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借屍還魂（十三）

向奇垂瞼看了眼某人仍舊緊握住他拿刀的手，完全沒有鬆開的意思，便直瞪瞪瞅著對方質詢：「你要抓到什麼時候？」

冥王非但沒放開，另一隻手也不要臉地包覆上去，連手帶到舉到兩人面前，輕聲勸慰：「小奇，如今你力量盡失，以後同人動手的事就不要自己來了，說好了要我助你一臂之力，達成你這一世的遺願，那就不必客氣，儘管利用好了，無論什麼事，但有所求，我都很樂意為你效勞。」

向奇即使換了別人的面孔，眼神、表情和神態還一如既往地冰冷疏離，「前提是要我供你作弄消遣？」

冥王慌忙鬆開向奇的手喊冤：「絕無此事，你不要誤會啊，其實，借屍還魂也不是隨便什麼人的遺體都能夠辦到的，我當初為你準備這幅軀體的時候純粹是看在她的靈力屬性以及血液的氣息和你的相近，只有這樣的軀體才不會對靈體造成傷害，你也曉得你自己的靈體現在是怎樣一個情況，實在沒有多少時間可耗了。」

然而，冥王在向奇眼中是個極其擅長演戲之人，其言語的可信度自然要打個折扣，可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況且自己確實有求於他，即便真被消遣也只能隱忍不發，畢竟他能留在這個世間的時間已不足三個月，沒必要在一些小事上糾結。

冥王見他緘默不語，便伸手問他要刀：「給我吧，我稍微再幫你修剪修剪。」

向奇將刀尖對着自己，把刀柄遞了過去，此舉算是自己這邊做出了讓步。難得這倔強的少年能有這麼乖順的時候，冥王欣然接過水果刀，開始認真地幫他修剪頭髮，不用說，當然還是之前那個男生的髮式。

「那你的衣服還是讓人照以前的風格裁製出來？不過以後不用跟人動手了，要不要試試其他一些稍微華貴的裝束？」

「不必了，簡單點好。」向奇的心思並不在這些繁瑣的小事上，話鋒一轉直奔正題：「我想明天直接到人界。」

先去探視祖父的病情，以及尋找大伯的下落，更重要的是阻止向氏資金外流，倘若泰坦族軍費得到補充，那麼神族之間的戰爭很快就會爆發，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向奇並沒有心懷天下悲天憫人的偉大胸懷，但林小芽有，她現在在精靈族地的第一戰線，泰坦族與獸人族已然結盟，所以戰爭一旦爆發，她必定會被卷進更深的漩渦之中，這是向奇不願看到的，他希望在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能盡己所能地給她一個安適的有所保障的未來。

冥王聞言頗為意外，「你不打算先到精靈族地嗎？克洛諾斯現在可是附上了你的身軀，你就不怕那丫頭被他給騙了呀？」

「我……」現在這副女人的形態於向奇而言實在是個巨大的負擔，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但唯獨林小芽，至少在做好心理準備之前，絕對不會去面對她，「你的亡靈軍現在不是還在她的麾下效力嗎，讓你的人暗中知會她也一樣。」

「這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那丫頭未必會信。」

向奇低頭看了下自己，說：「你覺得我這個樣子比你的人更有說服力？」不但音容樣貌變了，就連性別都變了，完全換了個人，這個樣子站在她的面前，很可能會讓她懷疑他是被派去做挑撥離間的泰坦族間諜。

「確實沒有，那就照你說的，我們先到人界。」冥王用手指給向奇梳理了下頭髮，接着來到他面前，下意識伸手輕托起他的下巴，仔細打量一番，繼而滿意地笑道：「唔，雖然這張臉遠不如你原來的模樣好看，不過跟男孩子的裝束卻也出乎意料地合襯呢，英氣十足，有那麼點你之前的味道。」

「無聊！」向奇一把打掉對方的手，起身看了眼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除了胸部的重量不太習慣，其他的大體上還算差強人意。

冥王不由垮下雙肩，幽怨地對着向奇的背影碎碎念：「像個古板老頭一樣，換了個人還這麼無趣，果然是食古不化死性不改啊。」

食古不化死性不改是這麼用的嗎？

向奇不願多跟他費口舌，索性佯裝沒聽見，這時忽見水下有魚游過，當即轉身對身後的人道：「刀給我。」

冥王一驚，迅速把刀藏於身後，警惕問道：「你要幹嘛？該不會說你兩句你就惱羞成怒要對我下狠手吧？那你還是改名叫小奇得了。」

向奇也不多做解釋，只淡淡地說：「有魚。」

「餓了？」

向奇腹誹：這不是廢話么？想必他附上的這具軀體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難怪四肢綿軟，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就連說話都覺得費勁。

冥王又道：「冰箱裏準備了些食材，不過你也知道我做飯的水平，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現在就去煮。」

「還是我自己來吧。」

冥王的廚藝他領教過，可謂驚天地泣鬼神，味道奇特，令人終生難忘，有一不敢有二，嘗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再做第二次嘗試。而向奇不同，雖然是個家境優渥有無數幫傭照顧起居的少爺，不過在躲進古堡的那十年間，他幾乎成了林小芽和維拉的廚子，正所謂熟能生巧，巧能生精，從最初本着科研的精神精確地參照菜譜所示步驟，到後來各色菜式瞭然於胸信手拈來，再到自發創新。那十年如一日早已練就了一身傲人的廚藝，只不過如今和林小芽天各一方，而他自己又不怎麼挑食，他那精湛的廚藝也因此失去了意義。

看着向奇只拆開一塊速食麵的包裝，冥王困惑地道：「你該不會是只煮自己那份吧？」

向奇一怔，問：「你也要留在這兒？」

果然沒預他的份！冥王當即氣結：「廢話！我當然要留下來陪你，明天就要出發往人界了，難不成你還想趕我走？你就那麼討厭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到底是哪個意思？」

向奇沉默片刻方道：「時間不多了，你不打算多陪陪那個孩子嗎？」那個用他的一縷魂影製造出來的另一個自己，似乎對將他製造出來的人寄予深沉的期盼，可卻得不到真心的回應，在向奇看來，這樣的際遇未免有些可憐。

「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我陪着你也一樣。」

向奇搖頭：「那孩子不認為自己是我的一部分，更不願被當做是我的替身，而我在此之前也並不知曉他的存在，我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希望你能好好待他。」

冥王苦笑：「真搞不懂你，既然願意將自己的一縷魂影給我，為什麼就不能全部接納我？這些年來，你欲擒故縱的戲碼是越玩越溜了，我的心裏猶如貓爪在不時撩撥、撓抓，心癢難耐卻又無計可施，剩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你還一個勁地想把我往別處推，這十九年來，我一天天地看着你長大，而在你心裏，我卻連維拉還不如。」

「你胡說什麼？我幾時跟你玩過什麼欲擒故縱了？」向奇非常肯定自己對此人從未動過多餘的心思。

冥王神色嚴肅，直視向奇的雙眼直白道：「你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種勾引，可惜你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看上你的人都倒了霉。」

向奇面色不悅：「你那什麼話，不要忘了，我才是受害者。」

「那種求而不得的煎熬你應該深有體會的，實際上誰才是受害者，無需我多言，相信你也清楚。」

向奇眼前浮現出某個嬌小玲瓏的倩影，不由得心頭一沉，冥王說的沒錯，那種求而不得的滋味他深有體會，只不過他在那個人的身後追逐著，而誰在他的身後，他卻從未在意。

「對不起。」

奸計得逞，冥王的眼中閃過一抹得意的笑，忽然大度地揮手道：「我不接受道歉，你若真對我心生愧疚，那就素手作羹湯，好好為我做頓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