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回頭(1)

第202章 回頭(1)

桑十一背靠着柜子,端著杯子看着裘安生,她小腹微微凸起,行動也跟着刻意的緩慢,生怕這個時候撐著拽著,對身體不好:「到時候,裏面會暴露很多有關這些詐騙團伙的近況,以及一沛和她同事一起偷拍的團伙成員的最新狀況。」

裘安生只是安靜的看着她,沒有說話。

桑十一喝了口水,放下杯子:「你有什麼打算?」

裘安生說:「我搬出去。」

桑十一點點頭,語氣平淡的說:「我也這樣你搬出去更好。」突然又抬頭想起什麼似的說:「哦,對了,你看看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去把證辦了。」

裘安生依舊看着她,只是那雙眼睛裏不知不覺中蓄滿了淚水,他紅着眼眶看着,顫動的嘴唇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卻依然一句話都沒說。

「對不起,我當初結婚的時候,以為自己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離婚。」桑十一說:「但是……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有一天上著學,突然有人衝過來對他說,你的爸爸是個詐騙犯,是個大騙子……如果是那樣,我寧肯他沒有爸爸,也不能讓他有一個詐騙犯的父親。」

眼淚在他眼眶晃動,怎麼都沒落下,裘安生哽咽著,粗暴的拿手擦去眼淚,動了動喉頭,他艱難地點頭:「好!」

「我們沒有什麼財產,那套房子是你買的,我不要。」桑十一說:「屬於你的東西,你拿走,不屬於我的東西,我也不要。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財產糾紛,除去日常開銷,沒有什麼大額金錢來往。」

裘安生又一次點頭:「好。」

「你如果沒地方住,不用着急搬,等找到住所再搬也不遲。」桑十一開口。

裘安生良久沉默之後,開口:「我有地方。」

他的行李並不多,只有幾套衣服和鞋,至於牙刷牙膏日常用品那些東西不值錢,不值當搬來搬去,所以裘安生的東西塞在一個包里就足夠了。

收拾完東西之後,他在客廳的椅子上坐下,桑十一站在門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屋裏的氣氛安靜的讓人窒息,裘安生抬頭看向桑十一:「十一……」

桑十一眼神平靜的看着他,裘安生說:「對不起!」

桑十一笑了下,她搖搖頭:「不重要了。」

「……我只是想告訴你,那些事是真的,我愛你是真的,我跟你結婚也是真的。」裘安生說:「我知道我傷害了你……」

「你傷害的不單是我。」桑十一打斷。

裘安生點頭:「是,我傷害的不單是你。還有其他人,但是十一,我真的很愛你,我只想告訴你,我真的很愛你,我……」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氣,「謝謝你,請你保重身體。」

桑十一扭頭看向一邊,紅着眼眶說:「你看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把證辦了吧。明天你有時間嗎?」

裘安生點頭:「那就明天。」

說着,他站起來,去找了張紙筆,坐在桌子邊寫了什麼,寫完之後,他在下面簽上自己的名字,抬頭對她說:「那套房子原本就是給你的,這也是我能給你的唯一一個值點錢的東西。十一,你別拒絕。我知道你的性格,你覺得不是自己的東西不想要,但是,孩子是我們倆的,這房子是我給你和孩子的,等他出生之後,總不能還在外面顛簸……我先走了。」

他頹然的提着東西,拉開門走了出去,已經走到了外面,又折回身,從鑰匙串上解下房間的鑰匙,放在了桌子上。

隨着關門聲的響起,桑十一靠着門框,慢慢的蹲下來,無聲的哭泣。

-

高檔小區電梯口,朱三跟幾個狐朋狗友提着飯菜出電梯,幾個人嘻嘻哈哈說說笑笑,朱三掏鑰匙開門,剛打開玄關的門就站住腳:「不對勁!」

朱三低頭看着地上的鞋,「我家裏遭賊了!」

他摁開屋裏的燈,幾個人頓時拿拖把操傢伙,警惕的在房子裏搜索,最終,朱三在床上發現了一個闖入的人,他走近一看,才發現是裘安生。

「怎麼是裘總啊?」幾個人不解,一看還是睡着的。

朱三微微垂眸,很久想到了什麼,看着那個躺在床上睡覺的人,「他知道這房子的備用鑰匙放在哪,肯定是自己拿了鑰匙開門進來的。」

「他怎麼在這?不是都那什麼了嘛……」

朱三笑了下:「誰知道啊,問問不就知道了?」

說着,朱三過去推了推裘安生,「哥,你怎麼到我這來了?你的愛巢呢?」

裘安生被推醒,睡眼惺忪的爬起來,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我暫時住一陣。」

說這又要躺下,朱三又拍了拍:「不是哥,你都搬出去了,這又搬回來什麼意思?而且,你不是結婚了?你一個有老婆的人,住我這也不適合吧,當然,我不是不讓你住,我的意思是,不合適。」

裘安生垂著頭,慢慢的從床上坐起來,「明天過後,就不是已婚了。」

朱三幾人對視一眼,「什麼意思啊哥?別不是那個桑十一……要跟你離婚吧?」

裘安生沒說話,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朱三立刻說:「離就離唄,像哥這樣的男人,還怕找不到老婆?」

「就是啊,咱們哥幾個前兩天更認識一個姑娘,可惜一個都沒看上我們,本來跟小劉還說處兩天,結果就真是兩天啊。那女的條件特別好,你猜開的什麼車?保時捷,特牛,朱哥都打聽好了,那女的家裏是做建築鋼材的,特有錢。咱們正焦頭爛額了,哥你就恢復單身了,要是能就上那女的,咱們幹完這一票都不用再幹了!」另一個乾瘦小伙興緻勃勃的說。

朱三觀察著裘安生的表情,見他什麼表情都沒有,趕緊說了句:「得得,哥這婚還沒離呢,現在說這個早了,哥你也別傷心,女人都是小事。來,咱們有菜也有酒,喝幾盅,喝完了就什麼事都沒了,女人嘛,當什麼玩意?好的時候跟你好的要死要活,不好的時候說離婚就離婚。哥,你這日子才過了幾天,就成這樣了?」

裘安生慢慢的抬頭,掃視他們一眼,有氣無力的說:「那就喝酒!」

-

蘇城日報門口,常一沛從報社裏一出來,就看到一身酒氣的裘安生,她皺着眉頭,一臉嫌棄的看着他:「有事?」

「我跟十一約好今天下午去辦離婚手續。」裘安生開口就是一股濃重的酒氣。

常一沛愣了一下,「所以呢?」

「我希望你能一起去,回去的時候送她一下。」裘安生說。

「這種事電話里說一聲就行,沒必要跑過來跟我說。」常一沛冷冷道:「離了也好,十一和孩子以後反而活得更自在。」

「我也這樣認為。」裘安生的聲音低落,「謝謝你一直陪着十一。」

「她是我朋友,這是應該的,我也不需要你這種人感謝。」常一沛的語氣依舊冷淡。

「我過來,還有件事想跟你說。」裘安生說:「十一說,你之前做的那個採訪報道,這兩天要發表。你那個報道,能不發表嗎?」

「你說呢?」常一沛看向他:「怎麼?現在知道怕了?你覺得可能嗎?我憑什麼不發表?我就是要發表出去,讓人知道你們這些人是個什麼德性的東西!」

「你那個發表了,又能怎麼樣?不過都是一些女人自以為看清的抱怨,沒有證據,就算是到了警察那裏,警察也沒有辦法管。」裘安生說:「你發表的意義在哪裏?」

「在讓人知道,這社會確實有這麼一群人渣,值得所有人警醒!」

裘安生點頭:「我知道,目的是好的。只是用處不大。」

常一沛笑:「這用處可大了!絕對比你想像的要大!」

「常一沛,我在跟你說真的。」裘安生:「如果你實在要發表,也不要現在。」

「憑什麼?」常一沛問:「我憑什麼聽你的?」

「因為,我可以給你、給警方提供整套和受害女性交流溝通的全過程,比你做的那則報道更有震撼力也更有直接的證據。你們的目的不是警醒別人嗎?我把證據送到你們面前,你們就可以用那些證據,摧毀一個以專門戀愛為名行詐騙之實的犯罪團伙。」裘安生說:「這個理由夠嗎?」

常一沛驚訝的看着他:「你什麼意思?」

「你確定要在這個地方談話?」

常一沛看他一眼:「跟我來!」

派出所內,王苑跟常一沛在外面說了半天,最後王苑走進小屋子裏,在裘安生跟前坐下:「你知道你這樣的做的後果是什麼嗎?」

「我知道。」裘安生說。

王苑問:「你這樣的做的目的是什麼?」

「不想讓我的孩子在未來有一天放學路上,被人攔住指着他罵詐騙犯的兒子,我想……為我的家人做點什麼。」

王苑盯着他看了好半天,點點頭:「你等一下,我跟領導彙報一下情況!」

-

單身男人的狂歡夜,個個都喝的爛醉如泥不省人事,直到第二天上午十點鐘,才有人爬起踉踉蹌蹌去衛生間,朱三被吵醒了,在滿是酒氣的方俊傑里打量一周,晃了晃頭疼欲裂的腦袋,跟着去倒水喝。

喝了水之後,朱三突然問:「哎?怎麼好像少了個人似的?少了誰來着?」

「裘,裘總!裘總不見了……」

朱三頓時想起來了,昨晚上裘安生突然回來了,他頓時笑了一聲,沒錯,裘安生回來了。

果然啊,他跟桑白說的那些話,桑白還是有傳達到,看看,不是說什麼情深義重的小夫妻嗎?分道揚鑣了吧?女人嘛,特別是漂亮嬌氣的女人,大多特別矯情,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欺騙這些事,如果知道自己的男人干過那些事,不鬧才怪,離婚那是必然的。

朱三一邊喝着水,一邊笑:「放心,還會回來的!」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了開門聲,裘安生提着一大堆油條豆漿從外面進來,看到他們后還說了句:「都醒了?」

朱三知道,這是裘安生的示好行為,他現在要離婚,他家裏沒人,母親和姐姐不認他,他唯一能回的地方,就是他們這些人這裏。沒辦法,這是他們這種人的宿命,爛進爛泥里的人,永遠都只能在爛泥里掙扎,想要洗乾淨走上乾淨整潔的大馬路上,根本不可能。

「哥,待會出去轉轉啊?」朱三試探的問。

裘安生拿了一杯豆漿在喝,嘴裏說了句:「下午還有事。」

「什麼事啊?」

裘安生頭也沒抬地說了句:「約好下午去離婚。」

朱三笑了一聲:「那行,這事緊要,等你離了,哥幾個帶你出去樂樂,保准你很快就把那些女人忘了。」

裘安生似乎嘲諷的笑了一聲,「但願吧。」

他大口的吃着油條喝着豆漿,腦子裏卻是桑十一在周末的清晨,精心準備着他們共同早餐的場景,可惜,那樣的場景,再也看不到了。

下午兩點,蘇城民政局門前,桑十一到的時候,裘安生已經坐在門口,常一沛看了桑十一一眼,伸手扶着她,「東西都帶起了?」

「嗯。」桑十一點頭。

裘安生跟着站起來:「帶了。」

這時候常一沛看他的表情有些複雜,也沒說旁的。

當初結婚的時候,就是他們兩個人自己過來,簡簡單單領了證,沒有婚禮沒有親友沒有酒席,就好像是一個平常的日子。離婚的時候依然如此,靜悄悄的來了,又靜悄悄的走了。

離婚不過就是用一個本子,換了另一個本子而已,沒多難。

雙方自願離婚,手續很快辦妥,兩人從民政局出來,常一沛扶著桑十一在門口站住腳,裘安生似乎顯得十分輕鬆,「我走了。」

桑十一點頭:「嗯。」

她嘴上答應,身體卻沒動,裘安生深深看她一眼,抬腳轉身,大踏步朝前走去,頭也沒有回一下。

桑十一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站在門口沒有動,直到常一沛提醒:「十一,走了。」

這次分開后,桑十一就沒有再聽到過裘安生的消息,他好像一下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完全不見蹤跡,甚至都無從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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