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似是而非（二）

「你來偷我東西是為了跟我道喜？還是來道喜順便偷我東西？」

帕里斯表情淡淡的，說話的語氣也淡淡的，心思令人難以捉摸。林小芽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好腆著臉笑着說：「既然遇上了，就順便嘛。對了，你們大婚的日子定在哪天？」

帕里斯沒有應答，而是又用那種意味不明的眼神審視她，天就這麼被聊死了，兩人再度陷入尷尬的沉默中，林小芽心想：這帕里斯本尊可比作為替身的叔叔難搞多了。被人這麼打量著，林小芽心裏不由得就來了氣，抬頭迎視着對方負氣問道：「你看我做什麼？」

帕里斯走了過去，打開膠袋隨意看了眼裏頭的東西，然後問：「這些東西你打算拿去做什麼？」

林小芽想着既然被逮到了，乾脆就坦言得了，也省得絞盡腦汁找理由，於是說：「布雷頓領地上的人們現在過得很艱辛，物資也很匱乏，所以我想幫一下他們。」

「用我的名義？」

林小芽一怔，雖然不知帕里斯為什麼要這麼說，但趁此機會她何不順水推舟促成這事？於是馬上問道：「叔叔願意賑濟那些難民嗎？自從獸人族摧毀了他們的家園，屠殺他們的親人，那些倖存下來的人們都無家可歸，而且每天提心弔膽東躲西藏的，他們什麼都沒有，真的很可憐。叔叔，你為什麼不肯出兵幫他們禦敵？他們可是我們的同族啊，也是整個精靈族的有生力量，就這麼被獸人族一點點消耗，你不會心痛嗎？」

「眼下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當然是等到時機成熟了才能出兵，我不打沒把握的仗。」

林小芽皮笑肉不笑地揚起嘴角，是不出所料的冷笑，也是無可奈何的苦笑，說：「他們說你和諾丁東西兩邊的部族其實就是自私自利，只想保住自己的實力，撿熱果子，眼睜睜地看着同族被殺害卻事不關己般無動於衷，難怪他們會那麼地厭恨你，其實不是沒有原因的。」

「那些人對我的看法怎樣我並不在意，倒是你，每個部族的物資和裝備都有各自的標識，這些藥瓶子底部可是刻有我們的徽章的，你若是帶着這些東西回去，他們會領情嗎？」

林小芽立馬說道：「我不需要他們領情。」

帕里斯又道：「他們會怎麼看你？從西部族地出去的間諜？還是替你的養父在敵人的陣地里收買人心？」

林小芽低頭不語，帕里斯說的沒錯，這個顧慮恰恰也是格納所在意的，所以在前往他們藏身之地的途中才會事先提醒她不要在布雷頓的領地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跟我來。」帕里斯說着就往外走。

「誒？去哪兒？去幹嗎？」帕里斯不作聲，林小芽見拋出的問題就如同打在狗身上的肉包子，有去無回，又氣又沒辦法，只好氣鼓鼓地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庫房，這裏的幾個管事和守衛的領隊早已侍立門外等候國王陛下的差遣。

帕里斯問他們從獸人族那兒收繳來的糧草輜重都收放在何處，於是那幾人把他們帶到另一間庫房，帕里斯又命他們將一些常用藥物和食物撿裝入袋，交給林小芽，然後對她說：「這樣就沒有人會懷疑你和物資的來路了。」

「叔叔，你這是要我偽裝成到獸人族陣營劫掠物資的樣子嗎？」林小芽這才明白帕里斯的用意，心裏感激不已，同時卻也不懂帕里斯為何要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沒錯，你記住了，以後若是還要留在中部，最好就不要和我扯上關係。」

帕里斯那話的意思是說以後這類事情別再來找他，既然要留在中部，以後遇到什麼難題都要自己想辦法解決。

林小芽點頭應道：「嗯，我明白了，不過這次還是要謝謝你。」

帕里斯意味不明應道：「你不用謝我，因為很快你就會把我的這點善意從你心底抹掉了。」

林小芽狐疑的望着帕里斯，腦中瞬間閃過一股不祥的預感，不由警惕問道：「你又想對我做什麼？」

「又……」帕里斯頗為玩味地重複這個字眼，難得一見地笑了，「過去的事你記起了多少？」

林小芽在第一次被帕里斯奪取了力量之後便失去了所有記憶，隨着時間的推移，那些忘卻的往事又逐一被找回，「全部，包括你為了得到力量，兩次差點把我給殺了。」

「不，你沒有。」帕里斯回答得很輕，語氣卻是很篤定，然後又說了一句她聽不懂的話：「過去發生過的和沒發生過的，以及那些本已發生實際卻又沒有發生的，你統統都還沒想起，等什麼時候你的靈魂變得足夠沉重了，再來告訴我你的答案。」難得帕里斯會說出這麼長的句子，可好像前後矛盾，嚴重影響聽者的理解。

「啊？什麼意思？」林小芽張大了嘴，雲山霧罩完全摸不著頭腦，「你要我告訴你什麼答案？」

帕里斯沒有回答，只低頭看着她，伸出的手掌似乎是打算摸她的頭，但是不知何故最只僵在半空，遲疑片刻又縮了回來。

「走吧，我送你離開。」

看來帕里斯完全沒有留她的意思，他果然不是叔叔……林小芽這麼想着，神情不由黯淡下來，「等一下，我先把東西收好。」說着她手打法結，正要召喚出通往古堡的時空之門，但馬上就被帕里斯制止。

「不必，你該召喚的是那隻坐騎。」

林小芽大惑不解，「為什麼？」

「你需要營造出某種給人以倉皇逃跑的錯覺，別忘了，這些東西是你從獸人族的營地里偷來的，而不是從我這兒拿的。」

林小芽立馬明白了帕里斯的意思，倉促間哪容得了她將東西一點一點搬進古堡？於是依言改為召喚三頭狗。

不知為什麼，大白一見帕里斯，似乎很是畏懼，它那聒噪的本性放在平時定是動如癲癇，而此時卻是靜若瘟雞，安靜地趴在地上，讓那些侍衛把獸人族的物資搬到它背上。

待一切打點妥當，帕里斯說：「雖然這麼做未免有些殘忍，但是演戲要演全套，不然怎能讓那些人信以為真？」

話音剛落，忽見眼前一道金光閃過，林小芽尚未反應過來，就聽得三頭狗大叫「快閃開」，緊接着就被人甩出了數丈開外，身子在地面滑行了五六米才得以停下來，半邊身子蹭破了皮，手臂和腿腳外側一片血肉模糊。

林小芽未及起身，就聽見三頭狗昂一聲慘叫，抬頭看去，大白一個腦袋已被人從身上劈開，連同上半截前臂上的皮肉垂掛在腿側，而此時帕里斯的手中正握著一柄金光閃耀的長劍，沾在劍身上的血沿着劍尖滴落到地上。

若非大白及時把她甩開，剛才被劈開的那個就該是她了。

「大白！」林小芽急得差點哭出來，撒腿奔跑過去，雙手托住那顆幾乎與身體脫離的腦袋，安回原位，一邊壓住從前腿切開的皮肉，驚惶無措道：「堅持住，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現在就幫你治療。」說着口鼻便直接往大白的傷口上湊。

林小芽天生自帶生命技能，受傷時從來都不用特意處理，只需自己的舌頭舔上一舔，傷口就能立馬癒合，後來雖已習得如何以意念來操控這項技能，但在情急之下，用舌頭舔傷的習慣還是沒能改過來。

「還不走？現在不走一會兒可就逃不掉了。」帕里斯說着舉起手中的劍，作勢要連人帶狗一起削，三頭狗立馬叼起林小芽一飛衝天，僥倖躲開那一劍。

大白不敢多作逗留，忍着劇痛往邊境飛去，帕里斯也不命人追趕，只朝上一樣手，將剛才從存放獸人族的物資庫里抓來的一把箭矢悉數脫手飛出，他那勁道，根本就無需藉助弓弩。

大白聞得身後追來數道破風之聲，急忙凌空翻轉，避過了幾支飛射而來的箭矢，怎奈箭矢數量太多，且來勢迅猛，有三支沒能避開，而這三支，一支從身後穿透了林小芽左邊的肩胛骨，兩支則釘在了大白的後腿上，那個瞬間，三頭狗吃了痛直接從高空摔落，但好在它當時還勉強保留了幾分神智，咬一咬牙，下墜途中迅速施放了御風魔法，藉著風力，在半空中畫了個U型，然後如流星般朝東飛去。

三頭狗的血一直流個不停，林小芽實在放心不下，便對它說道：「大白，我們先到下面的林子裏去，我先幫你處理傷口。」

三頭狗勉強應道：「不能停，停下……恐怕就……難再前行。」

林小芽顫著嗓子苦勸：「你的一直在流血，必須馬上止血，大白，快停下，你聽我話好不好？」

「那些……不是血……是我的、靈力……」三頭狗固執地繼續往前飛，而林小芽自己也傷得不輕，此時已無力再爭，便伏倒在大狗的背上，祈盼著能儘早回到格納等人的藏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