看了一會：「你如果只會通過拆解的方式來入侵系統，遲早要栽跟頭。」

沈溪敷衍的點點頭，他當然知道，但他要那麼高的技術做什麼，又不是通緝犯，天天入侵安全系統玩。

「這裏有周圍的地圖，有註解，還有注意事項。」沈溪的胳膊好像完全沒問題了，一手拿資料一手扶她，不過被秦容拒絕的躲開。

「你看看，該怎麼走？」

沈溪不管她怎麼躲，接着去拽她，秦容僵著身子還被迫攙扶，臉黑了一色號：「你能不能放開我？」

他面不改色的說了一句：「不能。」

自從秦容在沈溪面前服過軟之後，就好像助長了他的底氣。

沈溪說完迅速轉移話題：「我們該怎麼走？你能找到特蘭的黑店，那應該也知道這裏的走私通道吧？」

胳膊摻着她，還貼心的避開了傷口。

秦容：「……」

這個姿勢實在太沒安全感了，她有點不習慣，但又拗不過沈溪，只好無奈的放任他的行為……此時秦容自己都沒意識到，放任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直到最後變成縱容。

「嗯？你怎麼不說話？」沈溪無辜的又問了一遍。

秦容有點兒無語：「……有是有，只是距離實在太遠了，以我們現在的情況也沒辦法立刻到達。」

沈溪：「那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走？」

「起碼要天亮，那個時候人多，不會太引人注目。」

他倆這造型確實挺引人注目的，不說沈溪了，就秦容後背包的實實在在的那層繃帶，覺對會被懷疑。

現在街上人少，沈溪索性找了個比較隱蔽的公園長椅，和秦容坐在那等。

但這麼等著很沒意思，沈溪問：「要不你跟我說說接下來要走的路線？不然說說特蘭的情況也行，我發現你對這裏挺熟的。」

何止是熟，那簡直快要成為自己家後花園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特蘭才是她的母國。

沈溪其實對秦容的過去相當好奇。

但秦容來特蘭的次數不多，算上這一次一共才三次，她對這裏並不是熟，只是知道哪些地方該怎麼找。

既然現在沒事，那和沈溪說一說情況倒也沒什麼，這也並不是什麼不可說的秘密。

「我曾經來兩次來過特蘭。」秦容沉思了幾下，仔細回憶：「第一次是因為學校的機甲聯合比賽，我和幾個同年級的學生受邀赴約，中途遇到星際空洞，遭遇空難，最後是靠着遊走在空間站的商人才到的特蘭。」

其中的隱情已經過去太久，當時覺得氣憤，現在卻已經習以為常，沈溪沒問，只是耐心的聽着。

秦容：「第二次是三年前。」

秦容的父母死的不明不白、無憑無據，至今未找到根源，也沒找到兇手，聯盟只回了一份聲明書，然後半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葬禮，就算給這件事情的結尾一個交代了。

但作為直接受害者秦容卻不可能相信這些書面文字，父母死在面前的衝擊實在太大，她當時已經十幾歲了，正是塑造人生觀的年紀，不是什麼都不懂，突然遭遇這種變故，沒有當場崩潰已經是堅強了。

她最開始瘋了一樣的鬧事大罵都沒有引起一絲一毫的波瀾，聯合政府幾次無視甚至刁難，學校下發了好幾次警告，都沒有讓她放棄申明。

最後是父親那邊的家族出面，在他的學校，當着全體師生大聲訓斥，才讓她沉默了下來。

她的同學們嘴上安慰，但都沒有支持她的，全都順着她放棄。

最後她歸於沉寂，看似不在死抓着這件事不放，其實是私下開始自己調查。

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索命的惡鬼，從父母死亡的那一天開始，她就被父母身體里噴涌而出的鮮血沁透。

三年前私自改道去特蘭，就是因為在特蘭發現了線索。

但這些沒有必要和沈溪說。

沈溪記得秦容是三年前來到她身邊的，那時候她剛被革職，但具體因為什麼卻絲毫也查不到，之前試探李維鐸也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當時去特蘭是背着聯盟去的，因為身份原因，我託人偽造了一個完善的身份信息。」

秦容說：「我那個時候先去的是特蘭的一個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偏遠行星，那個地方距離特蘭星比較遠，科技也比較落後，智能機械人沒有普及。」

沈溪點點頭，能猜到那個星球會成為秦容着陸點的原因，科技落後代表可以大做文章，一群沒有見識的鄉巴佬也比較好糊弄。

「入侵那裏的信息網輕而易舉，我通過信息網又給自己建了一個合理的身份，想要確保萬無一失……可惜那個時侯有點倒霉，信息網是入侵成功了，但是因為那個地區發生恐怖襲擊，我被連累，有這個地方的身份信息反而出不去。」

沈溪：「……」

這就有點兒太倒霉了。

秦容指了指他手上的平面地圖：「星網上的搜索到的地圖其實作用不大，機械人身上的儲存器也只有所負責的這片區域的具體地圖，但是像那種特殊的地方，就比如黑街，地圖上就不會顯示，因為最開始他們就沒有錄入。」

沈溪莫名其妙：「相關機構難道不管？」

「他們的手裏有用一份詳細的地圖。」

秦容笑了笑，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我去的那個偏遠星球也是一樣，那裏背地裏其實有一個黑政府，我忽悠了幾句，他們就安排人把我送出來了。」

沈溪有點一言難盡了：「他們事後反應回來會找你算賬吧？」

秦容不置可否，算賬就算賬，她不在乎，反正離開那裏才是目的：「他們這些黑吃黑的組織其實相互之見都有點聯繫，科技的先進和落後把星球之間劃出的等級，但這些組織就不會，在這裏混的就算不認識也知道個名號，大大小小的組織各有各的特色，一邊稱兄道弟一邊兩面三刀的琢磨怎麼弄死對方，這種在他們那裏算是正常的生態圈，大魚吃小魚，非常活潑。」

所以：「黑政府我是得罪了，但卻取悅了想要把這條魚吃掉的其他組織，魚竿就順理成章的拋到我面前了，那麼當然就是誰價碼高我幫誰。」

沈溪木然的點點頭，所以秦容就是靠着這個熟悉這些三教九流的。

秦容看了看天，其實這中間的過程很兇險，但這份兇險比不上秦容對仇恨的執念。

「其實不論是特蘭還是聯盟，都是一樣的，差不多的背景和差不多的管理機製造就了兩個相對的國家，但出生在這片星空的人卻不會有多少改變。」

秦容轉頭看向沈溪，心道：你將來可能也會經歷這些事的。

天慢慢大亮了，中途有好幾個機械人在這周圍清理垃圾，秦容和沈溪已經無動於衷，他們在第一個人走到車站時同時站起來。

「該走了。」

沈溪點點頭，在站點旁等車人莫名的目光下拉住秦容的手，給了對方一個張揚的背影。

該怎麼走其實秦容也不知道，做了好幾路車，最後乘搭磁懸列車到達特蘭的另一個區域：「我做了一下規劃，覺得這條路不太靠譜，一般只要長點腦子的走私犯都不會在高檔餐廳旁建立據點。」

怎麼走全靠猜，沈溪沉默著坐在她旁邊，看了看車站裏的其他人，都在低頭乾的各自的事——這是仗着這些人聽不懂，所以她就光明正大的談論怎麼才能找到走私犯！

膽子大可能也是一個軍人的必備素養。

秦容還在繼續分析：「我手裏其實有幾個人聯繫方式，但是這些人不是特蘭星的，而且也不知道到底還有沒有用，所以準備實在找不到再打，你覺得呢？」

沈溪猝不及防被詢問了意見，有點受寵若驚：「你問我？」

秦容點頭。

沈溪不明所以，秦容可從來沒問過他的意見：「我覺得都可以，但你比較有經驗，你決定就好。」

「經驗都是積累來的。」

秦容說了這一句，又問：「這不看經驗，看運氣，你運氣比我好，接下來選路就看你了。」

沈溪：「……」

他第一次被誇，竟然是因為運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