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鬼謠

當王川從那小空間中被傳送出來，已是傍晚酉時。

深邃而渾厚的鐘聲，在連綿不絕的群山之間遊盪，傳到這上百位弟子的耳中，不由得讓人心神一震。

群山綿延，連建築物都見不到幾棟……這巨大的鐘聲，究竟是從何而來？

「好好看看我們南瞻仙宗的壯闊景象吧！」外門的趙勝師兄，從舷梯上走下，張開雙臂：「三百里山川相間，百八座靈山洞府，其間之玄妙，可遠不是你們這幫出身世俗的土包子們能見着的好東西！」

他的話引來了一陣驚嘆聲。

這裏的弟子，多半來自於千島城本城，有些甚至是從下屬的小鎮中，被發掘出來的少年少女，這一生中見過最美的景色，也不過是秋日蘆葦盪上，飛掠而過的雁群……

這般山景，再配上師兄格外霸氣的介紹，對這幫弟子來說，實在是太動人了。

王川只是抬了抬眼眉。

趙勝師兄的御下之道，就跟前世的初中班主任差不多。

對於他這種轉世之身，實在是太無趣了。

他出身山寨，本就從山中來，這片山川對他來說，或許有些陌生，但也都是些大同小異的景色。

他最渴望的，是接下來得見的修行典籍，以及道行高深的教習們。

神態溫婉的沈容師姐，最後從仙舟中走出。

先前還霸氣凌絕頂的趙勝，一下子就湊了過去。

「師姐，您可是有什麼吩咐？」他做出如此姿態的時候，絲毫沒有避諱眾弟子，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幫我把他們召集起來吧。」沈容輕輕點了點頭。

「小兔崽子們！都過來集合！」趙勝一轉頭，表情便頤指氣使起來：「若是耽誤了，說不定要被發回原籍，永不錄用！」

王川的眼皮跳了跳。

這傢伙，還真有種招人討厭的天賦。

眾弟子可沒有王川的閱歷，一聽到「永不錄用」四個字，立馬就慌得跟小雞仔一樣，迅速聚攏起來。雖是稀稀拉拉的隊伍，但對於未經訓練的他們來說，已經是個不錯的架勢了。

沈容走到了趙勝面前。

與那位飛揚跋扈的師兄不同，她的笑容，總能給人一種包容而恬靜的味道。

「雖然有些突然，但我在這裏要宣佈一項重要的決定。」她的話音很好聽，軟軟糯糯的，令人聯想到江南水鄉間浣紗的女子：「根據南瞻仙宗的規矩，所有被選拔進入道院學習的弟子，都要先完成一項試煉。」

眾弟子一下嘈雜起來。

他們都是些半大少年，雖然因為納捐或有天賦，被挑選進入南瞻道院學習，但卻從未了解南瞻仙宗內部的規矩……只有王川等寥寥數人，才不聲不響的站在原地，不顯慌亂之色。

沈容的目光，輕盈地從這幾位弟子的臉上掠過，默默記在心中。

趙勝一看這亂象，面孔不住地陰沉下來。

「安靜！」他怒吼出聲：「仙宗的預備弟子，就是這樣的素質嗎？」

場間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

這位趙勝師兄招仇恨的功夫雖高，但一副黑臉的模樣，確實相當嚇人……對付這些半大孩子，他也是夠用的黑臉門神了。

「今年的試煉，道院方面，已經定好了。」沈容師姐繼續宣佈決定：「看到遠處的那座燈塔嗎？」

王川等人轉過頭，向北方望去。

雖然此刻金烏尚有餘暉，但已擋不住那燈塔的亮光。隔着好幾座山，這燈塔的光芒，就好似啟明星一般明亮。

「你們的任務，就是到達那座燈塔所在的山峰。」沈容師姐笑了笑，讓趙勝將一隻只小火炬派發下去：「你們每個人，會得到兩支火炬，一支用來照明，一支用來求救。」

「試煉的最終期限，是明天的午時。」她等趙勝將火炬派發完畢，向各位弟子輕巧地一笑：「試煉的途中，很可能會遇上些山精鬼魅，記得點燃你們手中的火炬，這能讓他們難以近身。」

眾弟子看了看綿延的群山樹木，面露難色。

這黑燈瞎火的夜晚，還有山精鬼魅……他們這些少年少女，又如何能輕鬆跨越？

「我們會在仙舟上，隨時等待着你們的求救信號。」沈容好心地提醒：「若是真遇上解決不了的困難，就釋放你們手中的求救火炬，雖然這樣會讓你們的試煉失敗，但我個人覺得，保住性命，日後的修行路才能走得更遠。」

「從那燈塔亮起的瞬間，試煉就已經開始了。」趙勝惡聲惡氣地補充道：「嶺南二十三座大城，所有的弟子，都跟你們同台競爭。到了終點以後，將你們的身份牌放在一隻銅龜上，試煉便宣告結束。」

「這會成為你們日後列席道院的分配依據。」他頓了頓：「所以，從現在開始……」

「出發！」

……

一聲令下，幾道身影如箭矢般飛出。

沈容看清了他們的臉。

立即出動的那幾人，跟先前那幾位臨危不亂的，幾乎是同一批人。

很顯然，這幾位都是對自身實力相當自信的角色，甚至可能與南瞻仙宗內部，有些扯不開的關係，才在這次試煉中，果斷出擊。

不過，好像少了個人似的？

沈容稍微皺了皺眉，在人群中尋找著先前記下的那位新人。

王川正站在山崖旁，極目遠眺。

他是從大山中走出的孩子，自然知道這些看似壯麗的山河，究竟隱藏着多少的兇險。不說那些從未見過的山精鬼魅，單就蟲蛇惡獸，就夠這些弟子們喝上一壺了。

況且，別看那座燈塔顯眼得很，若是真入了山中，那盤根錯節的老樹長藤，還能給你觀察方向的機會？

所以，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在腦海中記下這座大山的大致圖景。

以他獵人的直覺，只要記下了這山河圖景，至少方向不會出錯。

不過，他忽然察覺到身後那道審視的目光。

微微轉頭，他看到了那位師姐，正注視着這個方向。

她這是在觀察自己？王川在腦海中將這山路復盤一遍，踏步走進大山。

曾作為山匪的他，對這種目光很不感冒。

這會讓他感到不安。

看着王川逐漸消失的身影，沈容嘴角勾起一抹若隱若現的微笑。

這是發現自己的窺視了？感知倒是敏銳……

正要走向山邊，進一步觀察王川時，她忽然聽見了一陣隱隱約約的嗚咽聲。

不遠處，趙勝那張大黑臉，也是忽然變色。

「道院這次的試煉，難度是不是調得有些高？」他一步踏出，站到了山崖上。

沈容也來到了他的身邊，身法之迅速，如同鬼魅。

他們都聽清了那風中嗚咽般的歌聲。

「那是……山鬼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