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借屍還魂（三）

那位亡靈軍的守軍將領一見冥王，神色驟變，忙撤去向奇腿腳上的骨鞭，惶恐地跪地行禮，其餘亡靈軍士見狀，也跟着齊刷刷拜伏於地，齊聲高呼「拜見陛下。」

冥王一手揩拭嘴邊血跡，一手抬起示意眾將士起身，眼睛卻驚疑地打量著面前半透明狀態的靈體，問：「你為何如此狼狽？」

向奇道：「該問這話的人是我。」

據說冥王的神力在三王之中排位第一，神王宙斯倘若沒有霹靂加持也難以與之抗衡，這位萬靈眾生之中最強的神祇此刻居然身受重傷，着實令人匪夷所思。

冥王站起身道：「回去再說。」

向奇的靈體被克洛諾斯的元神擠出體外時本已受損，而剛才強闖傳送門時又挨了駐守此處的亡靈軍一通重擊，此刻感覺自己的魂魄不太穩固，隨時會有煙消雲散的可能，忙道：「我時間不多了，能否請你帶我走一趟精靈的族地，我有最後幾句話要當面對小芽說。」

「恐怕不行，」冥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浮，他先屏退周圍一眾亡靈軍，然後才低聲說：「我傷得不輕，必須馬上回宮，而你的靈體也需靜養修復，有什麼要緊事不妨讓我手下的人代為轉達。」

「這事十萬火急，我必須……」

向奇話還沒說完，就被冥王一通吼：「有什麼急得過你魂飛魄散的？」

向奇的印象中這位神祇似乎都總是氣定神閒遊刃有餘的模樣，此番被吼，不禁愕然，旋即黯然垂瞼，輕聲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不就說明之前的獵捕計劃失敗了嗎？對你們來說，我已經沒有任何價值。」

「有沒有價值不是由你自己說了算的。走，跟我回去。」

向奇剛要說恕難從命，就覺眼前一晃，接着便發現此刻自己被帶到另一個地方，他四下環顧一周，很快就意識到此處是坐落在愛麗舍樂園的宮殿，冥界唯一一處陽光照射得到的地方，這宮殿曾經的主人是冥后珀耳塞福涅，但自從她神隱以後，冥王就再沒為其迎來新的主人，而他曾被軟禁在這裏將近兩年之久，那期間發生過許多令人極其不愉快之事，如今重回舊地，心理上不免還是有些抵觸。

向奇難掩厭惡地質問：「為什麼要帶我到這兒？」

冥王一邊拉開落地窗帘一邊說道：「因為這裏有助於你靈體的修養。」回頭瞥見向奇一臉的不快，便又道：「還是你想搬到我那邊跟我同住？」結果換來對方更憤怒的表情。

「你大可放心，我傷成這樣什麼都做不了，況且你的靈體虛弱，稍有不慎就會崩壞，我就算有那心也絕不敢胡來。」冥王說着沖向奇投去別有意味的一瞥，曖昧不明地說：「再則我的身邊不缺人。」

二人四目相對，沉默了許久，向奇才將視線移開，望向窗外繁花似錦，淡淡地說道：「事到如今，放我自由不好嗎？就當做個順水人情，我會感激你的。」

「魂飛魄散再無來世就是你想要的自由？」

「我只想在臨終前再見她一面。」坦白講，向奇並不在意能否轉世重生，在他以前的認知里，這種說法被歸為封建迷信思想，所以他一直以來都相信人的一生只有一次生命，死了便萬事成空，因此輪迴轉世成另外一個人於他而言毫無意義。

冥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捂著心口道：「抱歉，我現在無法滿足你的要求，因為我的傷口很痛，必須要馬上處理。」說完轉身離開，剛到門邊，向奇忽然叫住他。

「慢著。」

「還有何事？」冥王止步，回頭時視線沒什麼溫度。

「你的傷……」

冥王神色倨傲，打斷了他的話：「死不了，不牢你掛心。」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向奇很清楚神族的自愈能力遠在其他生靈之上，因此並不擔心對方的身體狀況，此時叫住對方只是想進一步證實自己的推斷，「我是想問你的傷是不是剛才被克洛諾斯偷襲得手所致？」

冥王冷冷應道：「沒錯。」

「難道他連氣息都能偽裝得跟我別無二致？連你都辨別不出來？」

「你猜錯了，克洛諾斯並非先以你的樣貌取信與我，你別忘了他還戴着隱形頭盔，由始至終我都沒能看見他。」

向奇心想當年冥王和他的兩個兄弟推翻父親的王權，靠的就是這件法寶，如今寶物落到敵人之手，不知他此時作何感想。

「我也並非毫無防備，當時之所以不避開是想着做點犧牲讓他接近才有機會抓住他，可惜我力有不逮錯失良機，就連這個也被發現了。」冥王說着於掌心顯現出邪神之眼，乏力地倚在門邊，不無遺憾道：「獵捕失敗，接下來是他們的狩獵時間。」

向奇不失時機地補刀：「現在隱形頭盔到了他的手上更是如虎添翼，倘若他以我的身份騙取小芽的信任，精靈族很快就會分崩離析，泰坦族的借半獸人之手滅了蜥蜴人和精靈，吞噬你們的勢力，如今可說是與你們神族旗鼓相當，而且他們似乎還盯上了向氏的財產，以此擴充軍備。」

冥王劍眉微蹙，神色凝重，沉吟良久才道：「這些你都別管，安心在這裏養好靈體，等回復得差不多了，我會給你另找一個條件不錯的家庭投生。」

「他們都是我的親人，我怎能說不管就不管？」

冥王頗覺礙事地將垂落身前的頭髮撥到腦後，緩緩問道：「那你想怎麼管？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怎麼管？」

「把我送到精靈族地。」向奇突然意識到自己急切的口吻聽起來有些強硬，末了又加了句：「拜託。」

「那丫頭有帕里斯護著，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

向奇沒料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當即震驚不已，難以置通道：「帕里斯跟泰坦族和獸人族一夥的，那天在祭壇下你不也親眼所見，竟還敢把精靈族丟給他？」

「有些事情你並不了解，該怎麼說呢？」冥王扶著心口緩緩來到向奇身前，「我在過去的這八百年以來，偶爾會看見一些未來的景象，那些情形在不久之後會與現實中某個時間節點的畫面重合。宙斯也有過類似的經歷，而且也是從八百年前開始，這種情況並非人人都有，波塞冬的神力稍低，所以他沒能看到類似情景。但我和宙斯都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經過數百年的調查，後來我們一致認為，現在所在的時空在八百年前已被某個神秘的力量複製了、重疊了，而每一次預示都和帕里斯有關，也和克洛諾斯有關，而且所有的預示都指向某一個結局，儘管差強人意，但終歸還是可以接受。」

「你怎知那神秘的力量會將結局導向你們希望的這邊？你連它來自敵方還是友方都不清楚，又怎可掉以輕心？」

「你的顧慮我們也不是沒有，所以也都相應做了準備，時間快到了，最終如何很快能見分曉。不過，我倒覺得你此時退出比那個預示的結局來得要好些，至少靈魂能保留下來。」

也就是說在那個預示的結局中他是死了，而且魂飛魄散？向奇注意到冥王剛才所說的差強人意，也就意味着泰坦族的奪權最終沒能成功？

「保不齊泰坦族會借這個時空改變那個預示的結局。」

冥王莞爾：「你就不要操心那麼多了，剩下的我們會處理。」

向奇低頭不語，失意和落寞之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