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婚禮（三十三）

林小芽既已從精靈國上一任儲君手中繼承了鳳尾紋令，按說紋令里所蘊藏的諸如飛行、越行此類的魔法在接掌的那個瞬間便已自動習得，然而她體內的泰坦神血仍為禁錮咒術所壓制，加之精靈之血的復甦也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因而她此時仍與人類的凡胎俗體沒有太大的區別，並無足夠的靈力和魔力供她施放那些高端等級的法咒，這一趟往返人界還得仰賴帕里斯的魔法。

起先林小芽剛到人界還為神殿的另一個「自己」悶悶不樂，但在和帕里斯轉了幾次瘋狂的過山車之後，情緒漸漸高漲起來，甚至在眾人驚恐而又興奮的尖叫聲中，還不忘開啟智能表上的攝像功能轉身去拍帕里斯的表情。只是帕里斯這魔物幾百年來跟人干架上天下地無數次了，這種從幾十米高空垂直俯衝刺激不過是小兒科，於是林小芽所能拍到的是一張打着呵欠昏昏欲睡的臉。

帕里斯眼角餘光瞥見一旁的攝像頭，馬上配合地轉過臉來獻上一記驚鴻絕艷的笑臉絕殺，差點沒把林小芽的哈喇子給勾出來。

「看看別人都嚇成什麼樣，你居然還有膽到處拍，就不能稍稍有點女孩子樣嗎？有夠變態的。」

林小芽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譏：「你才變態，這輩子從沒見過有誰坐過山車還打瞌睡的。」

「沒辦法，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實在有些無聊，要不是因為你喜歡，我才不來這種地方。」

「誰說我喜歡了？」

「不喜歡你以前為什麼總鬧着要來？」

林小芽想起叔叔消散以後，他的所有記憶都歸現在的本體所有，自然知曉她幼時經常和叔叔來這種地方，但那時候小，對什麼都充滿好奇，可一旦玩多了，夠了，沒了新鮮感，就失去了當初的那股狂熱勁。於是在遊樂場高速運轉的過山車上就出現了兩人泰然自若交頭接耳的畫面，這樣詭異的情景恐怕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雖說林小芽的興緻不似幼時那般狂熱，但一想到跟帕里斯本尊確實第一次來，而且也是最後一次，便不由得倍感珍惜，該體驗的熱門的遊樂項目都一一和他玩了個遍，吃飯看電影這些情侶間的節目也一樣沒落，這期間甚至有幾次不由自主牽着對方的手都不自知，只不過這兩人開心之餘，卻又都各自安懷心事，暗自凝望對方的時候，眼神中總不經意地流露出那麼一絲絲不易察覺的苦楚。

當他們再次回到半年前曾被天鵝欺負過的湖上泛舟時，林小芽忍不住出那個既刁鑽又無聊的經典問題：「如果我和神殿裏的那位同時掉進水裏，你會救誰？」

帕里斯沒有耍滑推說你們水性都不錯之類的理由，他明白林小芽這麼問是想要知曉他對二者之間的心意和情意，然而一直以來他都將這二者當作不同時段中的同一個人，直到林小芽固執地將自己和另一個「自己」區分開，他才開始意識到這個設想在現實中的可能性也很大，或許自己將來不可避免地做出二選一的決定，一個是他守候了三百餘年，傾注了所有心力為之佈局、謀划與憧憬的人，一個是活生生俏皮靈動不知不覺間在他內心最柔軟的一隅佔據了一席之地的精靈，如何取捨至今未有答案。

「我……不想騙你，我也不知道，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我或許只能依照本能行事。」不管是語氣還是神情，都能看出帕里斯糾結與為難，他艱難地想組織出比較溫和令對方不那麼難過的語言，可是雙唇張合數次卻都難以成言，於是便只獃獃地望着她。

「謝謝你。」林小芽凄然一笑，雖然對方給的不是自己所渴盼的答案，但至少對他而言，自己與鏡湖神殿裏的那一位有着等同的分量，這已經是她預期中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天色漸晚，兩人回到了酒店。

林小芽泡了兩杯咖啡，把加了入夢香的那一杯遞給了帕里斯，帕里斯沒說什麼，只淡淡地看了眼，沒有半分遲疑，仰頭一飲而盡。那之後兩人客氣地笑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些不着邊際的話，帕里斯很快就歪在椅子上昏睡過去。

林小芽見狀上前喚了他幾聲，又晃了他幾下，都沒有回應，這才放下心來召喚出時空之門，剛要跨進那道門，回頭看了歪椅背上的帕里斯，心想他這樣的睡姿必定不舒服，便又折回來，試圖把人扶到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