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石三

小乞丐拼了命的在跑，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不知道是汗珠還是眼淚肆意的流淌著。

柳河灣到了，他的腳步突然的緩下來，似是前面有一頭斑斕猛獸在等着他，可是又管不住腳一步步的往裏走。

黃昏中遠遠的就看見兩盞紅彤彤的燈籠和張燈結綵的小院，周圍擺滿了酒桌坐滿了賓朋，還有鼓樂不停的吹吹打打，似乎不像是以妾室的身份在出嫁。

小乞丐正要上前卻感覺胳膊一緊，扭頭一看卻見同樣一個骯髒的乞丐抓了他胳膊，「小子，你不懂規矩，沒看見咱們都在這邊等著嗎？你現在過去不僅討不到錢，事主煩了興許還會趕咱們走！」

小乞丐沒有感到慚愧，扭過頭來惡狠狠的道：「鬆開我！」

他咬牙切齒面目猙獰，對方被他嚇了一條便將他的胳膊鬆開，小乞丐大步朝着那宅子而去，到了門邊上他瞧了個空檔剛要進去，門內卻湧出一群人來，「都讓一讓新娘子要上車了。」

接着就見一個滿臉通紅的年輕後生背着一襲紅妝新人從門內出來，晚風拂過過將新娘子的蓋頭掀開半邊，看着那驚鴻一瞥半張俏臉，小乞丐只覺得後背生寒如贅冰窟，腦中一片空白放佛三魂六魄一下子被抽了去，一個屁墩兒跌坐在門邊上。

年輕後生將新娘子放在車轅上，立刻就有丫鬟婆子扶著新娘子進到車內，年輕後生沖着車內一拱手道：「為兄賀妹子新婚之喜，願你夫妻琴瑟和諧早生貴子！」

車內有一個細弱的聲音回道：「小蠶也祝九寶哥能早結連理白頭偕老！」

馬鞭輕抽在馬身上，馬兒打了個響鼻便咯噔咯噔的沿着巷子向外去，長長的送嫁隊伍也連忙的跟上。

潘大嫂站在門口不停的咂嘴，「嘖嘖嘖……小蠶真是個有福氣的，當年俺出嫁拎個布包袱就跟着家裏的男人一起過了。」

劉嬸道：「怕是那尹家也陪送不了這些，有這些嫁妝保證小蠶在趙家腰桿兒挺得直直的，大郎娘子是把小蠶當親妹子一樣待。」

趙寧秀望着漸漸遠去的馬車，蹙眉著道：「我現在倒是有些後悔了，如此鋪張怕是搶了尹家的風頭，平白的惹得那位正房不快……」

「啊！」突然一聲嚎叫在門邊響起，就見一個乞丐從門邊竄了起來，朝着送親的隊伍追了過去。

劉嬸拍拍胸口道：「嚇死老娘了，這些乞丐為了幾個銅錢都快瘋了。」

小乞丐瘋狂的奔跑着，追逐著那遠去的馬車，送親的隊伍沿路大把的拋撒著銅錢，小童和乞丐亂糟糟的搶成一團。

小乞丐一個不慎與人撞了滿懷滾在一起，他剛要爬起來又被人一腳踹翻在地。醉醺醺的九寶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爬起來罵道：「老子不順心到處都是添堵的人！」說着又是在小乞丐身上踢了一腳，小乞丐抱着肚子弓成了蝦子。

九寶把錢袋子取下來一股腦兒的倒在了小乞丐身上，「不就是搶喜錢嗎？老子給你，讓老子揍一頓就好！」接着又是一腳踹在小乞丐的後背上，小乞丐被這一腳踹得一連打了好幾個滾。

「咦！這是什麼？」

一個東西從小乞丐的身上掉了下來，九寶湊近一看竟是一個小籠子，不過這籠子已經被壓扁，其中一個小鳥兒撲閃著翅膀嘶鳴著竭力掙扎。

小乞丐見狀大聲的嘶吼道：「你若敢動我的彩雀，我饒不了你！」

九寶對這麼個破鳥籠子原本沒有多大興趣，聽小乞丐這麼說也犯了倔，「我若動了又如何！」

他說着抬起腳來，一腳將那籠子徹底踩扁，鳥兒的鳴叫也戛然而止，這一腳似是踩在小乞丐七寸上，他一下子不動了，可在短暫的停頓之後，他像是野獸一樣撲了過來，張開嘴一口就咬在九寶的脛骨上。

九寶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抬腳就狠狠踢在小乞丐的胸腹之上，小乞丐仰面飛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只覺得胸腹之中痛如刀絞，眼前一黑就沒了知覺。

「我兒快醒醒！我兒快醒醒！」

感覺有人在拍自己的臉，小乞丐艱難的睜開眼睛，只見自己置身羅帳之中，口鼻之中儘是濃濃的湯藥味兒。

一個宮裝婦人偎依在床頭，用柔荑輕輕的拍着他的臉，「我兒快快起來！」

小乞丐艱難的回答道：「孩兒起不來，孩兒頭好疼身上也好疼！」

宮裝婦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他扶坐起來拿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百姓衣衫給他穿上，而後將他抱起交到一個面白無須的宮人手裏。

宮裝夫人撫摸着他的臉泣道：「為娘以後不能再照看你了，你要好生的聽話，好好活着。」

小乞丐不停的搖晃着腦袋，「孩兒身上好難受，怕是活不下去了，母妃不要離開我！」

婦人已是泣不成聲，轉身從桌案上提過一隻鳥籠來，籠中黃嘴雛鳥立刻發出惶恐的鳴叫。

「這隻彩雀就是你的命根子，它活着你就能活着，記得好生的照料它！」婦人說着就把鳥籠放在小乞丐的懷裏，拿過他的雙手叫他抱緊鳥籠，「趕快走吧！」

面白無須的宮人應了一聲轉身離去，小乞丐聲嘶力竭的吶喊著，「母妃！母妃！我不走！」

「醒醒！醒醒！看來是發了夢魘了，得給他來點刺激的才行，老子憋了一夜的尿正好每處使！」

小乞丐緩緩的睜開眼睛，只見一個身着軍裝的男子正沖着他解褲子，「別尿，我醒了！」

「他娘的醒的還真是時候！」那人連忙的背過身軀，只聽一陣水響，好久才轉過身來。

「呼！」王二變打了個哆嗦，「真他娘的痛快！」

他一邊提褲子一邊道：「你總算是醒了，俺差點以為你死了呢。」

小乞丐抬起頭只覺得渾身都疼，他向四周一打量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柳樹林里，身上蓋着一堆茅草，「我怎麼在這裏。」

「這柳河灣的人太不講究，客人喝醉了也不送回家裏，往這裏一丟蓋幾根草就算完事了……阿嚏……昨天晚上可凍死我了，要不是我照應你，你八成已經凍死了。」

「多謝恩公了，還不知道恩公尊姓大名！」

這一句像是踩了王二變尾巴立刻炸了毛，「怎麼你沒聽說我王二變的大名？真是孤陋寡聞，今天俺叫你長點見識！」

王二變說着從懷裏取出個玉牌來，點着上面的四個字道：「認得這四個字不？忠、肝、義、膽，這是皇帝親自賞賜給我。」

小乞丐點點頭道：「我認得，你剛才指反了！」

「哎喲，竟識得字？剛才俺只是在變着法的考你！」

「恩公能得皇帝褒獎，在軍伍上定是了不得人物！」

王二變得意笑道：「那是自然！高平之戰時有一個大將要投敵，被俺一槍捅了個透心涼，這一槍讓俺陞官發財名揚三軍。」

小乞丐崇拜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在恩公麾下做一小卒！」

對小乞丐崇拜的口吻王二變十分的受用，伸手在他身上捏了捏，「有點瘦，不過還是挺結實的，收了你也無妨。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我叫……石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