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終章（二十一）

極北之地終年風雪交加，地面積雪甚厚，即便以馬代步，行進時仍是舉步維艱。

林小芽佝僂著背縮在馬背上，抬頭仰望漫天飛雪，然後回望，身後的馬蹄印很快就被新雪掩蓋，儘管她此時跟個愛斯基摩人似的裹得嚴嚴實實，但還是抵不住朔風侵襲而瑟瑟發抖。

「要到沒？」

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二十五次重複同一個問題，克洛諾斯被煩得沒了脾氣，只慵懶的抬手往身後一指，意思就如他不久前所說的，銀頂城還在他們的身後不遠處，然而此時的風雪將能見度降到了最低限度，兩米之外人畜不分，五米之外也只能看個寂寞，更何況是數百米之外已然和皚皚白雪融為一體的小城池？

林小芽的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你的靈力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扭頭看向一旁，就見某人也縮的跟只冬天裏的寒號鳥，弱小、可憐、無助，看他這弱不禁風的慫樣，有誰會想到這貨曾經是叱吒風雲令眾生談虎色變的萬神之王？若非他從帽檐下露出那下半張精緻得無可挑剔的臉，乍一看還真像極一位風燭殘年的老者。

這狀況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離這貨恢復靈力還遙遙無期，難怪他需要那麼多人質，幾乎向氏的人都成了他抓捕的目標，儘管向氏包括她在內也就那麼寥寥幾人。

「難說，搞不好再也無法使用魔法也不一定。」克洛諾斯就連說的話都聽出誇張的顫音，林小芽不由得半信半疑。

「你怎麼會這樣？以你神力還不至於連自己的一個宿體都控制不了吧？」

克洛諾斯嘆氣，嘴邊呵出了一團白霧，然後才道：「要知道，那是在哈迪斯眼皮底下長大的宿體，而且還是和另一個宿體合二為一的增強版宿體，而我被囚禁在塔爾塔羅斯深淵多年，神力已遠不如從前，而之前那個金毛小子自己主動給我這宿體輸力量和生命力時，是連同自己的神識一起容入靈力之中的，儘管後來有天使聯盟幫我清除去大半，可省下的那小部分已足以致我於死地。」

「沖着這一點，我是你退無可退的唯一選擇，既然如此，何不早點替換新的宿體，免得夜長夢多，被你那幾個不孝子搶了先機要你老命。」

誠然，克洛諾斯對老命二字極為不爽，撩眼看過來時兩眼的眼白居多，「我說過不下三次了，正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果子要成熟了才可口，急也沒用，就因為你是我必然的選擇我才更需慎之又慎，畢竟搞不好我可能就此神隱了。」

林小芽低垂眼瞼，心底暗道：你再怎麼掙扎也逃不過神隱的命運，而且這個結局就在不久的將來等着你，不過你並不孤單，你神隱的時候有我這多餘的倒霉蛋給你墊背。

這麼想來暗爽的滋味到最後也就沒那麼爽了。

「以你目前的狀態，就不怕哈迪斯追來么？」

「這裏是我的地頭，而且還有我親手設下的結界，非泰坦族的人一旦進來魔法就會被禁用，若是論物理攻擊近身搏鬥，他們未必傷得了我。況且我手下那些神使也不是擺設，他們要是敢進來無異於自尋死路。」

倘若事實真如克洛諾斯所說，那麼神族和精靈族的人也不敢冒然潛入，難怪這貨即便虛弱至此卻也無所顧忌，原來是早已布下陷阱，只不過……

「確切地說你的兒子也是泰坦神族的後裔，他們應該不受結界的影響吧？」

克洛諾斯對她神秘一笑，「你以為我們會毫無準備？聽說過請君入甕嗎？他們若真敢現身於此地，那我還真是求之不得。」

也就是說神族或精靈族的人都無法潛入泰坦族地來救人了，雖然她也沒指望別人來搭救，但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被人遺棄遺忘，心裏總是有些落寞。

不過轉念一想，以多餘的自己換回獨一無二的向奇才是她此行的目的，旋即晃了下腦袋，揮去心中的不快，把心思又轉回當下，對着自己冰冷的雙手呵了一口暖氣，問：「為什麼要把我爺爺封存在水晶礦洞裏？一個沒有任何魔力的普通人類，而且還是個行將木就的老人，你們至於這麼為難他么？」

「我也沒怎麼為難你們家老爺子，只不過是給他用了少量的入夢香，讓他伴隨着美夢陷入沉眠，他過去幾十年的遺憾能在夢中得到彌補又何嘗不是件好事，我相信老爺子對我們這番舉動是心存感激的。」

林小芽一聽就來氣，哂笑回嗆：「你們下藥害人卻還要受害者對你們心存感激？不覺得荒唐么？」

「用你們人類的話說，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林小芽賭氣地冷哼了聲說：「你那些強盜邏輯一套一套的，誰的拳頭硬誰說的就有理。」

克洛諾斯忍俊不禁，「你的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沒錯，不過在你祖父的這件事情上我只是客觀地就事論事，絕無強詞奪理之嫌。」眼角餘光瞥見林小芽一臉憤然和鄙夷的神情，又道：「譬如說你向我獻舍一事，這本來會要你的老命，可你卻哭着鬧着來求我收你……」

林小芽見縫插針回懟：「誰老命了？誰哭着鬧着求你了？你能不能別一張口就胡說八道？」

克洛諾斯對她的抗議充耳不聞，繼續道，「我看你可憐才答應了你的請求，想必你心裏因此對我也頗有那麼幾分感激之情吧？」

「怎麼不說是我看你可憐願意自我犧牲？」

克洛諾斯策馬挨到她近旁，用他帶着舒適溫度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背，無比魅惑的吊稍眼直直地注視着她的雙眼笑問：「你如實告訴我，換你來做我的宿體你可還滿意？」

平心而論，以多餘的自己換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向奇非常合算，這確實是她巴巴求來的結果，因此，即便是死她也甘之如飴。

只不過，自己送死卻還要對兇手示以感激，這一點除了犯賤還真找不到其他理由，一向只想着如何討嘴上便宜的她又豈會在這種時候吃虧？當即緘口不語，直瞪瞪地瞅著那貨搭她手背上的爪子，及不友好地示意對方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