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百一十七章

玉善最終還是進了去。

他急急忙忙的跑進屋子裏頭，床上躺的張大娘已經奄奄一息了，張著嘴，好像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嘴唇還黑乎乎的，不知道被灌了些什麼。

玉善一看，匆匆忙忙跑了過去，跪在床邊，伸手去摳張大娘嘴裏的東西，「這是餵了什麼東西?」

張大娘的兒子走入屋子裏來，吞吞吐吐的道，「他們說把符燒了以後兌水喝下去能康復，我就試了試……」

聞言，玉善臉色變了變，咬緊牙，「這樣只會害了老人家。」

「那我怎麼辦?總不可能看着我娘死吧?」

張大娘的兒子沒好氣的道。

玉善不語，咬緊了下唇。

「你說有辦法救我娘的，你可不能言而無信。」

緊接着，那人又立馬道。

「請你先迴避。」

玉善淡淡的道。

「我為什麼要迴避?要是你趁機害我娘怎麼辦?」

聞言，玉善猛的抬起頭，望向張大娘的兒子。

「有什麼辦法，你就當着我面做，我得保證我娘安全。」

那人往後退了幾步，不過依舊不依不饒。

「隨你。」

玉善低頭看了張大娘一眼，張大娘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有刀嗎?」

玉善抬起頭，平靜的問道。

「要刀幹嘛?」

張大娘的兒子有些警覺。

「取藥引，還請拿來。」

玉善低聲道，他似乎覺得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取什麼藥引，神神秘秘的。」

他有些不情不願的轉身去廚房取了一把小刀遞給玉善。

玉善將那把小刀握入手中，手都在發抖，刀有些生鏽，而且看起來不是很鋒利。

玉善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愣著幹嘛，不是說要取藥引么?」

張大娘兒子催促道。

玉善點了點頭，握緊小刀，慢慢的轉過身去，下一秒，握著那刀柄，將小刀堪堪送入他心口，玉善身子一歪，手一把扶住桌子，肩膀都似在發抖。

張大娘兒子傻了，他忽然聽到滴答水聲，他低頭一看，只見玉善腳邊滴落着斑駁血跡，他往後退了退，眼睛瞪的渾圓。

半盞茶時間后，玉善慢慢的轉過身去，他捂著心口的位置，臉色慘白到毫無血色，另一隻滿是鮮血的手捧著一個小碗，小碗裏頭血淋淋的，看不清楚那是什麼東西。

「葯……藥引……」

玉善艱難而虛弱的張了張蒼白的唇，那聲音一點一點的自他唇邊飄出，「拿去與葯熬制……讓老人家服下……很快就好……」

玉善並沒有通天的神力。

他與凡人唯一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有一顆至純善心，這顆心可解百病，可讓人延年益壽。

張大娘兒子接過那個血淋淋的碗，低頭一看，碗裏頭裝的不是其他，正是一顆還跳動着的心臟，一下子，他臉嚇的慘白，抬起頭看着那一身藍衣已被鮮血染紅的玉善，「那……那你……」

「我沒事。」

玉善得到關心很高興，他虛弱的笑了笑，末，慢慢的鬆開手，心口那個黑乎乎的血洞上心正在慢慢的恢復，傷口也在癒合，他笑的溫柔，「神是不會死的。」

玉善第一次說謊了。

神會死。

他也會。

哪怕他有無數條命、無數顆心臟，但終究有極限，或許，超過這個極限，他就死了。

可是，當時的玉善怎麼也沒想到，就這麼一句話，帶給了他滅頂之災。

當初的他，太過虛弱，以至於沒發現，張大娘的兒子捧著那個小碗望向他時的那種激動而詭異的眼神，就宛如發現了什麼救命稻草一樣。

剜過心之後，玉善一個人帶着一身的鮮血搖搖晃晃的回到住處。

不會死，不代表不疼，心口的傷口很疼，很疼，玉善咬着牙，蜷縮在床上，生生的自己捱著。

不過，玉善卻覺得很高興。

因為他終於不這麼無能了，他終於救了村民的命，他終於能派的上用場了……

玉善迷迷糊糊的昏死了過去，他昏迷過去的時候，嘴角都是向上揚的。

他就一個人蜷縮在那張小小的床上，尚未癒合的傷口冉冉往外流着鮮血，他覺得，他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冷的可怕。

當他睜開眼來的時候，玉善發現自己已經不在他住處了。

他被綁在了村子的空地上，而此時，他要守護的那些村民們正一個個站在他面前，一雙雙別有深意的眼睛盯着他。

玉善茫然的眨了眨眼，低頭看了看自己，雙手雙腳都被結結實實的捆住，他想掙扎也掙扎不了。

「這……這是做什麼?」

玉善沙啞著嗓子，緩緩開口問道。

頭頂的太陽曬的他頭好痛，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善大人，我們供奉你很久了，你是不是應該為我們做些事情了?」

就在此時，村長走了出來，盯着玉善，淡淡的道。

那眼神有些冰冷，玉善看的有些不解，他點了點頭，「有什麼需要我去做的，我一定會做。」

村長往後面看了看，收回目光去，最後，再望向玉善，他道，「有人說，善大人你藏私，明明你心臟可以做藥引救村民，卻不願意交出來，是不是?」

聞言，玉善一愣，他使勁搖了搖頭，一搖頭就扯到心口上的傷口，他眉頭疼的皺起，玉善身子忍不住一弓，虛弱的反駁道，「不……不是……的……」

他沒有不願意剜心救村民……

那些都是他要守護的村民啊……

他怎麼不願意?

只是……他還來不及……

可是，玉善的搖頭卻被誤以為是不願意，於是，村民們一個個臉色都變了，他們不屑的冷笑着，議論紛紛。

「看吧，我就說他不願意，所以事先把他綁起來是明智之舉。」

「哼，善大人，你好自私，我們供奉你這麼多年，你到頭來卻見死不救?」

「就是啊，自己明明不會死，犧牲一下救救我們又怎麼了?」

「我們養了個吃乾飯的神呢～」

聽着村民們的話，玉善一句話說不出來，只能搖了搖頭。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村長望着玉善，輕輕嘆了一口氣，末，道，「善大人啊，你也別怪我們狠心，我們上有老下有小的，誰不想活着?我們供奉了你這麼多年，你也不見得保佑了我們些什麼，現在是時候收回點利息了，你就忍忍。」

玉善似乎明白了什麼，他一怔，「村長……」

村長走開。

玉善抬起頭，他似乎看到原本那些和藹溫和的村民的臉變得猙獰扭曲，然後，一步步朝他走來。

接下來的事情，玉善有些記不清了，那些匕首刺進他的心口，原本還沒有癒合的傷口又硬生生的破開，鮮血淋漓。

他被剜心無數次，傷口就癒合了無數次。

玉善變得有些麻木。

模糊中，他似乎看到張大娘的兒子興奮的捧著一個血淋淋的東西離開。

有些孩子，害怕的躲在父母身後，扯著父母衣袖，害怕的看着。

玉善眼前視線好像有些搖晃不穩，被鮮血濺的看不清了，他只看見那些孩子臉上的驚恐，以及他們眼裏倒映的滿身鮮血的自己，玉善咬着牙，用盡渾身的力氣，輕聲道，「別讓……孩子看見啊……」