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陌路（四十一）

林小芽神色黯淡，仿若自言自語般喃喃說道：「其實我並沒有別人想的那樣偉大，我只是……只是一個多餘的存在而已……」

「多餘？」

林小芽轉身坐回克洛諾斯身旁，照着他的樣子雙手撐在身後，伸直了腿仰望着天空中那輪永遠都不會東升西落的明月，接着幽幽說道：「你也知道，八百年前，有另個我帶着另一柄完整無缺的天使聯盟和冥王的隱形頭盔從未來的時空穿越到這裏，三百年前，她在你和帕里斯的那場對決戰中受了傷，從那以後就一直沉睡在湖底的神殿裏再沒醒來，不過前陣子為了幫你盜取帕里斯用以給她續命的寶劍，我把自己大半的生命力渡給了她，看情況，說不定很快就會醒來，在這個世上有一個林小芽就夠了，多出來的自然就是多餘的。」

克洛諾斯轉過臉來看向她問道：「為什麼你會認為自己是多出來的那一個？難道不該是那個通過非正常手段穿越回來的人才是多餘的么？還有，我搞不懂你居然捨得將自己大半的生命力渡給她，說到底她可是你的情敵，對吧？難道你就不會對她心生妒忌和怨恨？就沒想過讓她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用你們人類的話說，你還真是一朵聖潔的白蓮花，只不過散發出一種脫離現實的虛偽……」

林小芽垂首輕笑，兩顆淚珠卻無聲地掉落地上，消失在青草綠葉間。這一幕正好落入克洛諾斯眼中，這個平日裏總裝出一副天真爛漫模樣的女孩子，此刻難得地從她身上看到幾分大人的深沉，不可否認，月色下，那閃耀着銀光的眼淚從臉頰上劃過的樣子很美，美到令人失神失語，於是那之後，他的話變少了，大多時候只是安靜地凝望着林小芽，靜靜地做一名聆聽者。

「你不懂我，我們不是同一類人，你會這麼想也很正常。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當什麼聖人偉人，我之所以那麼做是因為我愛那個人，不想給他帶去任何傷害，僅此而已。」林小芽忽然想到什麼，呵了一聲兀自繼續：「你一定又糊塗了吧？心裏肯定在說既然愛他為什麼不嫁給他，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首不相離？當然，我也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但凡能讓我在那個男人身上看到哪怕只有一線的希望我也會奮不顧身地去爭取，可是他對我好、為我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神殿裏那個一直沉睡不醒的另一個我，在我來到精靈族地的十幾年間，他甚至沒來看我一眼，而是讓叔叔……其實就是他以自己的氣息製作出一個傀儡代替他照顧我，他本人則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湖底神殿裏，守在另一個我的床邊……」

沉默半晌，接着往下說：「他曾兩次用天使聯盟刺穿我的心臟，抽取我的生命力和靈力，好讓神殿裏那位睡美人早日醒來……兩次利劍穿心的時候我都很驚愕，那時候我以為他是將我撫養長大的叔叔，後來知道他和叔叔嚴格意義上來說其實是兩個人以後，心結才得以釋然，可是現在……」林小芽說着手捂心口忍痛說道：「我沒想到那兩次傷害的後遺症竟然這麼強烈、影響得那麼久，現在重提舊事，這裏竟然會這麼痛，甚至比當時心臟被刺穿的時候還痛……我明明跟他有好好道別的，應該再沒遺憾，可是有好多次午夜夢回之時，一想到那個人，心臟就痛得厲害……」話說到最後不禁有些哽咽，只好仰起臉張嘴做了幾次深呼吸。

克洛諾斯看着林小芽纖細單薄的身形，隱隱感到一絲心疼，沉聲問：「所以你想逃避，所以你才來我這兒送死？」

「也不是逃避啦，只是應該是我。於你是收穫了一副風險系數最低的神體，於我則是死得其所，而且沒有人會發現我已經消失，也沒有人會難過，一切都按照原來的軌跡繼續運轉，所以我作為宿體是個雙贏的抉擇，皆大歡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