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交易

黃繼業他們繞過梅樹林，沿一條幽靜的小道向西走出兩百步，便來到匯通錢莊的大堂。

大堂內燭光通明，三人繞到大堂後面，躍到一棵老槐樹上，向大堂內看去。只見大堂東邊坐的是秦桑，當然，還有他的四個侍女圍護在他的身旁。秦桑下方坐的是衛雙青、王志和、胡大牛，西邊坐的是林夢夢、霍山和劉一魁。趙鑒居中坐在一張香案旁邊，盧管家垂手侍立一旁。

只聽趙鑒說道：「那麼，姑娘決意要取走那筆銀子嗎？」

林夢夢道：「我已經別無選擇。請趙莊主算算，存放這些天共產生多少費用，我們一次付清。」

趙鑒說道：「姑娘真是個爽快之人，好！你的二十萬兩銀子放了八天，每天每兩銀子產生一厘費用，二十兩萬每天產生二百兩，八天共產生一千六百兩銀子。」

趙鑒又道：「林姑娘，這是我們錢莊常規的價錢，你那天來存放銀子的時候，我們便已說過。你不會有什麼疑惑吧？」

林夢夢道：「價錢合理，我沒有異言。那就請趙莊主從二十萬兩銀子中扣除一千門百兩，把剩下的十九萬八千四百兩銀子給我裝好，我們要帶走。」

林夢夢轉頭瞧著秦桑。道：「秦寨主，你吩咐人手進來幫忙裝銀子。裝好了，你就帶回山寨。二十萬兩少了一千六百兩的儲存費，請你看開些。」

秦桑懶懶地一笑。道：「那一千六百兩是該給趙莊主，我秦桑何許人也，自然不會為了那一千六百兩來為難你。」

林夢夢道：「那好，趙老闆的庫銀我就不去了，請你放了我爹，我們想回去了。」

秦桑道：「大事已諧，姑娘何必如此着急走呢？」

林夢夢道：「那些銀子在我手裏還沒捂熱，我實在沒心思眼睜睜看着它們更換主人。」

秦桑忽然站起。道：「那二十萬兩白銀是朝廷派重兵看押的。全賴姑娘聰明絕頂，多才多智，才能拿到手，否則我們絕對拿不到的。林姑娘螳螂捕蟬，我們黃雀在後，撿了現成便宜。秦家寨以後興旺發達，全寨上下必定銘記姑娘厚贈之恩，請受秦某一拜。」秦桑向林夢夢鞠了個躬，作揖為謝。

林夢夢擺了擺手。道：「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為何不直接退還給我？這些虛情假意的表面文章誰不會？哼哼！二十萬兩白銀便只換來你一句感激，鞠一個躬，作一個揖。秦寨主，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當年，呂不韋組織天下文士修葺呂氏春秋，經數百人反覆斟酌錘鍊而成書，這番苦功令人望塵莫及。因此呂氏春秋流入民間后，呂不韋才敢揚言凡是有人能修改書中一個字的，獎勵一千金。呂不韋一字獎千金，你鞠個躬，作個揖，卻從我手中拿走二十萬兩白銀，難道你以為你比呂不韋更了不起嗎？」

林夢夢心中也知道，之所以不得不將二十萬兩白銀供手他人，實是自己父親還在他們手上。她氣不過秦家寨白撿現成便宜，以卑鄙手段從自己手中謀走銀子，卻又無可奈何，制他不得。秦桑鞠躬感激在她看來就成虛偽掩飾，是撿了便宜還賣乖取巧。這番話把秦桑數說得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秦桑緊握拳頭，咬緊牙關，怒視着林夢夢。待要發作，回心又想：「隨她去就是！拿到銀子才是實實在在的惠利，相比那二十萬兩白銀，給她辱罵又值得幾何？」

秦桑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勉強之極。

霍山接道：「要是鞠一個躬，作一個揖，就能換來二十萬兩白銀，有這等便宜之事，那天下還會有窮人嗎？」

秦桑臉上罩着一層寒冰，冷冷地瞪着霍山。秦桑身旁一個身穿紅衣的侍女站了出來，只聽她說道：「真是好笑。你們用銀子換人，這場交易兩邊各取所需，各有所得。我家寨主原可不必這般大仁大義，因念在你們劫奪銀子辛苦的份上，有感而發，真心誠意的感激你們。哪知他遇人不淑，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真是沒良心。」

林夢夢冷冷一笑道：「難怪我說秦寨主比呂不韋還了不起呢，連身邊的小丫鬟也來數黃論黑，搬弄是非。有你這樣伶俐的丫鬟坐鎮，秦家寨的尾巴早晚要翹上天去。」

那丫鬟道：「秦家寨將來氣運如何，論不到你來預言。」

秦桑卻喝道：「詩艷，退下！」那丫鬟名叫王詩艷，還待再說，見秦桑面色不善，只得悻悻而回。

林夢夢道：「你叫詩艷嗎？那麼你很懂詩了？有一首詩的開頭兩句叫作『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你既然敢在名字中加個詩字，想必是極懂詩書的人了。那麼我請問你，剛才念的兩句詩，是誰寫的？」

王詩艷名字有中『詩』字，但似乎對詩詞並不熟悉，她怔了怔。忽然笑道：「你有看過孔夫子舞劍嗎？孔夫子博學多聞，遊歷四方，將必生精力用於宣揚仁政上面，這才是他的志向。你如此刁難，無異於讓孔夫子耍大刀。你這是以你之長，攻我之短，你覺得勝得光榮嗎？」

王詩艷這麼說，自是間接承認不懂詩歌，卻也是在為自己開脫，挖苦林夢夢是用她不擅長的來刁難於她。

林夢夢道：「你既然對詩一竅不通，為何明目張膽地把『詩』字放在自己的名字裏？詩歌含蓄典雅，好詩讀之如飲美酒，如嚼珍饈，韻味悠長。我並非刁難你，是覺得『詩』字過於典雅，你把『詩』加在名字裏，實在是玷污了『詩』。」

王詩艷艷粉臉上滿是怒容，高聲喝道：「你……你……好……好！我會記住你！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為今天說的話後悔！」她激怒之下，漲紅了臉，又彷彿有許多胭脂水粉隨着這幾句怒吼從臉上飛落而下。本來她長相也極美貌，再在臉上塗脂抹粉后，更增艷麗，秀色可餐。然因激怒之下，震落了臉上部分脂粉，另有一部分殘留在臉上，變得面目全非，叫人看到后大倒胃口。

秦桑攔在王詩艷身前，遮住眾人的目光，不致使她的醜態被眾人全都看到。但還是有一雙眼睛充滿憐憫地看向她，卻是劉一魁的。

秦桑冷冷地道：「林姑娘！今天到此為止可好？」他不等林夢夢開口。轉頭又道：「傳我號令！放了林萬通前輩，給他們備上四匹好馬，讓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