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百五十六章
離開那個幻境以後，顧清明很久都沒有緩過來。
因為他們離開的時候，就看到整個村子都被那一群官兵放火燒了，而之前那些熱情的村民，包括那個憨厚的大壯全部都死在了火場裏頭，沒有一個活口。
重要的不是他們看到了什麼，而是他們什麼都做不了。
因為那些都是幻境而已。
就算他們衝上去，不僅什麼都改變不了，而且可能還會被發現。
顧清明雖然生氣，不過頭腦還是很清醒的。
匆匆離開那個幻境之後，他們到了第三個幻境。
這次是在一片樹林裏頭，哪怕那些樹都已經枯黃不堪了。
空氣中依舊有一股燒焦的味道，還有血腥味，不遠處也有慘叫聲。
顧清明看着四周，不知道這是何處。
沈墨抓住顧清明的手腕，拉到自己身邊，然後一同的往一棵樹後面躲去，顧清明呼吸一滯，背脊似乎緊緊的貼上了沈墨的胸膛，顧清明下意識的挺直背脊，抬起頭望去。
此時，有軍隊匆匆忙忙的而過，看其穿着打扮，像是他們上個幻境見過的那些士兵，看來這些是柳昭國的士兵。
只不過，此時他們完全沒了秩序，慌亂而急促的朝一個地方而去。
「快！後面的跟上，弓箭手！」
顧清明和沈墨只能聽見混雜在凌亂腳步聲裏頭的吼聲。
「跟上去看看。」
沈墨道。
顧清明點了點頭，二人就跟在了那群軍隊的後面，由於太匆忙，壓根沒有人發現顧清明和沈墨兩個人就跟在後面。
路程並不遠，軍隊迅速的跑出了樹林，顧清明和沈墨站定，抬起頭望去，卻驀然被眼前的那一幕嚇了一跳。
天邊黑壓壓的，烏雲壓頂，雲層裏頭銀蛇在穿梭跳動，隱隱約約間有陣陣低沉的轟鳴。
視角上有些錯覺，就彷彿天快要塌下來了一樣。
而那烏雲下，是一片荒涼的黃土沙地，滿是士兵的屍體，鮮血似乎已經染紅了地上的黃土。
「第三個幻境是戰場。」
沈墨雲淡風輕的道。
顧清明咽了咽口水，他對這個地方再熟悉不過了，因為，他無數個夜晚都曾經夢見過這個地方……以及……那個人……
那個人就站在滿地屍體中，衣衫破爛，一身的黑衣，戴着面具，瞧不清容貌，明明看起來那麼渺小，卻是殺意凜冽，彷彿再世殺神，自地獄爬上凡間的阿修羅。
軍隊在離那人十米處生生停了下來，看到那滿地的屍體，不敢再靠近。
幾千士兵……就這樣殺了?
就憑一個人?
「哎呦呦，又有送上門的?」
那人輕輕擦了擦手上的未乾的血跡，踢起地上一個死去士兵的劍，握入手中，乾枯裂開的唇慢慢的上揚，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唇，露出殺意，那麼猙獰，「那我就不客氣了。」
「怪物，那個根本不是人，弓箭手，準備，趕緊！」
下命令的那個將領聲音都是顫抖的。
他行軍打仗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怪物，就一天……幾千士兵……說死就死，而那個怪物就跟沒事人一樣，活生生的站着。
看來，上頭說的不錯，留下來，就他媽的是個禍害。
一聲令下，數箭齊放，箭如雨落一般紛紛沖那個男人的方向射去，凌厲之極。
「哈哈哈哈，你們好有趣，比剛才那一撥只曉得拿劍砍我的有趣多了。」
男人哈哈大笑起來，就宛如瞧見了什麼再有趣不過的事情，笑完，男人眼裏泛著笑意，沖他們微微一勾唇。
士兵們愣了一下，那個男人就忽然消失不見了，無數支箭落在了一個空地上，還沒有等他們反應過來，一個陰冷帶着血腥味的身影突然冷不丁鬼魅一般明晃晃的出現在了那個將領面前，那隻冷冰冰蒼白到沒有半點血色的手生生掐住了將領的脖子。
男人沖將領笑了笑，「人間凄苦，我送你一程。」
語音剛落，將領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咔嚓一聲，將領腦袋一歪，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眾人愣住，死一般寂靜。
他們甚至於都還沒有來得及反應……
他們的將領就死在了他們面前……
那他們……
「下一個，是誰呢?」
男子天真無邪的笑了笑，眼珠子轉啊轉，最後，緩緩落到旁邊一個臉色煞白的士兵身上，笑道，「你想怎麼死?」
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郁。
屍體也越來越多。
士兵不是沒有反抗，只不過，一切反抗似乎在男人面前都是徒勞無功。
他們毫無半點反擊之力，像極了脆弱的小蟲子，輕輕那麼一捏便腦漿迸裂流了一地。
男人手上滿是鮮血，嘴角依舊是上揚的。
顧清明突然想起他之前在茶樓聽過的那個故事來。
原來這個男人就是滅了柳昭國的人……
顧清明忽然想起沈墨來，他往旁邊看了看，沈墨一言不發，目光落在遠處那場壓倒性的屠殺中，眼裏似乎有什麼噴薄而出。
「認識?」
顧清明問道。
沈墨沉默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嗯。」
顧清明沒有繼續說什麼。
人很快殺絕了，又只剩下滿地的屍體，男人絲毫不知疲倦，帶着一身的鮮血，緩緩抬起頭，堪堪和顧清明二人對上目光。
黝黑深邃的眸子，宛如巨大的黑洞，對上的那一瞬間，顧清明覺得一股寒意升上背脊，他似乎有些不願意麵對，往後退了幾步。
這不是害怕，而是不安。
「他不會對我們動手的。」
沈墨伸出手，輕輕托住顧清明的後背，低聲在顧清明耳邊道。
果不其然，男人看了他們一眼，又笑了笑，笑的歪歪斜斜，「孩子們，這可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哦，早點回家，小心有壞人。」
似乎男人已經忘了，方才大開殺戒的人是誰。
他身上的血都還沒有干。
男人的嗓音因為太久沒喝水已經乾燥的沙啞了，聽起來很是令人感到不舒服。
「會的，你也早點回家。」
沈墨道。
那托住顧清明後背的手慢慢的握緊成拳頭，顧清明清楚的感受到了，抬起頭，望着沈墨。
「家?」
男人似乎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搖搖晃晃的轉過身去，一邊走着，一邊漫不經心的道，「我哪裏還有家?回哪去?」
他似乎又低聲著呢喃着什麼。
男人越走越遠，逐漸的，連背影都瞧不見了，只剩下滿地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