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攻城

第230章 攻城

唐軍仍不罷休,試圖再次靠近攻擊水裏的周軍,岸邊卻射來一陣密集的箭雨,凌厲的箭矢輕而易舉的穿透甲胄,中箭的唐軍被箭矢強勁的力道帶入水中,激起一團團血腥的水花。

唐軍自知不敵乾脆撤軍,他們沒有回已是火焰衝天的東岸,而是順流直下往東北方向逃了。面對勝利,周軍卻沒有勝利的歡呼,只是一片沉默。

吳良的船隻已是到了河面中間的位置,「大概就是這裏了,撞船的時候我親眼看着他掉下來了,他穿着盔甲應該漂不遠。」

他又對幾十個操船的漁夫道:「麻煩幾位下水找找,誰若是找見屍體了,我就給他千貫銅錢。」

千貫錢夠一家人寬綽的花上兩輩子了,幾十個漁夫立刻除了身上的衣服,光着身子一頭扎進了水裏。

白延遇在岸上大聲的喊道:「你們就別費功夫了,哪裏的黃土不埋人啊,還是趁早弄點香燭祭拜祭拜,多燒些紙錢,省得他沒錢賄賂閻王。」

大魁指著岸上怒吼道:「放狗屁!要是真埋在黃土裏,俺們就不找了,你不知道水鬼是投不了胎的。」

「唉……」白延遇長嘆一口氣,對左右吩咐道:「你們去找些香燭來,我祭拜祭拜……」

白延遇突然把話頭咽了下去,只聽嘩啦一聲水響,他身前的河面上一個腦袋鑽了出來,定睛一看不是徐羨又是誰,他面色蒼白如紙看着有些嚇人。

饒是白延遇膽大,也是嚇了一跳,「你是人是鬼……」

徐羨不回答他,只是張開嘴巴大口的喘著粗氣,白延遇見狀大笑道:「喘著氣呢!是活的!哈哈哈……」

他撲通跳進水裏,就把徐羨往岸上拉,「你他娘的穿着盔甲怎麼游上來的!」

紅巾都的士卒也叫高喊衝進水裏,將徐羨抬了上來,這才發現他懷裏竟然抱着一塊斗大的石頭,白延遇一拍大腿,「你該不是抱着石頭走上來的吧?老天爺,我今天可算長了見識了。趕緊的把河裏還在撈人的傻子們叫上來,就說徐殿直回來了。」

白延遇扶著徐羨坐到河邊的一塊石頭上,伸着手指點徐羨身上的箭矢,「總共九箭,我最多中過十二箭,不過我可沒本事中箭后抱着石頭從河裏走出來!」

無論他說什麼徐羨都是不答,只是不停的喘著氣怔怔的望着對岸,那裏已是燒成一片火海,衝天的火焰似乎比山還高,騰起的煙霧遮天蔽日,哪裏有小小寨堡的影子……

篤!

一支箭矢正中靶心,尖銳的箭頭入木三分,尾翼嗡嗡的振顫良久方才靜止。

五十步外站着一位持弓老者,只見他約莫五旬年齡,鬚髮花白,濃眉虎目,頜下一縷短須,身材不算高大魁梧卻顯得十分精壯。

這位老者乃是南唐清淮軍節度使劉仁瞻,其父劉金是楊行密的部將,他曾任南唐的右監門將軍、廬州刺史、黃州刺史,其人通儒知兵頗有政績。

李璟繼位之後曾讓他掌管禁衛,算得上是李璟的心腹大將,後來又升至武昌軍節度使。自從高平之戰後,柴榮聲名大振,李璟就把劉仁瞻派遣到壽州任清淮軍節度使,只因為壽州是淮南門戶,壽州有失無異於中門大開,江北之地皆在周軍的兵鋒之下。

劉仁瞻到了壽州之後,立刻加高城牆,挖深了護城河,又在壽州周邊重要的地方連修幾座寨堡,將壽州打造的鐵通一樣。

這還不罷休,到了冬天劉仁瞻還叫人到淮河的里鑿冰,就擔心周國的軍隊趁機偷襲。不得不說劉仁瞻工作已是做到了極致,正因此李璟對他極為信賴。

劉仁瞻射完了箭,順手摸了摸旁邊箭壺,裏面已是空空如也。

旁邊一個與劉仁瞻模樣有幾分相似的青年道:「十支箭已是射完了,全部正中靶心,父親箭法不減當年哪!」

這位青年是劉仁瞻的三子劉崇諫,在清淮軍任衙內指揮使,他伶俐幹練深得劉仁瞻喜歡。

劉仁瞻搖搖頭道:「為父年歲大了,已是老眼昏花全憑着感覺,早已比不過年輕時候。」

他把弓交給兒子,僕役立刻把早已準備好的水端了過來,劉仁瞻伸手去拿盆沿上毛巾,只見盆上飄着的幾顆草灰,他又抬頭看看灰濛濛的天空道:「西邊的火還沒有滅嗎?」

劉崇諫回道:「昨夜才滅了,不過沿河的蘆葦叢已是被燒了個乾淨。」

劉仁瞻擰著毛巾嘆道:「就為了一個小小的來遠堡就把那麼多的蘆葦都燒了,沿岸農人沒了蘆葦編席織筐,便又少了一個進項。」

劉崇諫咬牙道:「周軍着實可恨,據來遠堡逃回來的士卒說敵軍也就三千人,請父親給我一千精銳,我出城將他們斬盡殺絕以泄心頭之恨。」

劉仁瞻不置可否只問道:「他們現在在做什麼?」

「剛剛有斥候來報,他們已是過了河,正在搭建浮橋。」

「可見他們身後就有大軍,你這一千人去了還不夠塞牙縫。」劉仁瞻擦了擦臉道:「陛下已經傳來旨意,命劉彥貞為北面行營都部署率領兩萬大軍火速來援,又命令皇甫暉領三萬人馬屯兵定遠,我父子只管守好壽州便是最大的功勞。」

劉崇諫臉上露出幾分的不屑,「劉彥貞昏庸無能之輩只會阿諛奉承,陛下叫他領軍實在不智。」

劉仁瞻呵呵一笑,「劉彥貞確實沒用,不過陛下給了他派遣的兩萬人中有五千水軍,而北軍不是步卒就是騎兵無論有多少人馬也不下了河,只要水軍截斷了他們的歸路,老夫幫劉彥貞一把又何妨,呵呵……」

淮河邊上的大火燒了一天一夜,方圓十里入目一片漆黑,若仔細搜尋還能找見燒焦了的水鳥或烤熟的鵪鶉蛋。

只可惜那寨堡也燒了,裏面駐紮的唐軍應該在大火來到之前都逃走,什麼東西也沒有留下。好在南邊不遠就有一個小鎮,白延遇派人過去不費吹灰之力就給佔了,找來材料在原址上搭建浮橋。

民夫也找了幾百個,一開始和那些操船漁民一樣死活都是不願意來,聽說給錢才勉為其難的過來,就這樣還橫眉豎眼,幹活也是消極怠工,直到白延遇拿鞭子打人這才踏實了一些。

徐羨很奇怪在他們搭建浮橋的過程,唐軍竟然沒有派人來攻打或者騷擾,畢竟這兒離壽州城也就只有二十多里,難免懷疑他們有什麼陰謀詭計。

白延遇解釋道:「沒什麼好奇怪的。南軍戰力不濟,若在城外野戰五六千人馬方能和咱們這三千多人打個平手,即便如此也是勝負難料。

不過南軍善守,與其冒險白白的折損了人手,不如以逸待勞等著咱們大軍攻城,一旦咱們現了頹勢他們就會出城狠狠咬上一口。你只管放心搭橋,他們不會來攻的。」

如白延遇所說的一樣,他們忙活了半個月,一座寬大的浮橋都搭好了唐軍也沒有派人來攻,只是有斥候過來查看,還跟猱子小小的打了一仗。

李谷並非在後面磨洋工,一路之上他分兵拿下了固始縣和亳州,這才耽擱了時間。到了淮河邊上,見前鋒連浮橋都搭好了,對兩人又是一番口惠而實不至的褒獎。

半個多月不見,李谷已是越來越有大帥的樣子,呼和怒罵頗有威勢,將校對他也儘力恭維奉承,剛一出兵就連克三城確實值得驕傲。

大軍在淮河邊上休整了兩日,李谷便迫不及待的趕往二十裏外的壽州,這裏才是此次征淮的主菜。只是這道主菜應該沒有想像中的可口,圍着城牆轉了一圈實在不知如何下嘴。

壽州城不算太大但是城牆卻很高,很明顯上面有一段是剛剛修不久的,十餘里的城牆似乎沒有一塊損毀的牆磚,和整齊平滑的壽州城牆相比,坑坑窪窪的開封城牆簡直就像是個麻子臉,難怪柴榮看不下去。

另外壽州的護城河也很寬足有兩丈,河水碧綠幽深,實在難以判斷深淺。李谷乾脆叫熟悉水性的士卒趁夜查探。士卒回來稟告護城河深有一丈,而且河岸兩邊十分的陡峭,他上岸時弄出了水聲,險些被牆上的唐軍射死。

壽州城裏的唐軍也沒有因為敵軍兵臨城下而驚慌沮喪,一個個在垛口站得筆直,手裏的長槍從來都沒有歪過,不論晝夜都是巡邏不輟,聽了一宿牆根兒的趙珂說他們還有口令,而且一天晚上就換了兩回。

比起高聳的城牆,幽深的護城河,徐羨覺得那個穿銀甲戴披風時常在城牆上出沒的老者更讓人忌憚。總能看見他沿着城牆巡視,親昵拍著士卒的肩膀與他們說話,雖然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可是從士卒的姿態來看對他恭敬又親近。

天時地利人和,周軍似乎一樣都不佔,可李谷在準備了十天之後,還是向壽州城發起了進攻,他別無選擇。

木槌重重的敲在床子弩的機括上,槍桿粗的箭矢呼嘯著飛向城牆,堅硬銳利的槍頭射在城牆上面碎屑飛濺,城牆上的唐軍連忙的縮到土牆後面,一個動作慢的唐軍士卒直接被射爆了腦袋,紅白的液體漫天拋灑。

第一波攻擊剛剛停下,第二波攻擊已經到來,投石車揮舞著有力的臂膀,把斗大的石頭射向壽州的城頭。

嘭嘭嘭……

石頭擊在城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留下一個微微凹陷的坑,嘩啦一聲落在水裏激起大片的水花;又或者呼嘯著飛躍城頭,也不知道誰家的房子要倒霉;若是力道正好不偏不倚的落在城牆上面,便會換來一陣慘叫。

兩波攻擊下去,城頭上的唐軍被暫時的壓制住,周軍立刻推出十餘輛大車來,朝着壽州的城牆緩緩駛去。

這十幾輛車很奇怪,沒有把手也沒有護欄,只有寬闊整齊一個平面,下面是四個偌大的輪子。此物名叫壕橋,顧名思義是用來過壕溝或者護城河的。

只要把壕橋的兩端突出的部分架在護城河的兩岸,便能搭建起一個便捷的通道,讓士卒和其他的攻城器械通過。

壕橋大而笨重,即便幾十人來推走得也很慢,可是城牆上的周軍並不攻進他們,只把女牆後面的床子弩對準周軍的投石機。

嘭!

只挨了一箭,高大的投石機就散了架緩緩的傾倒,操炮的士卒紛紛的閃躲,幾個跑的慢的直接被粗大的箭矢釘在地上,肚皮直接破開,鮮血淋漓的內臟撒了滿地。

能頃刻斃命已是幸運的,如那個屁股被射穿的,一時半會兒的死不了,只能歇斯底里的慘嚎著,直到鮮血流盡方才解脫。

周軍的床子弩立刻反擊,雙方你來我往,槍桿粗的箭矢在城上城下不斷飛射,以最慘烈的方式收割著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壕橋離城牆越來越近,城頭上的弓箭手終於開始向推車的周軍士卒射箭,周軍士卒連忙的舉盾遮擋。

城頭上箭如雨下即便有盾牌在手也難免中箭,動作稍稍遲緩就會被射成刺蝟,等到了護城河邊上推車的士卒已是少了兩三成。

一聲水響,壕橋衝進護城河裏掀起的巨大水花,這並不意味着周軍士卒完成了工作,他們還要把水中傾斜的壕橋扶正,使兩頭搭在護城河的兩岸。

那護城河本就是又深又陡根本難以施力,而頭頂就是唐軍的如蝗箭矢和滾木雷石,就是個鐵人也能給砸扁,更何況是血肉之軀,只做了不到一半,那些周軍士卒已是死了個乾淨,護城河中浮屍一片。

李谷咬牙恨恨的跺着腳道:「再給本帥派一千人上去!」

韓令坤連忙的勸道:「那護城河深而陡峭,士卒大多不熟悉水性,這麼下去也不知道要填進去多少人,這法子不好使,我等還是從長計議吧。」

「從長計議?除了用壕橋那便只能用土石填河了,這樣寬這樣深的護城河,沒個幾萬民夫百萬方土石,如何填的平!」李谷一揮大手道:「此事無須再議,只管去執行命令吧,若有畏敵怯戰者就地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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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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